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九章 蒙古戰事啟

  寧國府,會芳園

  及至夜幕降臨,賈府男丁猜著字謎,喝了酒,各自在僕人的攙扶下返回住處。🎉👑 6➈รⓗ𝔲ˣ.CoⓂ 🍬🍓

  林如海也暫在寧國府前院歇息一晚。

  而天香樓之上,燈火通明,釵裙環襖,錦繡盈眸,歡聲笑語不停。

  在鳳姐的活躍氣氛下,賈母的笑聲都沒有停過。

  周圍幾桉之後的眾人都看向正在說笑的鳳姐。

  賈珩也上了閣樓,看向賈母,說道:「老太太,您喚我?」

  賈母慈眉善目地笑著,說道:「珩哥兒這一年不容易,老身怎麼也要敬你一杯酒才是。」

  這一年,眼前少年封了一等武侯,又幫著政兒生了官兒,還有南邊兒蘭哥兒他外公重新啟用。

  賈珩道:「老太太真是折煞於我了。」

  鴛鴦這時幫著賈珩斟了一杯酒,鴨蛋臉面上滿是笑意,輕聲說道:「大爺先喝著吧。」

  賈珩看向少女,對上那瑩潤的目光,點了點頭,也有段時間沒有與鴛鴦在一塊敘話了。

  不過鴛鴦原也不是離了男人不能活的性子,在賈母跟前兒伺候,也沒有那麼多心思。

  其實不僅是鴛鴦,妙玉、寶釵、寶琴都有許久沒有說話。

  在一道道目光的注視下,賈珩舉起酒盅,道:「那我就祝老太太松鶴長春,身康體健。」

  賈母面上帶笑,說道:「好,好。」

  說著,也小酌了一杯。

  王夫人看向那少年,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緊了佛珠。

  賈母道:「珩哥兒,你在外間忙著國家大事也不容易,府上的事兒,你媳婦兒她們都料理的妥帖,你不要太過牽掛著。」

  賈珩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賈母身旁坐著的麗人,對上那含笑盈盈的柔潤美眸。

  鳳姐這時笑道:「老太太,說著天就黑了,咱們去園子裡放著花燈吧。」

  賈母笑道:「走罷,這做了半天,身子骨兒也想動動。」

  眾人說著,攙扶著賈母向著大觀園而去。

  待夜色籠罩而下,鳳姐則組織著一眾金釵前去大觀園,準備去沁芳溪放著花燈,蜂腰橋之上,燈籠懸掛,火紅火黃,一隻只花燈沿著沁芳溪沿河而流。

  煙火向著天空射去,五顏六色,絢麗了夜空。

  待一場花燈節結束,眾金釵各自回歸住處,因為人實在太多,眾目睽睽之下,賈珩自然也沒有與人獨處。

  賈珩甚至都沒有在大觀園居住,而是離了大觀園,前往寧國府前院,待來到內書房,抬眸見著書房之中仍然亮著燈火,將一道高挑、秀美的人影投映在窗扉。

  賈珩面色怔了下,挑簾進入廂房,看向那站在一張懸起的輿圖前,陷入思索的少女。

  賈珩行至近前,問道:「瀟瀟,怎麼沒有去放花燈?」

  陳瀟指著幾桉上的一卷書冊,說道:「你看看這個,探事遞送來的緊急情報,劉積賢讓我送過來了。」

  賈珩拿起軍情急遞,閱覽而罷,面上漸漸現出凝重之色,說道:「奈曼部、敖漢部準備在近期攻打額哲的蘇尼特部。」

  「只怕這會兒草原已經廝殺了起來,使者已經先一步知會了額哲,讓他們及早有著防備,但用處估計也不大,這等兩軍廝殺,沒有任何投機取巧可言。」陳瀟道。

  賈珩眉頭皺了皺,說道:「如果先讓大同方面出鐵騎接應,又當如何?」

  「邊將自守城垣尚且不及,哪裡還敢輕易出戰,再為敵所趁,折了銳氣,反而不好。」陳瀟冷哼一聲,說道。

  賈珩默然片刻,低聲道:「那明天就要出兵了,仍抽調輕騎向北,我整合大同、太原的兵馬,再作計較。」

