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到揚州了,此刻,怕是去在林御史家裡了,別讓他查出什麼來了。」
酒樓包廂里,詹倡有些憂心道。
「安心吧,他自身所顧不暇,哪會有那個閒心去管林如海,何況,我們事做的那麼隱秘,他能看出什麼。」
「就是看出了什麼,又能怎麼樣,揚州的事,還輪不到他插手。」
「他也插不進這個手,朝廷派他來,可是剿海寇的,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未知數,也值當你憂心。」
「拖欠鹽課,販運私鹽,我可沒見你膽怯。」
關厚元瞧著詹倡,有些嘲意。
詹倡沒有說話,不拖欠鹽課,販運私鹽,僅靠綱冊上的官鹽過活,他們這些鹽商的腰包還怎麼鼓起來。
要賺不了錢,誰願意替朝廷賣鹽。
不正是因為這其中海量的利潤,他們才擠破頭參與進來。
要不是賈蓉此人,聲望太重,他也不至於會去害怕一個毛頭小子。
不過,關厚元說得對,任賈蓉怎麼了得,揚州的鹽政不是他能插進手的,就算發現林如海這病不對,他又能如何。
朝不保夕的人,確實不值當他憂心。
林如海那病還能再熬上一陣子,他沒死,朝廷就暫且不會派新的巡鹽御史來。
也就說明,現在揚州鹽業的最高管理者是關厚元這個都轉鹽運使。
憑著兩人之間的關係,他剛好可以趁這段時間,好生操作一下,揚州八大鹽商,他僅排在第六,是該往前挪挪了。
如此一想,詹倡當即給關厚元倒酒,殷勤伺候著。
十萬兩的銀票,眼也不眨的就塞了過去。
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鹽務管理部門就更不用說了。
都轉鹽運使司貪墨敗度之徒為何不絕,面對上千萬兩銀子的誘-惑,哪個能不動心。
林如海作為巡鹽御史才幾百萬兩的家底,這還是加上了林家世代累極的財產,委實清貧啊。
管家松濤領賈蓉到二門前,隨後,在一個小丫鬟的帶領下,賈蓉進了內院,見到了林如海。
三十來歲的儒雅男子,半躺在床榻上,氣色萎靡,臉色蠟黃,眼窩深陷,看來這病的確實不輕。
「賈蓉見過姑太爺。」
僅掃視了一眼,賈蓉就躬身給林如海行了一禮。
「逸之,坐。」
林如海有氣無力道,這場病來的迅猛,掏空了他的身子骨,他如今連起身都難。
看著面前這個俊逸的兒郎,林如海心裡是欣賞的。
有才,有能,不到二十就高中狀元,更是連京城河道這個歷朝都頭疼的難題,都讓他解決了,此子,真乃麒麟兒。
賈蓉的品性,他已經讓人打聽過了,可謂極佳,這病,他自忖好不了了,玉兒若拜託他給照看一二,他這去的也能安心些。
就不知道賈蓉此番剿海寇,能否平安歸來了。
趁著他現在還神智還清明,少不得要先把玉兒安排妥當了。
若賈蓉不幸戰死,縱再不放心,他也只能再把玉兒送去賈家了。
外祖母總比他那些遠親要待玉兒好,等他死後,把蘇州的宅子、田產什麼的都給變賣了,分成兩份,一份給賈家,一份用做玉兒的嫁妝。
只願看在這些銀子的份上,他們能善待玉兒,莫讓她委屈了才好。
「父親…」
賈蓉剛坐下,林黛玉就過了來,瞧見林如海的樣子,林黛玉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她印象里林如海分明是十分健碩的樣子,如今,卻一副大限將至之相。
這種衝擊,讓林黛玉眼淚流的越發洶湧。
「玉兒,來坐。」
林如海朝林黛玉抬了抬手,這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讓他氣粗了幾分。
「父親…」
林黛玉忙移步到床榻前,心裡恐慌不已。
林如海看著林黛玉哀泣的模樣,心裡一陣難受,卻沒有出言安慰,而是將目光轉到賈蓉身上。
「逸之,將玉兒送回來,路上勞你費心了。」
「我本不該現在同你提這事,但此刻不提,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開口,我如今昏睡的時間遠比清醒著要長。」
「你將玉兒送了來,應該馬上就要前往淮南水師那邊。」
「人之將死,就覥著臉,求你應諾我一件事,望日後在賈家,你能對玉兒看顧一二。」
「蘇州的宅子、田產,我已經在變賣了,到時分為三份,你……」
這是在給他託孤?瞧著林如海交代後事的模樣,賈蓉嘴角抽了抽。
「林姑姑,先別忙哭了,你不是往家寄了信,難道沒提我此番除了送你回來,更主要的,是帶了神醫給姑太爺看病。」
他是來助林如海痊癒的,這現在畫風成啥了。
給他託孤,就他那風-流滿京城的名聲,林如海還真對他的人品信得過。
就林黛玉的天姿國色,等再過兩年,越發不可收拾。
總瞧著,他萬一動了心思,監守自盜,這很禽獸啊!
林黛玉淚眼朦朧,望著賈蓉眨了眨美眸,難得呆呆的模樣。
心神俱震之下,一時之間,她把解憂忘了。
但寄回來的信,她是有提解憂的,並且不吝誇讚之詞,只是林如海沒有當回事,揚州最好的大夫,從宮廷里退下來的老御醫,他都瞧過了,絲毫不起作用。
玉兒信上提的那個,縱有幾分真本事,遇上他的病,也只能束手無策。
是以,林如海根本沒抱希望。
趁著現在還能說話,抓緊把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才是正事。
「姑太爺,先別忙把林姑姑託付給我,好歹讓我帶的大夫給看一下,要治不了你,我正好砸了他的招牌。」可是忍很久了。
賈蓉說著起了身,徑直出了去。
林如海一聲嘆息,蓉哥兒心是好的,只怕結果,會叫他失望。
他自己的身體,再清楚不過,一日比一日衰敗,喝再多的藥,也沒有緩解分毫,大限之日,怕是不遠了。
瞧著緊張張望著門口的林黛玉,林如海心下越發感傷。
半炷香的時間,賈蓉帶著解憂進了來。
林黛玉避到屏風後面,兩手交握,心如擂鼓,等待著解憂的診治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