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思索著,眾人回了宅子,賈蓉現在罵娘的心都有,他費盡心思,結果讓人捷足先登了。
除了那伙人,還有誰想對付他們,畢竟楚子珏的用處,那就只能是用來威脅他們。
至於是不是有人和他們一樣,只是單純的想救人,賈蓉壓根沒往那方面考慮。
楚子珏一個熊孩子,認識的人也就那麼幾個,不存在專程救他的人。
會不會是這夥人也得罪了別的勢力,被人追上來圍剿,然後順便把可憐的楚子珏一同帶走了。
如果是這樣,賈蓉就謝謝他的好心了,只是這種可能性極其之小。
思來想去,都沒有什麼頭緒,賈蓉打算回屋問問楚惜,看看能不能有所發現。
楚惜坐在炕上,見賈蓉進來,從怔愣的狀態回神,眸子直直的看著賈蓉。
「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對嗎?」賈蓉朝自己看了看。
楚惜笑著搖了搖頭,起身走向賈蓉。
這種明顯有些不對勁的狀態,賈蓉看著楚惜,眼裡露出疑惑。
楚惜沒有說話,只是抱住賈蓉,雖然楚惜表現的有些奇怪,賈蓉還是擁住楚惜,正要問她怎麼了。
然後賈蓉發現楚惜點了他的穴位,他動不了了。
「我真的有想到和你過簡單平靜的生活。」楚惜貼在賈蓉胸口,細聲說道。
「可這註定是不可能的。」
「你不是好奇,我究竟是什麼身份嗎?」楚惜垂下眼帘,而後靜靜的開口,「楚毅是我父親。」
賈蓉瞳孔猛地張大,楚毅這個名字,大雍朝無人不知,這是堪比秦朝時期蒙恬的存在。
真正的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戰必勝,攻必取,大雍建朝至今,還沒有一個將領可以和楚毅相比。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被處以謀逆之罪,滿門抄斬。
功高震主?並不是,楚毅和前太子相較甚篤,可最後坐上皇位的,並非太子,而是皇三子趙頃,也就是如今的永治帝。
奪嫡之爭,一向殘酷,更何況永治帝的皇位還不是名正言順的,兵變逼宮後,自然是趕盡殺絕。
前太子一脈,和他親近之人,永治帝那是真的一個也沒有放過,那一日,血流了半個京城。
而其中最讓永治帝忌諱的,就是楚毅了,他不死,永治帝的皇位隨時都有可能被推翻,所有人都知道楚毅的謀逆不明不白,卻沒人敢去為他爭辯什麼。
楚惜的父親竟然是楚毅,賈蓉心裡震驚無比。
「我的身份那些人一早就知道,已經不是秘密了,再留在你身邊,只會連累你,與我扯上關係,便是賈家,都會遭受帝王的猜忌。
皇位上的那個人,出手一向狠辣,寧可錯殺,絕不放過。
這些日子,已經是我貪戀了。」楚惜看著賈蓉,眸子裡帶著點點淚光,紅唇印上賈蓉的唇,輕輕吻了吻。
「夫君,保重。」
低喃了一句,楚惜從賈蓉懷裡出來,就朝著外走去。
「別……」賈蓉拼盡全力的張開嘴,想阻攔楚惜的離去。
楚惜回頭看了一眼,落下一滴淚,一個輕躍,人就消失了。
賈蓉拼命想扭動身子,卻是徒勞,喉嚨哽咽,賈蓉眸子通紅,楚惜,回來,回來!
無法再拿捏楚惜,雙方已經交惡,那些人勢必會把楚惜的身份泄露出去。
等待楚惜的,是朝廷的圍殺,還有鋪天蓋地的通緝,楚子珏不知所向,楚惜已經沒了顧慮,所以,下一步,她一定會去找那些人,而且不會給自己留後路。
她這是存了死志!
