第2639章 老友重逢

  「米沙,」盧金湊過來,看了面前的花名冊一眼,隨後用試探的語氣問:「你會不會真的看錯了?」

  索科夫閉上眼睛,開始思索這個問題。當時只是覺得那人的背影像是謝廖沙,此刻仔細一回想,就越看越像,自己應該是沒有看錯。至於在勞改營里查不到他的名字,有兩種可能,一是他並非勞改人員的身份,二是他進了勞改營,但卻是用的其他人的身份。

  「盧金,我是這樣想的。」索科夫決定採用排除法,來確定查不到謝廖沙的原因:「他會不會是從其它地方調到這裡來的?」

  索科夫的假設剛一出口,就被盧金否認了:「這不可能。你想想,以他和你的交情,就算在戰爭期間聯繫不上,戰爭都結束這麼久了,難道他不會主動與你進行聯繫嗎?所以我覺得你的這個猜測是錯誤的。」

  見自己的這個假設被否定了,索科夫也不氣餒,立即推出了第二個假設:「那會不會有這麼一種情況,他的確是進了戰俘營,但由於種種原因,他沒有使用自己的身份,而是用了別人的身份?」

  索科夫之所以會提出這樣的假設,是因為他想到了《集結號》里的穀子地,他穿著敵人的軍裝,被我軍戰士俘虜之後,不管他如何為自己辯解,但我方人員依舊按照他所穿軍裝上的名字來稱呼他。謝廖沙在負傷被俘之後,會不會因為身上的軍裝太破爛,就穿了別人的軍裝,結果在後來甄別時,別人就根據軍裝主人的資料,來確定他的身份?

  盧金聽後沒有立即發表自己的看法,而是側臉問那位年長的資料員:「少尉同志,有這樣的情況嗎?」

  聽到盧金的這個問題,資料員沉思了片刻,隨即緩緩地點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說:「有的,將軍同志。而且我可以負責任地說,這樣的情況並不少見。」

  「為什麼?」旁邊的維塔利聽到自己部下這麼說,頓時來了興趣:「他們為什麼要借用別人的身份呢?」

  「中校同志,」見是自己的上級在問話,資料員不敢怠慢,連忙回答說:「在被俘的指戰員中,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負傷被俘,有的是部隊彈盡糧絕之後,不得不選擇投降;也有少數的驚慌失措分子,見到敵人勢力龐大,就主動選擇投降。而這種人在我軍解放戰俘營時,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受到應有的懲罰,就會冒用別人的身份。由於這些被冒用身份的指戰員,基本都死在了德軍的戰俘營里,所以這些人的偽裝很不容易被拆穿。」

  維塔利聽完自己部下的解釋,轉身面朝著索科夫說道:「將軍同志,您所尋找的人,會不會也是主動投降敵人,擔心受到我們的清算,所以獲救之後,就故意冒用其他人的身份?」

  「不會的,謝廖沙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主動向德國人投降的。」索科夫擔心維塔利不相信自己的話,還故意提高了嗓門:「我率部隊堅守在馬馬耶夫崗時,情況是最危險的,在那種時候,他都沒有主動向敵人投降,怎麼可能在我軍已經轉入反攻的情況,向敵人投降呢?中校同志,如果你處在他的位置,你會向德國人投降嗎?」

  「我肯定不會。」維塔利斬釘截鐵地說:「我就算被德國人包圍,我也會戰鬥到最後一顆子彈,絕對不會向敵人投降。」

  「我相信謝廖沙也是這樣的情況。」索科夫接著說道:「我猜測他之所以被俘,應該是負了重傷,失去知覺之後,才被德國人俘虜。否則我後來聽到的傳聞中,也不會說他在戰場上壯烈犧牲了。」

  「除非能看到照片,否則根本無法知曉他有沒有用他人的名字進入勞改營。」盧金說完這話,轉身問資料員:「少尉同志,不知你們這裡有沒有勞改犯們的詳細資料?」

  「將軍同志,有是有的,就是數量太多。」資料員說這話時,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維塔利,遲疑地說道:「若是挨著進行查詢,恐怕最快要花費一天的時間。」

