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索科夫來說,奪取了勒岑,不過是解放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城市。但他卻不知道這座城市失守的消息傳出之後,引起了多麼大的軒然大波。因為這座城市存在的意義,早就超出了他的想像。
首先是羅科索夫斯基得到情報之後,和蘇博京、博戈柳博夫等人拍手慶賀。按照他做出的設想,要想解放這座城市,至少要經過一場血戰,起碼要傷亡一兩個師的兵力。誰知敵人遇到了第48集團軍的步兵第3師,卻只做了象徵性的抵抗,就放下武器投降了。
羅科索夫斯基把消息上報給總參謀部,又由總參謀長安東諾夫向史達林匯報了此事。沒想到史達林聽後,也是連連拍手叫好,情緒激動地說道:「真是沒想到,被德國人視為要塞的城市,在小米沙的面前卻不值得一提,如此輕鬆就拿下了。」隨後他對安東諾夫說:「總參謀長同志,請記錄我的命令。為了表彰第48集團軍下屬的步兵第3師,在解放勒岑城的戰鬥中,所表現出的勇敢精神和英雄主義,特授予該師紅旗勳章。」
別看步兵第3師的番號靠前,但由於歷任的師長不給力,始終沒有建立什麼了不起的功勳。但如今基里洛夫擔任了師長之後,卻因為解放勒岑的戰鬥,而獲得了一枚授予集體的紅旗勳章。
蘇軍解放了勒岑,對德軍統帥部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噩耗。
得知勒岑在幾乎沒有做任何抵抗的情況下,就放下武器向蘇軍投降一事,總參謀長古德里安感到異常震驚。他沒想到原本可以打一場大規模防禦戰的地區,槍炮聲剛響起,守軍就投降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而小鬍子聽說此事後,更是暴跳如雷。他用手指著古德里安大聲地問:「古德里安,堅守勒岑的指揮官叫什麼名字?」
「叫克來因。」好在古德里安事先看過資料,知道城市守軍的名字,才沒有被小鬍子問道:「上校軍銜。」
「我曾經專門下過命令,這座城市必須堅守。」小鬍子歇斯底里地咆孝著:「就算堅守不住了,也必須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後,撤退才能被允許。誰知這個該死的克來因,居然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就命令部隊放下武器,向俄國人投降了。他家在什麼地方?」
「他的家就在柏林城內。」古德里安回答說:「有一個妻子,和兩個兒子,以及一個妹妹。」
小鬍子如同痙攣般地揮舞著雙手:「把她們都抓起來,送到集中營,我要讓所有人知道,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
就在古德里安答應一聲,打算傳達他的命令時,他卻更改了原來的命令:「不,不能把她們送進集中營,那樣簡直是太便宜了。絞死她們,然後把她們吊在路邊的電線桿上,胸前再掛一塊牌子,寫上『叛徒的下場』,快點,按照我們的命令執行。」
「是,我的元首。」古德里安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後,將小鬍子的命令傳達了出去。
打完電話之後,古德里安又繼續匯報戰場上的情報:「我的元首,來因哈特上將打來電話,說他那裡的形勢很不理想。柯尼斯堡目前所遭受到的壓力,迫使第4集團軍繼續後撤,恐怕要放棄阿勒河以東的整個東普魯士。」
「不行,古德里安,這樣的撤退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已經陷入瘋狂的小鬍子咆孝著說道:「必須要膽小鬼的腳步停下來,只要我親自下令不再撤退,糾正那些膽小將軍所下達的錯誤命令,就能重新激勵士兵們的勇氣。你立即給我接通來因哈特,我要和他講話。」
古德里安拿起電話撥號時,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他心裡很清楚,假如不是形勢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方,來因哈特是不會主動提出撤退的事情。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當來因哈特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時,古德里安對著話筒說了一句:」來因哈特,元首要和你講話。」說完這句話之後,他雙手捧著話筒遞給了小鬍子,「我的元首,來因哈特在線上。」