  他先前就猜測,在家裡留不了多久,果然北邊兒又出了事兒。

  陳瀟道:「那些火銃還未徹底造好罷?你打算怎麼運往邊關?」

  「二十餘門紅夷大炮也差不多夠用了,需用騾馬向著大同轉運,我吩咐蔡權主持此事。」賈珩看向輿圖,目光在太原和長安之間來回注視,又看了一眼平安州方向。

  陳瀟清霜玉容上現出思忖之色,聲音如金石清越,說道:「如是抽調十二營的騎軍,大概能抽調出五六萬精銳,這已是京營的騎軍菁華了。」

  賈珩道:「騎軍先行,步卒隨後跟進,太原和大同還有不少兵力,以京營主導,也只能以騎軍向北而去,草原的變局只能先由額哲擋上一陣。」

  陳瀟道:「那待明日,就要給宮裡說,這是一場牽動國運的一戰。」

  如果介入蒙古之戰失敗,那么女真從此在長城之外縱橫千里,再無人能制。

  賈珩點了點頭,說道:「明天上朝時提及此事。」

  ……

  ……

  崇平十六年,正月十六,新年的熱烈氣氛漸漸遠去,而大漢帝國如一台上了發條的機器,在經過短暫休整之後,再次進入運轉。

  大明宮,含元殿

  今日是節後的第一次朝會,崇平帝召見著內閣諸部大臣共議國事,主要是節後的首見大臣,以示聖躬安康,山河無恙。

  殿中文武群臣分列左右,一眼望去,恭謹而立的緋袍官員黑壓壓一片,此刻氣氛肅穆而莊嚴。

  而後,一陣山呼萬歲之聲響起。

  「臣等見過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中群臣齊聲見禮,聲音自含元殿傳至外間的漢白玉廣場上。

  賈珩則在朝班第一排,手持象牙玉笏,向著端坐金鑾椅的中年皇者躬身行禮。

  崇平帝看向下方群臣,說道:「諸卿平身。」

  「謝聖上。」群臣謝過之後,面色恭謹而立。

  稍作安靜之後,新任的吏部尚書姚輿清咳一聲,出得班列,拱手說道:「聖上,去歲以來,兩江總督沉邡因罪而貶謫,如今疆臣乏人,微臣請閣部廷推賢直之臣,代天子撫育兩江百萬黎庶。」

  「准奏。」崇平帝面色澹漠,口中只吐出兩個字。

  廷推兩江總督,顯然不是在這樣的節後大朝能夠議定的,而是著閣部是否準備好候遠之人,然後由吏部會同內閣、科道共議,非遽然之間可定。

  這時,科道御史之列有一人手持竹笏,正是刑科都給事中鄧進,說道:「啟奏聖上,微臣以為內閣首輔空懸已久,六部百司事務繁亂,當先舉內閣首揆,上輔明君英主治世,下安文武百官人心。˜」*°•.˜」*°• 69shux.com •°*」˜.•°*」˜」

  崇平帝此刻坐在金鑾椅上,面色澹漠,只是瞟了一眼下方的韓癀,一時間並未說話。

  下方的韓癀卻老神在在,有些時候一味躲避,也非良策,今日正是對天子的試探和攤牌。

  隨著刑科給事中鄧進提出內閣首輔懸而未決一事,下方就有科道言官出班附和。

  首輔這個層次,一般都是特旨授予,廷推的有,但不多。

  就在殿中氣氛多少有些詭異之時,賈珩面色沉靜,勐然越眾而出,朗聲道:「聖上,臣有軍情急遞奏稟。」

  見賈珩緊隨其後奏事,原本正在思忖著今日是否議起內閣首輔的內閣以及一眾尚書、侍郎,臉上都見著訝異之色。

  迎著崇平帝的目光,賈珩拱手道:「奈曼部和敖漢部與女真勾結,反叛察哈爾蒙古的大汗,攻襲汗庭,臣請即刻發兵開赴大同,太原,阻止女真吞併蒙古之戰。」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頓時譁然一片,竊竊私議,糾儀御史都有些彈壓不住。

  草原蒙古已經打起來了?不是,這和大漢有什麼關係?

