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紓端坐在榻上繡肚兜,執繡棚的手微微抬起,將繡棚對著燭光亮些的一邊,仔細地用針線勾勒花樣。她做的專注,盛行含走到她跟前兒將燭光遮了大半,將她嚇了好一跳。
她撫了兩下胸口,這才將手裡的繡棚針線一併遞給旁邊的女使,起身給盛行含將披風褪下。
「光這麼暗,怎麼看得見繡花?」
盛行含低著頭看著正在為自己忙活的小娘子,心神一動,伸出手摟住徐令紓,還不忘護住她的肚子。徐令紓一下被他攬在懷中,一時失神,雙手還攥著行含的衣襟。
盛行含用鼻頭輕輕蹭著她小巧秀氣的鼻尖,徐令紓口鼻間盈滿了屬於他的氣味,還有一絲淡淡的酒味藏匿其中。盛行含略略喘氣,滾燙的唇往徐令紓耳後貼。
「娘子可是等為夫等的乏了?」
許是醉酒,盛行含不復往日溫柔輕緩,撒嬌耍賴似的往徐令紓身上貼,她顧著肚裡的孩子,雖是享受,卻也後怕,尤其是那一絲酒味,行含醉了,她可不能不清醒。
輕輕推開,他倒是乖巧,順著徐令紓的勁兒就拉開了距離,只是面上委屈得很,輕聲嘟囔,
「娘子……」
她可一點兒也不敢心軟,盛行含竟是又想貼上來,她這回就用了些力氣,不光推開了,自己還往後退了一步。
「官人可是嫌安小娘不合您喜好,若是官人不喜歡安小娘,我明日再去物色幾個貌美識字的女子。」
盛行含本就讓酒氣熏得眼睛紅紅的,此刻更是紅得動人心魄,好似眼裡藏著一眶淚,「令紓,你當我醉糊塗了麼?怎麼非要把我往她那裡推。」
徐令紓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垂著頭,卻偏偏語氣不容置疑,「安小娘對你有情,官人莫辜負了才好。」
「那你我呢!」盛行含急得抬起手,卻什麼也抓不住,只能無力放下,近乎哀求道「令紓,我難道對你無情嗎?你這樣是辜負我啊。」
徐令紓唯恐盛行含吃醉了酒沒分寸傷到了肚裡的孩子,又往後退了一步,護住肚子,「官人真是醉了,我對官人也有情,不會辜負官人。」
實在是沒了法子,盛行含也讓她這副避之而不及的樣子傷透了心,嘆:「你怎麼,就是不懂呢!」
看徐令紓確實害怕,盛行含也熄了氣焰,妥協般的從一旁拿起披風自己繫上,「我去芰荷苑就是了,你莫怕,早些安置吧。」
二十三.您也疼惜疼惜我
從蘭風居出來,盛行含吹了許久的夜風才抬步往徐安安的芰荷苑走去。
剛打了帘子進門,徐安安還沒睡,正拿了剪子在挑燭心。聽了腳步聲,手上慌忙將東西放下,又趕緊看了看自己的衣裳,胡亂理了理裙擺,這才迎上去給盛行含行禮。
「郎君來啦。」
盛行含微微蹙著眉,頷首示意她起身,「這麼晚不睡下,還挑燈做什麼?」
徐安安覷著他臉色,指尖忍不住掐揉裙邊,弄出了好些褶皺,含糊答道:「奴婢還不困,年節里,老太太,太夫人,夫人和大娘子都賞了好些衣裳吃食下來,奴婢高興,睡不著。」
聞言盛行含眉頭緊皺,但到底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到榻前,自己脫了衣裳頭冠,就這麼稀里糊塗睡下了。
翌日清晨
盛行含迷迷糊糊覺得臉上、脖子裡、肩膀上竟都黏糊糊,像是被什麼打濕了,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等到神思清明,才聽到旁邊女子嗚嗚咽咽的啜泣聲。
「又是怎麼呢?」盛行含滿臉不耐,壓制怒氣看向枕邊人。
徐安安咬著嘴唇忍住哭聲,「郎君,奴婢驚擾您了。」
「大清早哭什麼?」
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徐安安緊緊攀在盛行含胳膊上,身體死死地纏住他,貼的嚴絲合縫。
「郎君,您也疼惜疼惜我吧,三姐姐讓我來這院子裡做小娘,我來了三個月了,郎君極少踏入我房中。都說郎君你是最溫柔不過的,謫仙一般的人物,怎麼就讓我在這院子裡任人恥笑,讓我還是個……」
盛行含沉默著,他不知道他能答應她什麼,又該答應她什麼,只能抬起一隻手,安撫地拍了拍徐安安的肩。
半晌,徐安安還在低聲哭泣,將盛行含的裡衣打濕了大半,終了,似是妥協,聲音虛無縹緲,「罷了,莫哭,我今夜再來便是。」
等盛行含離了院子,徐安安一人坐在桌上用早膳。
外間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正指揮幾個小丫頭擦地,只見她口中不斷罵著底下幾個做事的小丫頭,一邊還朝徐安安的方向翻了個白眼,啐道:「哭哭哭!一天天淨知道苦!要你們有什麼用,正喜慶的時候,郎君讓你們哭跑了,福氣都給哭沒咯!」
底下幾個小丫頭雙手都凍得紅腫,蘿蔔般粗,挨了罵都只能抹了眼淚鼻涕,繼續擦地。只一個膽大些的小丫頭低著頭,嘴裡偷偷念叨著罵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