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夜色籠罩,燈火如晝。Google搜索
薛姨媽道:「乖囡,你說我若是讓他幫著查查這幾年的帳,你覺得怎麼著?反正我今兒個看了好一會兒帳本,什麼問題也沒看出來,但京里的鋪子就是一年比一年利銀少。」
說來還是賈珩當初幫著榮府追回了幾十萬兩銀子,實在太過矚目。
今兒個,薛姨媽聽著鳳姐連園子都想修個大的,自是留了心。
寶釵輕聲說道:「這都是吃力不落好的事兒。」
她都不好說,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麼幫?
「怎麼不落好啊,我請他一個東道兒,念著他的好,不然將那當鋪里死當的好東西挑幾件給他送去?」薛姨媽輕笑道。
寶釵:「……」
想了想,柔聲道:「媽,今兒個我聽著人家忙得都是國家大事,這種事兒,得尋個時機說。」
薛姨媽聞言,喜道:「乖囡,你說的對,是得尋個時機。」
寶釵一時默然。
只聽薛姨媽又道:「我聽說他們賈家建了個族學,請來了國子監的講郎,乖囡你說我們讓你哥哥去裡面讀書怎麼樣?」
不得不說,不管是寶釵還是薛姨媽,這兩天沒幹旁的,淨是吩咐丫鬟打聽賈珩的事跡。
無他,當初華陰縣也好,神京城門口也好,賈某人給薛家母女留下的記憶委實太過深刻。
而打聽也好打聽,畢竟是東西兩府這幾個月來風頭最勁的人物,西府的婆子、丫鬟又喜歡碎嘴,一些明面上的事跡,都被薛姨媽母女得知。
比如除族籍、入主寧國府,不襲爵而因功封爵,一步步走到現在的賈族族長。
寶釵輕聲道:「族學聽說要行什麼寄宿制,學生只能在學堂學習,媽,哥哥去了,別再鬧出什麼波折來。」
「正是因為他那個性子,才要好好管束呢。」薛姨媽輕聲道:「過幾天,咱們就請珩哥兒一個東道兒,讓你哥哥入學的事兒和他說說?」
比起原著中薛蟠入了族學,大搞男男之風,因為族學已經整頓,自不會輕易讓薛蟠這樣的害群之馬混跡其間。
寶釵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好吧。」
分明對這件事兒不大看好。
那樣的年輕俊彥為族長,如何不重視族中子弟教育?
哥哥那樣的,人家怎麼會瞧得上?
「等過幾天是你舅舅的生兒,你隨我去見見你舅舅和舅媽。」薛姨媽笑了笑,說道。
寶釵點了點頭,也不在說什麼,等擦了腳。
香菱拿了乾淨鞋襪過來,讓寶釵穿上,重又換上趕乾淨鞋襪。
薛姨媽轉眸看向香菱,凝了凝眉,道:「這丫頭,看著倒是和東府的珩哥兒媳婦兒有些像。」
寶釵輕聲道:「我也瞧見了,是有些像,秦嫂子還認了這香菱當妹妹。」
「為了這麼個小丫頭,你哥哥鬧出那般人命官司來。」薛姨媽正自感慨著,忽地一愣,驚喜道:「乖囡,你說什麼?」
「就是媽走後沒多久,秦嫂子就拉著香菱,當著珩大哥的面,認了乾妹妹。」寶釵輕聲說道。
「乖囡剛才怎麼不早說。」薛姨媽道。