  急於找到謝廖沙下落的索科夫,聽到資料員這麼說:「少尉同志,既然你們這裡有詳細的資料,能麻煩您送過來嗎?我就算花兩三天的時間,也要找到我的那位好朋友。」

  「索科夫將軍,」維塔利聽到索科夫想查看所有的資料,趕緊開口說道:「如果您想查看詳細的檔案資料,只能委屈您去檔案室了,要知道,幾千人的檔案占地面積可不小,要讓他們搬過來是不現實的。」

  聽維塔利這麼說,索科夫立即意識到自己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連忙歉意地說:「對不起,中校同志,是我考慮不周。我現在就跟著這兩位資料員去檔案室,到那裡去查找我想找的人。」

  索科夫起身準備離開時,盧金也艱難地站起身,想跟著索科夫一起去,卻被攔住:「你的腿腳不好,還是留在這裡陪維塔利中校聊天吧,沒準我很快就回來了。」

  見索科夫不想讓自己跟過去,盧金也不勉強,別看他如今裝了假腿,但走路或者站立時間過長,截肢的部位還是疼得厲害:「那好,我就留在這裡等你。」

  索科夫和瓦謝里果夫跟著兩名資料員,來到了不遠處的檔案室。進入房間之後,索科夫被塞得滿滿當當的檔案驚呆了,這麼多檔案,自己要看到猴年馬月才能看完啊?

  不過此刻就算想找人幫忙也不行,這裡除了自己之外,誰也沒有經過謝廖沙的廬山真面目,讓他們幫忙,只能越幫越忙。沒辦法,索科夫便讓資料員先抱過來一疊檔案,挨著打開,查看裡面人員的照片,看是否有謝廖沙在其中。

  不知不覺中,索科夫就查看了七八百份資料,但其中依舊沒有發現謝廖沙的照片。他抬頭看了一眼遠處堆積如山的檔案,心裡不免有些後悔,早知道要看這麼多的檔案,自己沒準就不會來這裡了。要知道,謝廖沙進過這裡的勞改營,不過是自己的猜測,沒準花一天時間看完所有的檔案,依舊找不到關於謝廖沙的記錄。

  兩名資料員雖然嘴裡沒說什麼,但從他們兩人臉上的表情,索科夫就能猜出,他們已經很不耐煩了。如果不是看到自己的軍銜太高,連維塔利中校都要對自己禮敬三分,恐怕早就想理由把自己打發了。

  索科夫看完第一千份資料時,心裡不禁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再看一百份,如果還是發現不了謝廖沙的照片,就徹底放棄,免得給這裡的人找麻煩。

  就這樣,他拿起新抱到面前的一堆檔案,一份接一份地查看起來。第一份,不是;第二份,也不是;第三份…第十份…第三十份,裡面的照片都不是謝廖沙。

  看到第九十五份時,索科夫連上面的照片都沒有看清楚,就扔到了一旁。當他伸手去拿第九十六份時,猛地覺得好像有點不對勁,趕緊又把扔到一旁的檔案拿起,打開後查看裡面的照片。

  下一刻,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照片,就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還特意看了一下名字,寫的不是「謝廖沙」,而是「博格丹」。他用力在檔案上拍了一巴掌,興奮地說:「找到了,找到了,就是這一份檔案!」

  年長的資料員湊過來看著檔案,還小心翼翼地問索科夫:「將軍同志,您確定這就是您要找的人嗎?」

  「沒錯,少尉同志。」索科夫用肯定的語氣說道:「他不但是我的鄰居,而且還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他看了一眼下面的備註,繼續說道,「他在上個月已經被釋放,你們知道他如今的下落嗎?」

  「當然知道,將軍同志。」資料員回答說:「通常被釋放的人員,只有少數會選擇離開這裡,返回自己的家鄉,大多數人都會留下,被我們安排在皮革廠或者食品廠里工作。比如說這位博格丹,不對,應該就是您所找的謝廖沙同志,他如今在一家食品廠里工作。」

  「少尉同志,能把他的地址給我嗎?」索科夫試探地問。

  「當然。」資料員很爽快地答應了。他找出一本登記簿,翻開查看之後,找到了謝廖沙如今工作的地點,然後把地址抄下來,遞給了索科夫將軍:「將軍同志,這就是他如今所在的地址。」