「來因哈特,我是元首。」小鬍子對著話筒大聲地說道:「我命令你,讓所有的部隊停止撤退,就地轉入防禦,堅決地擋住俄國人的進攻,保衛我們的東普魯士……」
「我的元首,我的確想繼續堅守下去。」來因哈特抱怨說:「但我的部隊已經遭到了嚴重的削弱,而我們對面的俄國人,卻獲得源源不斷的兵員和武器彈藥的補給,使我們的處境越來越不妙。假如繼續堅守在現在的陣地,就有被俄國人消滅的可能。但假如我們放棄一些沒有必要防守的地段,把更多的兵力集結起來,這樣就可以在局部區域處於暫時的優勢……」
「夠了,別解釋了。」不等來因哈特說完,小鬍子就打斷了他後面的話:「我命令你,讓所有的部隊停止撤退,停留在原地或者返回原來的陣地,堅決地擋住俄國人的進攻。明白了嗎?」
「我的元首,這件事恐怕很難辦。✎🎉 ➅9𝓢𝓗ⓤx.匚𝑜𝓂 🎃💜」來因哈特敷衍地說道:「大多數部隊都在轉移,要在這極短的時間內聯繫他們,恐怕是非常困難的。而且我們的很多部隊已經撤出了原來的防區,假如此刻命令他們返回,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來因哈特,」來因哈特的話讓小鬍子陷入了思索之中,過了許久,他有些遲疑地說道:「我下午五點,會給你最後的答覆。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命令部隊停止沒有意義的撤退。」
得到了小鬍子承諾的來因哈特,心滿意足地放下了電話,只等五點鐘一到,就給柏林統帥部打電話,詢問小鬍子的最後決定是什麼。
小鬍子放下電話之後,雙手支在桌上,目光惡狠狠地盯著攤放在桌面的地圖,腦子裡開始思索,是否應該同意來因哈特的請求,放棄現有的陣地,向著柯尼斯堡的方向撤退。
不知他看了多久的地圖,以至站在旁邊的古德里安都快睡著了。就在古德里安昏昏欲睡時,忽然聽到小鬍子的聲音:「古德里安!」
「我的元首!」聽到小鬍子的聲音,古德里安打了一個寒顫,連忙挺直身體說道:「您有什麼指示嗎?」
「我今天起得太早,有點疲倦了,想回去休息,這裡的事情就交給你處理了。」小鬍子臨離開前,叮囑古德里安:「在我睡覺的這段時間裡,誰也不准來打擾我。」
「好的,我的元首。」
等古德里安送走了小鬍子之後,勐地想起,小鬍子曾經告訴來因哈特,說等到五點鐘給他最後的答覆。但如今已經快四點了,很明顯等來因哈特打電話來的時候,小鬍子肯定不在這裡。
當牆上掛鐘的指針,指向五點時,桌上的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
古德里安盯著桌上響個不停的電話看了一陣,扭頭問一名剛進門的將軍:「元首來了嗎?」
「沒有。」那位將軍搖搖頭,說道:「我來的路上沒有看到元首。」
聽將軍這麼說,古德里安心裡不禁叫苦不迭,他沒想到小鬍子居然也會說話不算數,在關鍵時刻跑回去睡覺,這讓自己怎麼回復來因哈特啊?不過電話鈴聲一直在響,不接顯然是不行的,他只能硬著頭皮拿起了話筒。
「喂,我是古德里安。您是哪兒?」
「總參謀長,您好!」聽筒里果然傳來來因哈特的聲音:「我是遵照和元首的約定,在五點的時候給他打來電話……」
「來因哈特將軍。」古德里安不等來因哈特說完,就打斷了他後面的話:「真是對不起,元首剛剛有些不舒服,回去休息了。他臨走時還特意叮囑我們,任何人不准去打擾他們。所以來因哈特將軍,我沒法幫您叫元首,還請您多多原諒。」
「見鬼,怎麼會這樣呢?」來因哈特一聽,就知道自己被小鬍子忽悠了,明明是對方讓自己五點鐘再打電話過來的,誰知自己按照原定打來電話,他去跑去休息了。本來想讓古德里安去叫小鬍子,但又想起小鬍子離開說不準任何人打擾的話,硬生生地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而是小心翼翼地問:「總參謀長閣下,不知我什麼時候打電話過來比較合適?」