寶釵見著這一幕,凝了凝眉,道:「媽,剛才還沒問。」
薛姨媽眉開眼笑說道:「這是好事兒,你快和我說說,究竟怎麼一回事兒?」
見自家母親興高采烈,寶釵就將經過說了,道:「我瞧著秦嫂子是真的喜歡香菱這丫頭,還說要裁幾身好衣裳呢。」
薛姨媽看著香菱手中的玉鐲子,喜道:「那這麼一說,請幫忙查帳的事兒,就有著落了。」
寶釵:「……」
想了想,就道:「以後香菱怎麼辦,再使喚著,有些不像話。」
薛姨媽笑道:「咱們家又不缺這麼一個丫鬟,現在她不就跟著你的嗎?平日,我見你也沒怎麼使喚她。」
薛家自有粗使丫鬟和婆子,倒也不用一直喚著香菱聽用。
「只是哥哥這邊兒,我擔心……」寶釵說著,面色遲疑。
「香菱現在留在你身旁,就是你的丫鬟,你哥哥他也說不得什麼。」薛姨媽同樣遲疑了下。
其實薛姨媽最好的處置,其實是認個義女什麼的,但顯然賈珩的權位還不足以讓薛姨媽潛意識中下得這般決心。
母女二人正說話間,薛蟠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喚道:「媽,妹妹,還沒睡呢?」
說話之間,薛蟠一身酒氣地進來,坐在一旁的桌子,看向不遠處的香菱,笑道:「快過來給爺,擦擦臉。」
「又從哪兒喝了二兩馬尿?」薛姨媽罵了一句,說道:「還不出去醒醒酒去。」
不想薛蟠輕笑道:「媽,你是不知道,這神京可太好玩兒了,我和蓉哥兒、薔哥兒一同去玩了。」
薛姨媽道:「一天天就知道玩兒,交代你的正事兒,你辦了沒有?」
薛蟠道:「媽是說往戶部銷帳的事兒吧,上午去了,正在辦了。」
「禮部呢?」薛姨媽問道。
薛蟠撓了撓大腦袋,大臉蛋子沉了下來,憤憤說道:「媽,人家禮部的官兒說,此次小選都是官宦人家,咱們家是商賈之家……不合禮制,什麼狗屁的禮制!」
薛姨媽:「……
出師未捷身先死,創業未半而中道崩徂的薛姨媽,臉色刷地蒼白,出身被歧視,自是覺得氣憤不已。
商賈之女怎麼了?
寶釵玉容幽幽,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想過了是不是兄長的事兒,或是她天生帶著熱毒,但想來想去,都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荒謬絕倫的結果。
商賈之女,真是……
寶釵一時覺得心口發悶。
事實上,按著世宦名家之女的平義解釋,薛家祖上為紫薇舍人,也就是中書舍人,這是中書省內的正五品上的官員,幾代下來靠著姻親與賈王等家攀附成親,到了薛蟠父親這一代,已是正經的官兒都沒了。
薛家也沒什麼大官,強要說什麼世宦名家之女,已是頗為牽強,這都是近乎超出國民預測可能性的類推解釋了。
而宋皇后為其子魏梁二王擇妃,著女官暗中授意禮部,儘量選名宦世家,最好是翰林詹事科道。
為何,因為這類出來的女子往往知書達禮,父輩多少也能為皇子助力,縱然做了皇親國戚,也不會胡作非為。
尋個商賈之女作王妃,將來再為皇后?