噗,賈蓉噴出一口血,整個人癱軟在地上,身子總算是能動彈了。
艱難的挪到門外,賈蓉喚了人來。
「大爺這是怎麼了?」小廝趕緊扶住站不穩當的賈蓉。
「去把尹安叫來,別管我,快去!」賈蓉急聲道。
小廝忙不迭的點頭,飛快的跑了出去。
「用最短的時間,帶我去之前去的那個關押楚子珏的地方。」賈蓉抓著尹安,聲音急切。
尹安雖然不知道怎麼了,但見賈蓉這麼急迫,不敢耽擱,立馬背起賈蓉,運氣就朝外衝去。
到了地方,賈蓉環顧四周,楚惜如果想找到那個藏在暗處的人,就一定會來這裡。
「尹安,你去周圍搜尋一遍,倘若發現楚惜,無論如何都要帶她來見我。」
尹安疑惑的看了看賈蓉,大當家的不是一直和大爺在一起嗎,這是怎麼了,吵架了?尹安眸子眨了眨,撓了撓頭,照賈蓉說的,繞著周邊尋了一圈。
「大爺,沒看到大當家的。」一會之後,尹安回了來,朝賈蓉說道。
賈蓉眸子沉了沉,他向四周看了看,一片寂靜,不像有人的樣子。
「楚惜,你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要做什麼,只要我不允許,你就休想做傻事。」
賈蓉聲音冷冽,驚起一片飛鳥。
「回去。」賈蓉朝尹安說道。
而就在賈蓉走後不久,楚惜在賈蓉之前站的地方出現。
望著賈蓉離去的那個方向,楚惜眸子帶著哀色,今生註定緣淺,在皇帝讓人緝拿她之前,她要和賈蓉撇清所有關係。
最好的方法,無非就是她死了。
回了宅子,賈蓉讓尹安把陸正景帶來。
「啥事啊,這麼著急忙慌的,我這喝著茶,就被尹安扯著衣領揪來了,你看,茶水都灑了我一身。」陸正景抱怨道。
「楚惜夥同那伙鼓動流民的人暗害我,致我重傷,險些身死,你現在去衙門叫人,隨我一同緝拿她。」賈蓉側頭看著陸正景,眸光平淡,冷聲開口。
「你該不是失心瘋了吧。」陸正景眼睛張大,愣愣的看著賈蓉,這說的是什麼玩意,楚惜暗害他,還重傷?這人不好好的在這坐著嗎。
睜眼說瞎話,這是拿他當瞎子呢。
噗!
就在陸正景以為賈蓉只是在鬧著玩,賈蓉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陸正景神情一變,連忙走向賈蓉,「怎麼回事,她真對你動了手?」
陸正景眼裡有些不敢置信,賈蓉跟楚惜之間的恩愛,他是看在眼裡的,這,難道都是假的不成?
「去衙門叫人,她既無情,就別怪我無義。」賈蓉眸子裡浮現狠厲之色。
陸正景看了看賈蓉,轉身出了去,沒想到,賈蓉也有走眼的時候,這個打擊,對他這麼驕傲的人來說,只怕不是一時能平息的。
陸正景搖頭嘆息,情傷可是最難治癒的,賈蓉明顯已經毫無理智可言了,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來。
等陸正景走了,賈蓉起身站了起來,與其等別人出擊,但不如他先把主動權握在手上。
楚惜的身份勢必瞞不住,皇帝若是出手,她絕無生路,所以……
賈蓉五指收緊,看著門外,目光晦暗。
等陸正景聚集了衙門的人,賈蓉領著人就往外走。
「就是前面了,我之前被人暗殺,查探了好久,總算查到了他們的藏身之處。」賈蓉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人多容易打草驚蛇,你們在周邊埋伏好,我和尹安去把他們引出來。」
「讓尹安去就行,你,要不還是算了。」陸正景拉住賈蓉,就賈蓉現在的狀況,別反手被人抹了脖子。
賈蓉拿開陸正景抓著自己的手,眸子裡看不到任何感情,冷聲道:「只有我,才能引得出他們。」
見勸不動賈蓉,陸正景只好囑咐尹安,「護好你家大爺,他……」