  事實上,許多官員連察哈爾蒙古下方有幾個鄂托克都不知道,如今聽著一頭霧水,更不用說遠赴千里,助蒙古對抗女真。

  崇平帝聞言,心頭驚了下,面色也微微一變,目光凝重。

  這時,軍機大臣、後軍都督南安郡王,當先出班開口,聲如洪鐘說道:「永寧侯,這是什麼時候送來的軍情?老夫怎麼不知?施大人,軍機處沒有遞送過來吧?」

  施傑在一旁接過話頭,說道:「許是密奏,還未遞送過來。」

  而不遠處在兵部班列中站著的楚王,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又看向南安郡王。

  看來,南安郡王家與永寧侯不合。

  而在戶部侍郎林如海身後的倉場侍郎齊郡王陳澄,嘴角噙起一絲冷笑。

  在這大殿之上,小兒得罪的人海了去。

  賈珩冷睨了一眼南安郡王,沉聲道:「昨晚從錦衣探事傳遞而來,蒙古幾部已經召集諸部丁壯,連同女真正白、鑲白二旗以及僕從軍卒,攻伐察哈爾蒙古之蘇尼特部,此事為密奏,南安王爺不知,不足為奇。」

  南安郡王面色澹漠,拱手說道:「聖上,女真與蒙古之間的戰事,我大漢應該坐山觀虎鬥,以收漁翁之利,不可貿然介入此事,為人火中取栗。」

  這一看就是昨天沒有參與賈珩與李瓚、施傑的御前會議。

  所謂小會定大事,大會定小事,書記碰頭會定人事,如果你不知道,那麼就是沒人給你說,要坐冷板凳了。

  而南安郡王此番言論一出,不乏支持之音,如禮科給事中胡翼當先出班響應,高聲道:「聖上,去歲以來,我朝廷經年為戰,士卒歿於王事者,傷殘者不可勝數,可謂勞民傷財,當此休養生息,恢復民力之時,為一人貪取武功而擅啟兵事,臣以為如此窮兵黷武,好大喜功,於社稷是禍非福,還請聖上三思。」

  這話已是在內涵賈珩為了自己立功,而擅啟戰事,好大喜功,更是諫言著天子。

  崇平帝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不過這等涵養還是有著,沒有理會。

  這時,從都察院班列中走出一個青年官員,朗聲說道:「聖上,臣河南道御史御史楊文軒昧死以奏,我漢軍貿然入得草原,地理不明,一旦為敵虜所敗,後果不堪設想,微臣請聖上三思,不可妄起刀兵。」

  下方眾言官紛紛出言附和,多是蒙古與女真之戰,大漢靜觀其變,坐收漁翁之利就好,完全沒有必要參與。

  南安郡王嚴燁見此,心頭微喜,這就是人心所向,大勢所歸。

  小兒這是一年封侯嘗到了甜頭,貪功躁進,私心太重!

  崇平帝面無表情,看向下方眾臣,說道:「諸卿可還有高論?」

  這時,刑部侍郎岑惟山手持象牙玉笏,出班奏道:「啟稟聖上,微臣以為,女真在關外肆虐縱橫已久,我漢軍冒失出塞,一旦為敵所敗,臣恐遼東之事重演。」

  賈珩聽著殿中一眾朝臣出言,暗暗搖頭,心頭冷哂。

  其實,這是中原王朝統治集團的一貫尿性,外面打的昏天黑地,他只是關起門過自己的日子,對外界之事充耳不聞,目光短視。

  這一點兒,實在不如有攪屎棍之稱的帶英。

  賈珩面色澹漠,卻並未出言駁斥。

  如果是以往,他說不得又要舌戰群儒,一一反駁過去。

  但現在,自從取得中原、江南兩場大捷以後,這種程度的論戰,已經沒有必要。

  他此刻不說話,反而是最有力的反駁,這是一方朝堂巨擘的底氣。

  火箭燒煤,多看一眼都是我輸。

  而正在朝臣班列之中的林如海,見著各執己見的朝臣,儒雅面容上卻見著幾許恍忽。

  這是時隔多年再次來到朝堂,看著熟悉的爭執與當年幾無二致,同樣是一件事兒爭吵不休。

  崇平帝對南安郡王的反駁以及群臣的附和,不置可否,待下方稍稍消停之後,看向下方一匯總而是看向下方的兵部尚書李瓚,說道:「李閣老在邊關坐鎮已久,怎麼看此事?」

  此刻,殿中眾臣都倏然一寂,紛紛看向李瓚,期待這位坐鎮北平的閣臣能站出來反對賈珩的無事生非之舉。

  而韓癀與趙默卻皺了皺眉,天子凡軍國之事,不再咨之以內閣,盡委之於軍機處。

  李瓚拱手道:「回聖上,前宋偏安南方一隅,值蒙古興兵滅金,金求援於宋廷,然而宋廷不予理會,而後蒙古滅宋,致使崖山之變,華夏正統為之中斷,前宋之事,殷鑑未遠。」

  這位李閣老沒有直接表態,而是講了南宋的舊事,將唇亡齒寒的道理講給了群臣。

  而殿中群臣一時失聲,看向李瓚的目光見著驚異。

  崇平帝目光幽沉,看向內閣的兩位臣子,平靜的聲音毫無波動,說道:「韓卿怎麼看?」

  韓癀道:「聖上,微臣以為李閣老之言堪為金石之論,察哈爾蒙古在大同、雲朔之地,與我朝相安無事,幾為屏藩,方有晉、代之地不罹戰火延及,如坐視蒙古滅於女真之手,晉代之地再無寧日。」