說出去會被笑掉大牙的。
而後說不得市井之間就有笑話,「皇后剛剛入宮,問這一旁的宮女,這金玉之器,得值不少銀子。」諸如此類的宮闈笑話。
故而,當薛家將寶釵出身、籍貫、年齡遞至禮部,遂為禮部見棄。
薛姨媽同樣憤憤道:「這也太氣人了,你是不是沒有往裡使著銀子?」
薛蟠銅鈴大的眼睛一瞪,道:「使了的,但那官兒說,宮裡是要派人查驗的,這哪經得起查?」
薛姨媽聞言,恍若泄了氣的皮球,扭過臉去看向寶釵,道:「乖囡,你別擔心,我尋你舅舅想想辦法。」
寶釵柔聲反而寬慰著薛姨媽,道:「媽,別說了,原本咱們就沒當個事兒,宮裡也未必是個好去處,聽說元春大姐姐去了也有不少年頭兒,至今也沒個動靜。」
其實她也未必是想進宮,聽說可和公主、郡主充為才人贊善之職,但現在是待選資格都沒有。
薛姨媽聞言,嘆了一口氣,其實也是察覺到自家女兒藏在眉眼中的一絲鬱悶,想了想,寬慰說道:「乖囡,為娘一定給你尋門好姻緣。」
心頭卻不由想起寶玉來。
怎麼也是公侯子弟,老太太也是寵愛有加的。
……
……
翌日,晉陽長公主府
閣樓之上,冬日半晌午的陽光投落在梳妝檯上,鏡子之中,倒映出一個霧鬢雲鬟,粉面朱唇的麗人,黛眉秀麗一如春山,鳳眸瑩潤猶似秋水,瓊鼻之下,兩瓣桃花唇瓣塗著紅胭脂,愈有烈焰紅唇之感,掛著珍珠項鍊的白皙秀頸,鎖骨精緻如玉,一對兒飽滿玉立擠成深深溝壑。
「憐雪,你說頭上別著這根金翅鳳頭釵好看一些,還是這根碧玉簪子好看一些。」一襲桃紅衣裙,晉陽長公主,伸出戴著碧玉手鐲的皓白玉手,捻起妝奩內的首飾,珠圓玉潤的聲音中帶著欣喜。
憐雪笑道:「殿下戴哪一個都好看。」
自從那天回來之後,自家公主明媚的心情就掩藏不住了。
晉陽長公主玉容染緋,紅唇勾起弧度,拿著那翠玉髮簪,道:「這碧玉簪子是小姑娘帶的,本宮帶著會不會太……」
雖沒有說裝嫩,但意思也是大差不差。
憐雪嫣然一笑,柔聲道:「殿下正值芳華妙齡,我覺得戴這碧玉髮簪更好一些,愈顯俏麗。」
晉陽長公主拿著一根碧玉髮簪,轉而放下,幽幽嘆了一口氣,柔聲道:「還是戴這支鳳頭釵好了。」
說著,拿著另一旁的金翅鳳頭釵遞給身旁梳妝的婢女。
將鳳釵別於雲鬢,溫婉、成熟的花信少婦,在鏡中赫然顯出,歲月雖不曾在臉蛋兒上,但那股輕熟、嫵媚的氣質,在晉陽長公主眼中終究不如年方二八、年方二九的少女「順眼」,與那少年登對。
晉陽長公主瞄著淡紅色眼影的鳳眸,凝視著那明明旖麗如花霰的絕代容顏,貝齒咬了咬丹唇,思忖道:「唉,整整大他十四五歲呢。」
事實上,如果不是當初賈珩下手太快,這位單親媽媽情緒冷卻後,不是沒有可能打退堂鼓。
哪怕是經過那擁吻,晉陽長公主羞喜之後,也產生了患得患失的思緒。
歡喜時,沐浴時都輕笑了一聲,夜裡睡覺抱著被子竊喜,失落時,又唉聲嘆氣,顧影自憐,如她這樣年齡……老牛吃嫩草。
縱是溫婉的大姐姐,陷入愛河,也偶爾會現出小女人的情態。
就在這時,婢女從外間而來,立身在不遠處,柔聲道:「殿下,翰林院的陸學士派了僕人,在府外遞上了禮單,說賀殿下生兒。」
翰林學士陸理,當初入神京科舉之時,曾在一場晉陽長公主舉行的士子宴會上,對晉陽長公主驚為天人,而後館選至翰林院,但礙於晉陽長公主身份,心存猶疑。
但這些年,多在過生兒時,送禮物至晉陽公主府上,這二年晉陽長公主沒有再大肆操辦,陸理就派了僕人前來。
「你讓趙嬤嬤去代本宮招待一下。」晉陽長公主顰了顰秀眉,輕聲道。