接近瘋的邊緣了,這一句陸正景沒有說出來,重重嘆了一口氣。
隨著賈蓉和尹安下去,沒一會底下就傳來刀劍之色,還有賈蓉的嘶吼,「你對我究竟有沒有過真心!」
「隨我過去。」陸正景揮了揮手,就要帶人去支援賈蓉,這個時候,底下一聲巨響,眾人只覺得地動山搖,站立不穩。
等動靜平息下來,陸正景看著前面坍塌的一個巨坑,心底一沉,連忙領人過去。
「快挖!」
陸正景率先跳了進去,向兩邊刨著土。
「二公子,剛才的爆炸那麼劇烈,人應該都死了吧。」一個衙役遲疑的開口。
「像他那種禍害,閻王爺才懶得收他,快點,挖啊!」陸正景大吼。
眾人不敢再吱聲,都默默刨著土,一連挖出了幾具斷肢殘腿的屍體,極其慘烈,面目全非。
陸正景心裡越來越沉,他知道賈蓉生還的可能性不大了。
「我說了讓你別去,讓你別去的,都怪我沒死死拉住你。」陸正景一屁股坐了下去,陷入深深的懊悔自責中。
他怎麼也沒想到,賈蓉會這樣就死了。
「二公子,有動靜!」
就在眾人都不抱希望的時候,在左側方的位置,探出了幾根手指。
陸正景一見,立馬蹦了起來,「快,把人挖出來。」
儘管賈蓉被尹安死死護住,還是被震暈了過去,生死不知,至於尹安自己,也是被炸成了重傷,憑著一口氣息,把手探了出來。
「如何?」陸正景湊向解憂問道。
解憂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尹安底子好,休養休養,也就無大礙了,至於他。」解憂指向賈蓉,「難!」
「這,你不是號稱死了都能救活嗎,他這還沒斷氣,你怎麼就難了,你再給看看,實在不行,掏出銀針給他扎幾針。」陸正景急道。
解憂翻了個白眼,「行了,出去,別耽誤我救治。」
把陸正景趕了出去,解憂在賈蓉身上扎了幾針,賈蓉的情況並沒有他說的那麼嚴重,只是賈蓉一早就交代過他,解憂也只好按照賈蓉說的行事。
唬騙陸正景那個傻狍子,借他的嘴,讓眾人知道賈蓉的情況,九死一生,堪堪保住命。
醒來之後,賈蓉讓人喚來陸正景,看著陸正景,他垂下眼眸,輕聲問道:「楚惜,她怎麼樣?」
都這樣了,還惦記那個女人,陸正景低嘆了一聲,「她,死了。」
「死了?」賈蓉愣愣的看著陸正景,猶如失了魂魄一樣。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賈蓉偏過頭,不再看陸正景。
知道賈蓉看似想要楚惜死,實則心裡還是放不下,陸正景沒再說話,帶上房門,輕輕出了去。
楚惜,曾有高人給你批命,說你有一死劫,這是你的死劫嗎?我這樣算不算給你解了。
賈蓉閉上眼眸,掩住眼裡的所有情緒,他趕在楚惜和那些人拼殺之前,製造這一出,目的有三。
一是,讓所有人都以為楚惜死了,那些人自然不會再把楚惜的身份泄露出去,毫無意義不說,還會給自己惹來麻煩,畢竟他可是把楚惜和那伙人捆綁在了一起。
另外就算那些人把楚惜的身份泄露到皇帝那裡,人都死了,皇帝也不會再去追究什麼。
二是,這樣一來,楚惜勢必不會再去找那些人拼殺,以死來跟他撇清所有關係,因為只要她出現,就證明一切都是自己在設局,賈蓉就是仗著楚惜不會把他置身在危險之中。
三是,經他這麼一弄,消息勢必會傳到京城,他查不到的事情,就由高坐在龍椅上的人勞心好了。
就在賈蓉思考這些的時候,宣成府郊外,楚惜和一人對坐著。
「他倒是捨得為你冒險,走吧,你再待在這裡,沒有任何益處。」
楚惜默然,眸子望向宣成府的方向,良久,點了點頭。
第二日,賈蓉把一份信交給陸正景,讓他去給陸狀,裡面詳細寫了如何做到讓流民都有一口溫飽。
陸狀看了信,感嘆不已,賈蓉,果真是大才!
