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最後怎麼著了?」盛清竹驚訝地捂住口,急忙追問道。
文歡和徐令紓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低下了頭,不知如何開口。
文歡和盛清竹算得上是表姊妹,比徐令紓好開口些,「四妹妹別問了,這結果就是最讓我和你二嫂嫂揪心的,那婢子還得了個小娘名分。」
氣氛低沉下來,這個結果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鄒三娘子是太后救命恩人鄒大娘子的親妹子,先前不知道有這麼個女兒,如今知道了,認回來在盛行合房裡做個小娘已是委屈了。
文歡和徐令紓都是真心心疼沈硯卿,一提起這件事就喘不上氣來,心鈍鈍地疼。
盛清竹扯開話題,「近日父親官復原職,新法也推行起來了,家裡又多添丁之喜,清竹還要恭賀兩位嫂嫂呢。」
是呢,盛家這一年來可真是頻頻添丁,先前三個哥兒大的已經能走能說了,小的兩個也都學著走學著說話了。
盛行全還是和他父親性子一樣,只關心官場上的事情得失,家裡後院去得少,如今成婚也有五年了,還是只有文歡生下的兩個哥兒,和儼,和信。
和儼出生就機靈活潑,瞧著歡喜,倒是和信,文歡懷他正是盛長柏辭官,老太太辭世那會兒,胎里沒養好,出生就長得豆芽兒一樣。
為此盛行全下了不少功夫,不知請了多少回太醫也不知找了多少方子,總之每日回了家首先就要去抱一抱這個體弱的二兒子。
盛行含家就頗有添丁之喜了,徐令紓的和保九個月時,小娘徐安安生了個姐兒,盛行含雖是不喜妾室子女,但頭一個女兒,他總是歡喜,一個月還要去瞧上一兩回。
今年七月時小娘鍾幽若生的那個哥兒就沒那麼好命了,生下來時還不如和信的個頭,接生婆子拍了好幾巴掌才哭出聲來。
剛出產房就被盛行含吩咐著送到大娘子院兒里了,可這孩子實在太弱,徐令紓便說是照顧和保分不過神來給送到他親娘身邊了。
盛行合家裡就更值得說道了,大娘子沈硯卿的這個哥兒和仁出生的第三天小娘劉慧蓉就發動了,好在她也不爭氣,只生了個小丫頭。
可偏偏她是個會勾人會哄人的,將盛行合收拾的服服帖帖,從宥陽老家回來後,一月里就有近十天歇在她那。
偏她運氣也好,沈硯卿和盛行合慪氣她也算是得了便宜,今年夏天就說已經坐穩了胎,估摸著這兩個月就要生了,只是不知道她這一回要生個什麼出來,不過不管是什麼,只要仁哥兒平平安安的,沈硯卿也懶得理會了。
四十一.大房閒事
已是熙寧八年春天,先前說的三房小娘劉慧蓉肚子裡那個已經生了,是個哥兒,沈硯卿也在去年年尾懷了個孩子,至此,夫妻二人關係破冰。
盛如蘭和文炎敬套了個一架的黃木馬車,就帶了三五女使小廝,極其低調地進了盛家的門。
文炎敬在書房裡和盛長柏父子三人商議官場上的事,盛如蘭見過海朝雲後去了文歡的春曉堂。
文歡一早知道自己母親要來,已經坐在廳里等著了,那南街的蜜浮酥柰花,西邊巷子的櫻桃煎,還有東城邊上的蜜棗糕,都早早地擺在了桌子上。
「知許,叫乳母給大哥兒二哥兒換身乾淨些的衣裳,一會兒抱來叫母親好好看看。」文歡臉上是難掩的喜色,語調都格外鬆快。
知許正抱了捧蘭花進來,蘭花葉一晃一晃,「好,都聽大娘子的。」
接過那捧花,上面還帶些清晨的露珠,文歡用帕子沾走幾滴,帕子上都帶了蘭花的芬芳。
一個鈞窯月白釉出戟尊,直直插了三支高低各異的帶葉香蘭,旁邊又斜著兩支細長楊柳傍著,怡情怡景。