  「太好了,少尉同志,這真是太好了。」索科夫抓住資料員的手,使勁地搖晃著,用感激的語氣說:「謝謝你,我代表謝廖沙謝謝你,謝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索科夫拿著地址,興高采烈地回到了維塔利的辦公室。

  看到索科夫進門,盧金立即關切地問:「米沙,找到線索了嗎?」

  索科夫揚了揚手裡的小紙條,得意地說:「找到了,這就是謝廖沙如今所在的地方。」

  盧金接過紙條查看上面的地址時,維塔利也湊了過來。他只看了一眼,就吃驚地說:「什麼,他居然在食品加工廠里工作?」

  「是的。」索科夫點點頭說:「幸好你們這裡為這些被釋放的指戰員安排了工作,否則我和謝廖沙又會錯過。要是真的錯過了,這輩子有沒有見面的機會,就說不清了。」

  索科夫和盧金出來之後,立即命令司機開車前往紙條上的地址。

  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顛簸,索科夫發現車停在了距離自己摔跤地方不遠的位置,便指著前方對盧金說道:「盧金,我今天就是在那裡摔了一跤。」

  但此刻盧金的心思,卻放在索科夫是在什麼地方見到謝廖沙一事上面:「米沙,你當時就在這裡,見到謝廖沙的背影?」

  「沒錯。」索科夫再次指著前方接著說:「他就是拐進了那個巷子,結果我的部下追過去時,卻沒有看到他的人影。」

  「那裡面有個食品加工廠。」盧金對這裡的地形似乎很熟悉,他不假思索地說道:「你也知道,這裡的天氣太冷,人進屋之後,肯定會隨手關上房門。而瓦謝里果夫少校帶人追過去時,謝廖沙應該是剛剛進門,並關上了房門,所以他們在巷子裡才沒有看到人。不過我們繼續有了準確的地址,就一定能找到人。」

  這次吉普車是看到巷子口停下,索科夫下車後,轉身扶著剛從車裡下來的盧金,嘴裡說道:「盧金,你的腿腳不好,我看還是留在車裡等我吧。」

  「米沙,你說那位謝廖沙是你最好的朋友,我陪你一起去見他,是完全有必要的。」盧金說道:「我如果待在車裡,你見到謝廖沙之後,擔心我在車裡等得著急,肯定不敢留下來長時間敘舊。既然是這樣,我不如陪你一起去,這樣你們想聊多久都行。」

  見盧金如此善解人意,索科夫也不好拒絕,便點頭同意了:「好吧,那我們一起過去。」為了防止盧金摔倒,他還伸出雙手扶著盧金,小心翼翼地朝著巷子裡走去。

  進入巷子,來到其中的一個房門前,盧金對索科夫說:「米沙,食品加工廠就在這裡,我們進去吧。」

  打開房門,見到這裡是一條長長的過道,靠近門的位置,有個值班室,裡面坐著一名拿著武器的戰士。他看到外面忽然湧進來這麼多人,連忙拿著槍攔在了眾人的面前:「站住,你們是做什麼的?」

  「戰士同志,」盧金笑著對戰士說道:「我是盧金中將,這位是索科夫上將,我們是到這裡來找人的。」

  聽到盧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戰士雖然放下了槍,但依舊擋在眾人的面前:「找人,找什麼人?」

  「你們這裡的負責人在什麼地方?」索科夫見戰士始終攔在前面,不讓眾人進去,心裡多少有些不滿:「叫他出來見我。」

  戰士聽索科夫這麼說,不敢怠慢,連忙回到值班室,拿起電話向裡面的負責人報告。

  幾分鐘之後,兩個人從裡面急匆匆地走出來。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中尉,應該是食品加工廠的負責人。他的身後跟著一名穿著軍便裝的中年人。兩人正急匆匆地朝門口的方向走來。

  索科夫看清楚中尉身後的中年人之後,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如果說來這裡之前,他的心裡多少還有些忐忑,擔心在這裡見不到謝廖沙。可此時此刻,他看到那熟悉的面孔時,心跳不禁加速了。他連忙上前兩步,衝著對面的人大聲地問:「謝廖沙,是你嗎?是你本人還是你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