以往只要鬧饑荒,他們都是想法子制止米商大漲價,可賈蓉給他的提議,卻是反其道而行。
不僅要漲價,還要以官府的名義,強制宣成府米價提升至十倍以上。
反正如今而言,流民跟普通百姓也是買不起米糧的,就算漲百倍也妨礙不到他們,但這麼高額的利潤,卻會吸引許多外地米商運糧到宣成府。
屆時,米糧一多,為了競爭,價格不用刻意去調,他們自己就會降下來。
除了米糧,賈蓉還給陸狀說了如何利用好流民這些勞動力發展宣成府。
施糧不是長久之計,要讓他們通過自己的勞動去獲取銀錢和米糧,才是穩定的根本。
流民可以分為四波,老弱的就讓他們去種菜,婦人和瘦弱的男子就去製造方便麵,屆時以宣成府為中心,運送到各地售賣,此事可交由陸正景負責,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年輕力壯的男子則另分為兩波,一波以雇用的形式,給以米糧和工錢,讓他們伐木建造房屋,用來安置無處可住的流民。
另一波,舉報一場特大型龍舟賽,要讓消息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到時定能吸引不少人來宣成府,人一多,勢必刺激消費,每年一次,何愁宣成府發展不起來。
信里賈蓉把方方面面說的非常詳細,這些方案,從他決心讓流民活下去的時候,就一直在思索,然後一步步完善。
陸狀在看完信後,立馬就讓人按賈蓉信里寫的去實施。
宣成府上下如火如荼,唯有賈蓉,靜靜的坐在院落里,時不時輕咳一聲,身邊再不見佳人陪伴。
在第三日,尹安拿著一張紙條到賈蓉跟前。
「大爺,也不知道是誰,包著一塊石頭扔給我的。」
賈蓉從尹安手上接過紙條,展開一看,一掃多日的煩悶,賈蓉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楚惜安好,而且她找到了楚子珏,兩人已經離開了吳郡,這還真是好消息。
紙條末尾,還特意交代了一個事,那就是楚子珏想念小馬哥,讓賈蓉等小馬哥好了,放小馬哥出府,到時會有人帶它走,不要追蹤,靜待來日。
賈蓉笑著搖了搖頭,望向遠處,目光深遠,只要人好好的,總會有再見的機會。
……
「你真的要走?」陸正景看向賈蓉。
賈蓉笑著點頭,「我承諾的事,已經做到,那些人也沒有再來搗亂,貪污賑災銀之事,朝廷也派了人來徹查,功成身退,我該啟程了。」
見賈蓉去意已決,陸正景心裡不禁有些傷感,廝混太久,他是真心有些捨不得賈蓉。
「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逢,陸大人已經同意你經商了,張李兩家,斗的慘烈,可以說是元氣大傷,你抓住機會,一舉成為宣成府首富,我看好你。」
賈蓉拍了拍陸正景的肩膀,「四處溜達一圈後,我就會回京了,希望那會你已經把生意做到了京城,醉仙樓的酒菜尤為鮮美,到時我請客。」
「那就這麼說定了。」陸正景和賈蓉握了握拳,兩人相視一笑。
在清晨的太陽剛散發光輝,賈蓉沒有驚動任何人,帶著尹安、六順、解憂、靜靜離開了宣成府,繼續踏上未知的征途。
宣成府,他已經沒有了牽掛,該安排的,都安排的,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
一路看遍山川,閱盡名勝古蹟,不知路過了多少府縣,行了多少路途,春去秋來,冬來春發,賈蓉終於踏上了回京的道路。
「比我預料的時間,晚了一些。」賈蓉坐在車裡,望著京城的方向,眸子透露著濃重的思念。
「可不是,離我們出府,都小兩年了,也不知道府里怎麼樣了。」六順因為回京,駕車都比以前要歡快幾分。
「是今天嗎?」
梨棠院,秦可卿身著散花雲霧煙羅衫,面上薄施粉黛,盛顏仙姿,媚態如風,回首舉步,動人心魄,此刻,她在屋裡緩緩踱步,清眸里有一絲不敢確定。
「奶奶,是今天,你都問好多遍了。」寶珠歡喜道,這大爺可算是要回來了。
得到寶珠肯定的答覆,秦可卿提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如水的眸子泛起點點淚意,若是讓人瞧了,只怕恨不得心都掏出來捧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