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5章 崇平帝:內閣擬旨,以衛國公為討逆大將軍……
大明宮,含元殿
殿中眾文臣面色難看,一些科道御史如鯁在喉,隨著內監的高聲喚著,不由循聲望去。
因為方才幾乎是「斥出」含元殿,而此刻還沒有多大的功夫,就迅速被請回來,宛如一出誰也說不出的黑色幽默喜劇,荒誕無比。
殿中原本擔憂不勝的賈政以及秦業二人,臉上重又恢復輕快之色。
雖然知道山東這邊兒出了亂子,賈珩還要領軍出征,但從剛才的口誅筆伐,再到如今隆重返場,心頭仍有一些振奮莫名。
而此刻殿中群臣則是面色複雜,哪怕是內閣首輔韓癀,抬眸看向那少年,其人儒雅、白淨的面容上神色複雜,心底不禁生出一股感慨。
可以說如今的衛國公賈珩,就是大漢朝廷的擎天之柱,架海紫金梁,凡有軍國重事,真是須臾離不得。
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讓旁人領兵出征,南安郡王之事殷鑑不遠,而柳芳等人的周年忌日還沒有過呢。
況且保齡侯史鼐這位老侯爺,喪命敵手,更是讓殿中群臣對山東之事重視不已。
可以說,如今的大漢朝堂已經在心底對賈珩形成了心理依賴。
外事不決,尋衛國公!
旋即,身穿一襲黑紅織線蟒服的少年,長身玉立,快步進入殿中,在殿中一眾文臣的複雜目光注視下,朝著崇平帝拱手道:「微臣見過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平帝蒼老身形在御案之後向前傾著,目光有些複雜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急聲道:「子鈺平身,子鈺可得知山東發生的事兒?保齡侯史鼐為奸人所刺殺,楚王遇刺,據楚王所言,山東十八衛所過半已然大亂起來,劫持官府縣衙,濟南府如今城內也情況不明,子鈺可有應對之策?」
其實,按照白蓮教在山東的耕耘,濟南府城中的奸細只會更多,而破城也只是時間問題。
或者說白蓮教既有教民,還有一些原本就是廢太子、趙王的餘孽黨羽,潛藏在衛所,縱然有一些忠誠於朝廷。
而豪格以及陳淵聯合整個白蓮教發動山東諸衛所,開始攻打府縣城池,再加上李延慶領兵暗中相助,可以說除卻登萊水師在東平郡王世子穆勝的率領下,在登萊衛的水寨固守,整個山東徹底淪陷敵手只是時間問題。
而崇平帝雖然看不到背後的緣故,但見諸地衛所響應逆舉。
而經過崇平帝一番相詢,下方的內閣閣臣如韓癀等人,都是目光複雜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期待著什麼。
嗯,說起來,都有些丟人。
一些麵皮薄的青年言官,那張臉龐都覺得臊得慌。
賈珩眉頭緊皺,面色疑惑,問道:「楚王和保齡侯史鼐身邊兒有不少兵馬扈從,按說不該會被刺殺之事才是。」
保齡侯史鼐遇刺身亡,賈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氣連枝,也算是以他為首的四大家族勢力的受損。
不過,史鼐原本就不是唯他馬首是瞻的。
這樣說起來或許有些冷酷。
崇平帝定了定心神,道:「據奏報所言,楚王與保齡侯史鼐前往濟寧府整飭屯政和兵丁清冊,不想卻遇到了濟寧衛一衛反叛,一衛之兵五六千人,圍攻了楚王和保齡侯史鼐,二人猝不及防,保齡侯殉國,而楚王逃出濟寧府城。😳🐺 69sħᵘⓍ.Ć𝓞м 💥💀」
這就是先入為主,原本以為地方衛所都是缺兵少餉,誰知濟寧衛是滿兵滿員,結果一下子埋伏了楚王。
賈珩目光現出思索,默然不語。
而此刻整個大殿,也是落針可聞,一雙雙神色各異的目光都看向那少年,靜待其言。
而在軍機處班列中的謝再義,目光也有幾許震驚,一個朝堂都在看那個年輕人拿主意。
終於那少年開口問道:「聖上,這是多久前的奏報?」
崇平帝連忙道:「據奏報而言,濟寧衛淪陷,已有五六天了。」
賈珩眉頭緊皺,說道:「只怕山東局勢已經糜爛,情況危急。」
「子鈺,你覺得如何平定叛亂,安撫局勢?」崇平帝兩道瘦松眉之下,沉靜目光現出一抹期待,急聲說道。
看向天子一副「計將安出」的模樣,賈珩神情從容幾許,拱手一禮,說道:「聖上,微臣以為可從京營調撥團營兵馬,迅速前往山東彈壓局勢,安定大局,並從登萊抽調水師,協同剿捕。」