  天子既然心意已決,那只能先行出兵。

  南安郡王卻拱手道:「聖上,此言老臣不敢苟同,蒙古與女真原為一丘之貉,如今決勝於草原,我朝正可待其兩敗俱傷,坐收漁利,豈可把自己也陷入其中。」

  崇平帝聞言,竟是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賈珩,說道:「永寧侯可有高論?」

  賈珩道:「微臣只問南安郡王一句,如是察哈爾蒙古因受女真逼迫而歸附於女真,又當如何?我大同、雲朔等地皆要直女真,如宋直面於金,燕趙、晉代兩地當敵虜所侵,顧此失彼,京師一夕三驚,未知南安郡王如何應對?」

  南安郡王聞言,面色微變,一時語塞。

  賈珩不再理會南安郡王,沉聲道:「聖上,決不能坐視女真吞併蒙古,否則女真更為勢大,那時邊事愈發難以收拾,出兵遏制女真西擴勢在必行。」

  崇平帝頷首道:「永寧侯所言,振聾發聵。」

  賈珩朝著崇平帝鄭重一禮,說道:「臣請率大軍前往大同坐鎮,修整甲兵,以窺草原之變,相機出兵,不論是坐收漁利,還是聯蒙抗虜,皆可因時而定。」

  崇平帝聞言,面色和緩幾分,看向下方的內閣諸臣,說道:「韓卿、齊卿、趙卿,可還有其他高見?」

  韓癀聞言,面色肅然,拱手道:「聖上,當派兵阻止女真從容吞併蒙古,壯大聲勢。」

  齊昆拱手說道:「聖上,戶部已經準備可供應大軍半年的糧秣,以支應戰事,不使前線有貴糧之憂。」

  趙默也拱手出言贊同。

  下方南安郡王見得這一幕,臉色難看,繼而只覺得手足冰涼。

  內閣與軍機處都支持賈珩開戰,而他好像一下子成了不合群的……丑角?

  其實,這就猶如在一條麵包五十萬馬克的三德子,元首演講之後,不管是軍隊元帥,還是內閣長官都以崇拜的目光。

  而賈珩不是靠著一張嘴,而是靠著過往一年的戰事大勝建立的威望,更不用說先前不管是番薯還是財用都折服了戶部,自然造成了一股煌煌大勢。

  對於邊事,無可爭議的話語權!

  而一些沉默的朝臣,有一些心裡陰暗的,巴不得賈珩與女真早一點兒對上,吃了敗仗,從此也就消停了。

  南安郡王也很快調整了心態,心頭冷笑連連。

  等著,如果小兒敗了,那麼今日他就是力排眾議的忠直之臣,聖上說不得還要他來收拾局面!

  而小兒毀謗加身,下場悽慘。

  「擬旨,以軍機大臣、永寧侯賈珩為征虜大將軍,揀選京營勁旅至大同、太原,以天子劍節制山西、河北緣邊諸省、邊鎮、節度一應軍事,凡貽誤軍機者,不論文武,可臨機決斷,先斬後奏。」崇平帝沉吟片刻,朗聲說道。

  而殿中一眾群臣,聞聽此言,心頭大驚,但又定下心來。

  好在征虜大將軍只是臨時差遣,先斬後奏,先前在河南之戰時也有這麼一遭兒?

  賈珩拱手道:「臣謝聖上信重,微臣縱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也當報社稷。」

  待賈珩揀兵出征的聖旨降下,朝臣自也沒有議著內閣首輔人選的心思,而隨著含元殿內群臣三三兩兩散朝離去,但一股緊張和嚴峻的戰爭氛圍再次籠罩了整個神京城。

  茶樓酒肆,街頭巷尾都在議著大漢的這次出兵,隨著時間流逝,大漢南北諸省,齊齊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