剛叫女使收了桌子,盛如蘭就到了春曉堂外邊,文歡快步走過去扶住,甜膩膩地喊著母親。
「自己都是做母親的人了,也不害臊。」盛如蘭說著,輕輕颳了刮文歡鼻頭。
文歡假意甩開她,故作嬌蠻,「我還嫌那兩個小子不知疼人呢,巴不得跟母親您一樣有個這麼好的姑娘。」
她的脾氣秉性誰人不知,如今盛家也算是重新發跡起來,她願鬧就鬧吧,心情好些對孩子也好。
盛如蘭指著案上的出戟尊道:「這麼好的東西你婆母都給了你,可見你婆母對你上心。」
母女二人熱熱鬧鬧地說了好些話,出嫁六年,以往總是在海朝雲的白鷺嶼,盛如蘭還是頭一回來春曉堂,自然更是有說不完的話道不完的家常。
那邊芙蓉亭的桑南湘正拉著雲漪話家常,雲漪這兩年越發被遺忘了,若不是大娘子和桑小娘還記著她,怕是連月例都難拿到了。
「文家的盛大娘子來了,你是她幫著納進來的,你不去瞧瞧?」
雲漪放下了手上正繡著的桂花福娃肚兜,捶了捶酸脹的後頸,「桑姐姐這話說著沒趣,盛大娘子想見自己家姑娘,我湊上去做什麼。」
桑南湘眼睛不離她手上的肚兜,艷羨道:「你手真巧,若是大娘子這回得了個姑娘,不知道該多歡喜。」
48.紛爭調離
元豐三年卯時朝堂上,以威北將軍沈從興為首,烏泱泱跪了一眾人,武將之中,獨獨耿燦一人立著。
「臣沈從興,請皇上調用國庫,發軍餉,運糧草。」沈從興雖跪在地上,卻挺直了脊背,聲音鏗鏘有力。
龍椅上的皇帝眼瞅著到了發怒的邊緣,身邊的內侍個個噤若寒蟬,身著紫袍站在文官之首的盛長柏突然上前一步。
「臣盛長柏,請皇上調用國庫,發軍餉,運糧草。」
「盛大人,沈將軍,朕這個龍椅給你們二人坐如何呀?」
徐令紓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了,一路從蘭風居跑到了婆母海朝雲的白鷺嶼,路上還掉了一支金簪。
「母親,消息說是父親和官人被扣在了朝上。」
海朝雲摟住徐令紓並沒多說什麼,或許這個時候,她也是一個需要人安慰,需要依靠的妻子。
「保哥兒現在最是淘氣好動的時候,離不開你,安頓好後宅,也好叫他們安心些。」
等她失神間走回蘭風居時,文歡正抱著盛和保寫大字,徐令紓幾乎泣不成聲,「大嫂嫂……」
文歡只是朝她點點頭並未多言,倒是儼哥兒心細,把自己母親繡著蘭花的帕子拿去給二嬸嬸擦眼淚。
盛家三人,盛長柏已是當朝宰輔,此次牽連到的二兒子盛行含是正六品尚書省右司郎中,而大兒子盛行全,則是盛家放在朝堂上的最後一顆定心丸,為從四品左諫議大夫。
趁孩子們午睡,文歡拉著徐令紓細談:「燕雲十六州是顧家姨夫他們的心病,這回也是舅舅他們逼急了,惹怒了官家。」
徐家也是武將世家,爵位都是馬背上拿命搏的,徐令紓自然知道燕雲十六州意味著什麼,可是這次,是真的把刀架在了自己官人頭上,她怎麼能不急。
「嫂嫂說的我都懂,現在,我就惟願一家人都平平安安就好。」
「二嫂嫂,若是我們不能站出來,下回刀指的,就是保哥兒他們這些孩子!」
以前別人總說沈硯卿溫吞和順,不像她母親張大娘子,倒是像她外祖母,可見是別人說錯了,或是根本不知道她心底也是個快意豪爽之人。
翌日,盛長柏被貶,盛行含被擼去官職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汴京城,再見盛家時,便是送盛長柏去北境赴任的時候了。
這次,盛家四代人只餘下盛行全一家留在京城,盛紘帶著盛行全舉家遷回宥陽老家,盛行含則帶著妻兒陪父親去了北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