崇平帝聞聽此言,問道:「賈子鈺,京營十二團營能夠調撥多少兵馬?」
賈珩沉聲道:「山東方面的衛所兵丁大概有六七萬人,如果再加上賊寇裹挾百姓,大概有近十萬叛軍,我京營十二團營起碼要六萬鐵騎,再從河南方面調撥兵丁,兩路進剿,平定叛亂,聖上,微臣懷疑這是預謀已久的一場叛亂,彼等想要在山東起事,意圖亂我大漢社稷!」
見那少年思路清晰,面色從容,尤其進兵諸事,幾乎安排的井井有條,崇平帝沉吟片刻,擲地有聲說道:「子鈺以為這是蓄謀已久的亂子?」
賈珩仰起頭來,朗聲道:「看似因楚王清查軍屯而釀成的禍亂,但微臣以為能夠讓一衛兵丁附逆,顯然是亂臣賊子醞釀已久!不過,聖上切莫急火攻心,影響龍體,如今四海安定,朝廷威震四夷,而京營驍銳更是百戰之師,枕戈待旦!不管是京營,還是登萊水師,抑或是河北、河北官軍,都可將山東之亂平定於一域,不會波及別省。」
先對崇平帝情緒安撫,然後提出解決方案。
崇平帝聞聽此言,尤其聽到急火攻心四字,天可憐見,這位帝王心頭深處竟有一絲說不出的感動。
真是好女婿、好臣子,方才那些攻訐,全無怨恨不說,到了殿中,還惦念著他的龍體?
這樣的女婿,這樣的良臣……也不枉他將女兒和侄女、外甥女嫁給他了。
一時之間,崇平帝心緒起伏不定,方才那些攻訐之言,竟覺得有些面目可憎。
嗯,至於自己心底隱藏的「敲打」,自然根本就不存在。
畢竟一個女兒,一個侄女和外甥女都嫁了過去。
恰恰如果賈珩藉機拿捏起來,反而讓這位帝王心底生出厭惡,以及朝臣生出反感。
人就是這般奇怪。
崇平帝沉吟片刻,朗聲道:「子鈺之言,不無道理,僅僅是山東一省,河北經略安撫司尚有不少兵丁,而京營也有不少精銳,絕不會讓這些亂臣賊子波及別省,禍亂我大漢社稷,影響我中興大局!」
不得不說,賈珩之言也讓殿中原本擔憂不勝的群臣,心頭暗暗鬆了一口氣,如左都御史許廬皺緊的眉頭,緩緩舒展過來。
登萊水師衛港還有幾萬兵馬,如果再加上京營的兵馬,山東雖亂了一些,但要不了多久,應該能撫平叛亂局勢,還一方朗朗乾坤。
這衛國公賈珩雖然貪花好色,私德有虧,但行軍打仗,安邦定國,卻是朝野中人所不及的。
經過賈珩的一番「情緒按摩」,崇平帝心底的焦慮也漸漸散去許多,兩道瘦松眉之下,冰冷眸光微頓,沉聲道:「內閣擬旨,以衛國公為討逆大將軍,執天子劍,授以便宜行事之權,領兵赴山東平叛!」
韓癀在下首聞言,心頭一震,拱手稱是。
而殿中如許廬、姚輿等人,乃至是前閣臣趙默,心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不管如何,以衛國公賈珩之能,剿捕叛軍,平定山東局勢,只在旦夕之間。
至於別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朝臣之中的諸御史面色各異,目中現出一抹擔憂。
陸理攥緊了手中的象牙笏板,心頭憤恨。
等著!總有天下無事的時候,那時候再秋後算帳。
賈珩躬身領了聖旨以後,也不多言,拱手道:「聖上,軍情急如星火,微臣不多做盤桓了,還望聖上勿以一域一地為念,天下九州萬方,億兆黎庶,人心思安,豈容亂臣賊子作亂!」
而此刻,群臣看向那身穿一襲蟒服的少年,步伐堅定地向外間走去,心神也有些震撼。
此刻,蔚藍如洗的天穹之上,道道金紅霞光照耀在那少年的肩頭,不知為何,一些官員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感慨。
他們這不就又成了丑角?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聲道:「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對蘇州織造常進一案三法司重審,相關案犯確有冤情者,梳理冤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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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種案子,崇平帝是不想翻案的,因為雖說是忠順王背了最大一口黑鍋,但崇平帝作為冤案的發起者,也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先前,崇平帝說大理寺重審,其實也未必有多少鄭重之意,更多是給賈珩一點兒面子而已。