那丫鬟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之後,陸陸續續有丫鬟過來稟告,京里官員、武將的誥命夫人吩咐人送來賀禮,甚至最後齊王妃、楚王妃以及宮裡的幾位妃子也打發了人,過來送著賀禮,都被晉陽長公主吩咐嬤嬤招待著。
正如先前與賈珩所言,這位大漢的長公主,這二年對自己的生日,已不再有大操大辦的心思,否則賓客盈門,車馬絡繹。
這種逃避芳齡不再,年華將逝的心思,其實也為一些誥命夫人所察覺,倒也順水推舟,平時還多拜訪,到生兒宴時,反而打發了人過來登門送上賀禮。
直到又來一個丫鬟說道:「殿下,咸寧公主殿下,還有魏王殿下、梁王殿下來了,說是帶了皇后娘娘、貴妃娘娘的賀禮,過來陪著殿下坐會兒,小郡主在鹿鳴軒招待著呢。」
晉陽長公主這會兒,恰也畫好了妝容,盛裝華裙,雲鬢高挽,一張嬌美容顏,兩腮都是明媚動人,巧笑倩兮道:「本宮這就過去。」
說著,招呼著憐雪起身,只是行至閣樓廊檐下,不由佇立眺望,卻見已是近晌時分,冬日照在青郁蔥蔥的松柏樹上,一捧冬雪灑落其上,映照著日頭,思忖道,「難道他……因公務耽隔了?」
晉陽長公主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正要向著閣樓過去,忽聽到遠處一婢小跑過來。
「殿下,一等雲麾將軍賈珩,遞了拜帖求見殿下,現被引至內廳了。」
晉陽公主聞言,芳心欣喜,但玉容仍端麗依然,清聲道:「本宮這就去迎迎。」
身後的憐雪輕聲道:「殿下,小郡主……」
「你先讓人去說一聲,本宮等會兒就到。」晉陽長公主輕聲說道。
憐雪:「……」
真就有了情郎,忘了女兒?
卻說賈珩隨著晉陽長公主府的僕人,一路來到內廳,手中端著茶盅,抿了一口。
少年著一身蜀錦石青色常衫,身形頎長,面容沉靜依舊,心頭卻有幾分期待。
就在這時,只聽得環佩叮噹之音響起,珠簾「嘩啦啦」響動,從內堂搭傳來輕盈的腳步聲,雖刻意保持鎮定,但落在賈珩耳中,還是能聽到一些急促。
「子鈺,你來了。」正思量間,晉陽長公主繞過屏風,立身在近前,伴隨著一股醃入味的香風,珠圓玉潤、溫婉如水的聲音響起。
「殿下。」賈珩應著,起得身來,凝眸看去,目中都不由閃過一抹驚艷。
本就是國色天香的麗人,如今紅裙打扮,簪形曳月,光彩動人,尤其高高束起的纖腰,將玉人本就窈窕靜姝的身段兒顯露出來,愈發顯得端麗妍美,丹唇輕啟,笑意溫暖。
見對面的少年目中的驚艷,晉陽長公主芳心又喜又羞,女為悅己者容。
賈珩輕笑道:「今日的殿下,格外雍容華美,都不敢認了。」
晉陽長公主聞言,星眸微嗔,盈盈步子近前,清聲道:「本宮還是本宮,有什麼不敢認的。」
身後的憐雪,這時已悄悄示意著婢女和婆子離了內廳,一時間廳中眨眼就剩下了二人。
賈珩說話,卻已欺身近前,在麗人嬌嗔薄怒中,攔住那纖纖腰肢,帶入懷中,溫聲道:「殿下究竟是不是殿下,總要確認下。」
「你怎麼確認……唔~」晉陽長公主還沒說完,卻見呼吸一近,後半截話就被堵在丹唇中,就覺自家塗好胭脂的桃花被鯨吞、蠶食,寸寸失守。
那熟悉至極的壓迫與掠奪,再次侵襲而來,讓晉陽長公主嬌軀微軟,芳心顫慄,鼻翼中發出一聲膩哼。
過了一會兒,已有一些喘不過氣的晉陽長公主,就知道賈珩的確認是什麼意思,只聽那人在自己耳畔輕笑著,「甘美豐膩,一如昨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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