古德里安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隨後說道:「來因哈特將軍,我覺得你最好過兩個小時再打電話過來。就算元首去休息了,兩個小時之後,他應該會再次回到這裡。假如到時他不在這裡,你再給陸軍總司令部打電話問問,看他有沒有簽署什麼命令。」
來因哈特雖然心有不甘,但既然小鬍子故意避而不見,自己就算再著急也沒有任何用處。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再等上兩個小時,然後給統帥部或者陸軍總司令部打電話,看有沒有小鬍子的最新指示。
兩個小時後,來因哈特再次給統帥部打來電話,找到了古德里安,詢問小鬍子的下落。接電話的古德里安歉意地說:「真是對不起,來因哈特將軍,自從元首離開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如果您有事情找他,我建議您給陸軍總司令部打電話,問問那裡是否有他所簽署的什麼命令。」
來因哈特重新撥通了陸軍總司令部的電話,帶著最後的一絲僥倖心理,向接電話的軍官詢問道:「我是來因哈特上將,我想問問,你們那裡有元首親筆簽署的、關於東普魯士地區的什麼命令嗎?」
「沒有,來因哈特將軍。」值班的軍官回答的非常乾脆:「我們這裡沒有元首簽署的命令。」
早就猜到了結局的來因哈特憤怒了,他提高嗓門對值班軍官說道:「請你記錄我的話:由於沒有接到任何明確的指示,我將按照我原來的計劃,將部隊撤到阿勒河上海爾斯貝格——弗里德蘭一線,並在那裡構築新的防禦工事。」
等來因哈特掛斷電話之後,值班軍官不敢怠慢,慌忙將與來因哈特通話的內容,向自己的上級做了報告。
這段通話記錄,很快就送到了小鬍子的面前。看完之後,小鬍子直接將面前的水杯扒拉到了地上,同時站起身,像一頭困獸般在屋裡來回地走動著,腦子裡開始思索,該如何處置像來因哈特這樣膽大妄為的人。
而遠在東普魯士的來因哈特,因為連著打了幾個電話回柏林,都找不到小鬍子的下落,一氣之下就做出了最後的決定,按照原來的計劃將部隊後撤到可靠地區,重新建立新的防禦地帶。
他的參謀長海德科佩爾將軍提醒他說:「司令官閣下,您這樣違背元首的意願,擅自將部隊後撤,我擔心會給您帶來不利的影響。」
「能有什麼不利的影響?」此刻的來因哈特已經決定豁出去了:「充其量把我撤職。這個司令官我還真不想幹了,從接受這個職務開始,我就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每天想著如何擋住俄國人的進攻,甚至把他們從東普魯士地區趕走。但令人遺憾的是,統帥部根本不給我們補充新的部隊,僅僅依靠現有的力量,是根本擋不住俄國人的。」
「好吧,司令官閣下。」見來因哈特已經做出了最後的選擇,海德科佩爾知道自己再說什麼,也改變不了對方的想法。他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來因哈特協同撤退中的部隊,爭取讓他們早點到達指定的位置,畢竟光是等待上級的命令,都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
正當他們在忙碌時,一名通訊參謀拿著一份電報走過來,表情嚴肅地對海德科佩爾說:「參謀長閣下,電報,是柏林最高統帥部發來,與您和司令官閣下都有關係。」
海德科佩爾滿臉疑惑地接過電報,低頭看了起來。等他看清楚電報上的內容後,整個人都呆了。
而站在不遠處的來因哈特,見自己的參謀長拿著一份電報在那裡發呆,有些不悅地問:「參謀長,電報上說了些什麼,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司令官閣下,」參謀長清醒過來之後,快步來到來因哈特的面前,神色慌亂地說:「柏林的統帥部剛剛下達了命令,鑑於您的身體健康狀態不理想,準備讓您解職之後,前往柏林去進行治療。」
「哦,動作還挺麻利的。」來因哈特冷笑著說:「這麼快就把我解職了。參謀長,看來在新的司令官到來之前,這支部隊只能交給你暫時指揮了。」
「司令官閣下,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海德科佩爾苦笑著說:「我和您一樣,都被解除了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