而先前的面子,無疑在這一刻讓自己摘了出去,讓自己不至於淪落為如方才彈章如雲的群臣那樣的丑角。
賈珩面色肅然,快步離了大明宮含元殿,沿著殿宇的澄瑩玉階向著宮門而去。
這次並不打算帶著謝再義一同前往山東平亂,或者說,他要留一手,防備京中可能會有的亂局。
總覺得這只是陳淵等人的連招。
賈珩出了宮苑,迎面正好遇上等候了有一會兒的陳瀟。
陳瀟這會兒顯然也得知山東之亂,面色擔憂,清聲道:「怎麼說?」
賈珩面無表情,壓低了聲音說道:「宮中讓我領兵去山東平亂。」
方才敲打的寒意,其實他也算是感受到了,或者說可能是將來某種情況的預演。
文臣口誅筆伐,天子安坐金鑾,口含天憲,生殺予奪,這樣的場景他是不想再體驗了。
天子其實還是有一些別的想法的。
陳瀟晶瑩如霜的玉容白璧無暇,彎彎秀眉之下,那雙明澈清眸現出關切之色,低聲道:「那你最近準備調撥多少兵馬?」
等到了山東以後,可能會和教中兄弟對峙起來,她到時候該怎麼辦?
賈珩沉聲說道:「六萬騎軍,直奔山東府城,與河南、河北的官軍一同夾攻山東的亂軍。」
陳瀟目光閃了閃,低聲道:「這樣也好,不過……」
想了想,將後半截的話又咽了回去,倒也不必急著剿捕叛軍,等到京城生變,倒也未嘗不可。
賈珩面色淡漠,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思緒,道:「瀟瀟,走吧,隨我到京營。」
兩口子說著,離了宮苑,先一步前往京營,調兵遣將。
此刻,隨著朝臣離了大明宮,整個神京城也在議論著發生在山東的亂局。
而宮苑,坤寧宮——
宋皇后坐在正殿之中,正在與端容貴妃敘話,兩人敘著宮中的趣事,這會兒夏守忠快步進入宮中,柔聲道:「娘娘,前殿出事兒了。」
宋皇后玉容微變,蹙了蹙柳葉秀眉,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夏守忠道:「先前,朝臣彈劾衛國公納犯官之女為妾,而那犯官之女更是一位女尼,是故,都察院御史藉機發難,滿朝文武彈劾衛國公。」
宋皇后:「……」
端容貴妃:「???」
犯官之女,女尼?玩這麼花?
端容貴妃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年輕時候看過的話本,玉容上滿是羞惱,喝問道:「怎麼回事兒?」
夏守忠面色微頓,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娘,那衛國公在家中的櫳翠庵中,有一個帶髮修行的女尼,名喚妙玉,原是蘇州織造常進的女兒,衛國公南下江南之時,還給妙玉的父母遷墳,讓御史發現,現在上疏彈劾,陛下說是讓衛國公回家閉門反省,籌備樂安郡主的婚禮去了。」
宋皇后宛如弦月的柳眉也挑了挑,那塗著玫紅色眼影的美眸之中,似是現出一抹羞惱。
這個小狐狸,她早就知道就是個色胚,否則也不會那般多折騰人的花樣,這連女尼都不放過!
端容貴妃柳眉之下,那雙好看的清冽目光微微動了動,宛如天仙媽一樣的清斥,道:「賈子鈺怎麼回事兒,咸寧平常也不管管她的嗎?」
「不能聽那些一面之詞,讓人去看看怎麼回事兒。」宋皇后如雪玉容微頓,心頭不知為何起了一些擔憂,叮囑說道。
夏守忠白淨面皮上也現出凝重,輕聲說道:「娘娘,奴婢已經派人去看著含元殿的朝會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形微胖的年輕內監過來,輕聲說道:「娘娘,衛國公又被陛下派人召回來了,人這會兒已經到了殿中。」
宋皇后聞聽此言,柳眉之下,瑩潤美眸眸光輕輕閃爍了下,柔聲道:「怎麼回事兒?」
而端容貴妃原本有些羞惱,此刻柳葉細眉之下,嫵媚流溢的美眸中同樣見著憂慮之色。
那內監低聲說道:「娘娘,山東衛所好像出了事兒,陛下召衛國公又回了宮中敘話呢。」
宋皇后雪膚玉顏的玉容輕輕變了變,心神微動。
這又是哪一出?
而端容貴妃攥住手中的帕子,擔憂問道:「山東出了什麼事兒。」
那內監道:「楚王和保齡侯遇刺,保齡侯遇刺身亡,山東衛所皆反,陛下讓衛國公前往殿中,領兵平叛。」
宋皇后聽著,漸漸目光出神,心頭不由浮想聯翩。
如果這楚王死在山東,或許然兒不費吹灰之力,就能……
此念一起,宋皇后雍麗玉顏微微一頓,只覺芳心亂跳。
她何時這般惡毒了?嗯,都怪那個小狐狸,定是他帶壞了她。
就在這時,外間的嬤嬤說道:「陛下駕到。」
宋皇后聞言,連忙壓下的胡思亂想,快行幾步,抿了抿粉唇,珠圓玉潤的聲音帶著關切問道:「陛下。」
中年帝王快步而來,威嚴面容上現出一絲難以言說的煩躁。
雖然賈珩說著讓崇平帝不要擔憂,但崇平帝性情本來就是多思多慮的性子,如今山東出了這樣大的亂子,崇平帝擔心影響新政。
「陛下,前殿怎麼了?」宋皇后行至近前,珠圓玉潤的聲音響起,說道。
「山東出事兒了,一省衛所反了七成,朕都沒有想過,山東府衛竟會如此反叛朝廷。」崇平帝面色憂慮,低聲道。
宋皇后那雙嫵媚流波的鳳眸閃了閃,心頭微動,輕聲說道:「陛下,子鈺怎麼說?」
那小狐狸計謀百出,肯定會有辦法的。
崇平帝說道:「子鈺已經領兵平定叛亂了,應該不會影響到如今在諸省推行的新政。」
宋皇后拉過崇平帝的胳膊,雪膚玉顏上現出憂切之色,寬慰道:「陛下放心好了,有子鈺在,應該沒什麼事兒的。」
她這幾天好像覺得月信沒有如往常一般來,心底總有些不落定,不若灌醉了陛下……
自麗人在洛陽與賈珩纏綿,也有一段日子,麗人因為生育過兩個孩子,對這些事自然提前防備著,以便及早有著應對。
「朕知道,以子鈺之能,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但一省局勢糜爛,又是在這樣的關口。」崇平帝說著,只覺一陣頭暈目眩,深深吸了一口氣。
宋皇后連忙攙扶過崇平帝的胳膊,向一旁的軟褥坐著,命人端上參茶。
這會兒,端容貴妃也連忙在一旁勸說,而後問道:「陛下,子鈺納女尼為妾,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崇平帝擺了擺手,輕聲說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子鈺與那常家之女應也是情投意合。」
端容貴妃柳眉挑了挑,輕聲說道:「咸寧也太過縱著他了,先前的蒙王之女還有瀟兒就不說了,這女尼實在是太不像話。」
「子鈺說不是女尼,只是帶髮修行,應是躲進空門之中避難的。」崇平帝接過內監遞送而來的參茶,喝了一口,面上明顯紅潤一些,輕聲說道。
其實,這也是崇平帝急著考察東宮的緣由,偶爾精力不濟,已經要靠參茶來吊著。
端容貴妃幽怨道:「陛下也縱著他。」
崇平帝默然片刻,說道:「有的人愛財,有的人好色,有的人貪名……子鈺少年慕艾,咸寧當初和他在一塊兒時,他也是有著秦氏在府上的。」
如果沒有什麼愛好,反而讓人生懼。
端容貴妃一時默然無語。
而宋皇后聽著崇平帝之言,雪膚玉顏上不知為何浮起一層淺淺紅暈,美眸瑩波閃爍之間,就有些怔怔失神。
那小狐狸何止是好色,簡直是好色如命,連天下至尊至貴的皇后都偷……
嗯,她怎麼又當著陛下的面想這些有的沒的?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