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機緣巧合罷了

  夏侯瑩方才幾乎是從頭到尾,旁觀了賈珩從那名為蔡權的小軍官,手中先是拿到資料,再從蛛絲馬跡的線索中攫取有用訊息,進而迅速對賊寇藏身之地判斷。Google搜索

  正是見證著過程,才覺得神乎其神。

  尤其那推算方位之法,愈是思忖,愈是覺得妙不可言。

  英秀雙眉之下的清霜明眸閃了閃,看向那青衫少年,一時間,心頭也有一些疑惑浮起,但情知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暫且只得壓下。

  賈珩翻著手中的薄冊,然後放下,看向蔡權,沉靜如淵的目光中有著幾分憂慮,道:「你手下這幾個百戶,你也得防著一些,我估摸著這裡面不是藏有壞事之輩,就是有旁人眼線。」

  讓蔡權去剿匪寇,多半就是賈家親朋故舊,時任團營都督牛繼宗的主意。

  如今的陳漢十二團營,仿明所建,名義上選諸省都司之精銳籌建,但實際內里不少勛騎子弟充塞其中,領錢糧而不入軍中服役。

  陳漢京營,凡十二營,分為四武營(奮、耀、練、顯),四勇營(敢、果、效、鼓),四威營(立、伸、揚、振),每一營轄兵兩萬左右,分五軍,神樞,神機三營。

  每營置團營都督,多以公侯伯充任,下設同知、僉事參贊軍務,參將、游擊等則是臨時差遣,戰時領兵定額不一,旗下仍按千戶、百戶作訓編制。

  而鎮國公之子現襲一等伯牛繼宗,正是果勇營都督,麾下名義上管著兩萬兵馬。

  蔡權點了點頭,應道:「我手下還有幾個可信之人,暗中盯著他們。」

  賈珩見此,也不多言,轉而問道:「我看看火銃如何?」

  他其實對這世界的火銃倒是感興趣的。

  彼時,蔡權從一旁的桌子上取下一根黑管火銃,說道:「這就是火銃,其名鳥銃,軍中還有三眼的,都不太好用。」

  賈珩伸手接過,只覺入手冰涼,摩挲著隱隱有粗糲、艱澀之感,暗道:「由此可觀陳漢冶煉工藝。」

  「如想要引發,需得點火繩,裝填子藥也十分不便,如果碰到下雨天或者潮濕天氣,愈發不得用。」蔡權見賈珩把玩著火銃,就是一旁補充說道。

  賈珩沉吟片刻,說道:「這火銃,的確用著不便。」

  軍工科技的發展,往往能改變戰爭的形態。

  從冶煉工藝來看,銃管工藝很是一般,但也沒到完全不能用的地步,如果改進一下擊發方式,花費一番功夫,其實可以向燧發槍邁進。

  如果按著時間推算,現在的歐洲軍隊,已經大範圍裝備成本低廉的燧發槍了。

  「而《紅樓夢》原著中,已出現了自鳴鐘,顯然此刻的陳漢王朝,多半通過海貿與西洋諸國有著一些商業往來。」

  再往前改進,造出什麼步槍,就不太可能。

  不管是冶煉工藝還是子彈,就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夠解決的了。

  他為後世軍人,縱然熟悉槍炮,但也不可能超越陳漢現有的「工業基礎」做出什麼領先太多的軍工科技。

  如果只是對如今的火銃改進一些,哪怕稍稍好用一些,卻是能做到的。

  某大國到二十一世紀都沒解決步槍制式統一的問題,萬國牌步槍。

  有些東西看著不起眼,但背後有一個工業門類在支撐。

  「只是如欲造燧發槍,也得需得去軍器監和那邊的匠人交流一下。」賈珩面色微動,心頭拿定主意,看向一旁的夏侯瑩,說道:「夏侯指揮,我對這火銃頗感興趣,夏侯指揮能否帶我去軍器監瞧瞧?」

  火銃一事,還是不能太過大張旗鼓,否則,縱然造出,也只是為他人作嫁衣。

  等他真的主導操練新軍之時,再提此物不遲。

  如練新軍,新式裝備肯定是不可或缺的。

  夏侯瑩頓了下,說道:「軍器監倒是有匠人,只是賈公子現在就要去?殿下等下還要送小郡主入宮,不會等太久。」

  賈珩想了想,說道:「那先去見過殿下吧。」

  聽著二人的對話,蔡權就是和董遷交換了個眼色,皆是從對方眼中看出驚異,似在詢問這位夏侯指揮還有口中的「殿下」又是何人?

  董遷同樣面現茫然,顯然不知。

  賈珩思量片刻,轉而看向蔡權,說道:「蔡兄,軍中有沒有催你何時啟程?」

  蔡權正色道:「珩兄弟,最多拖到後天,再晚一些就說不過去了。」

  賈珩沉吟了下,說道:「那就後天,後天我隨你同去長安縣。」

  他去不僅僅是幫助蔡權,而且也想看看京營兵卒的戰力、風紀,只有實地見過這支連西海沿子的番國都打不贏的弱旅,才能向崇平帝轉述籌建新軍方略時,做到言之有物,擲地有聲。

  蔡權聞言,喜不自禁說道:「兄弟,你若跟著去,剿寇一事,萬無一失了。」

  別看賈珩方才大約估摸出翠華山賊寇的藏身之地,但單單憑藉手下這幾百人剿滅賊寇,也是十分困難,更不用說,還需要隨機應變的想策略。

  賈珩道:「不能這般說,還是得料敵以寬。」

  這邊廂,蔡權府中的僕人,開口道:「老爺,飯菜做好了。」

  蔡權笑著招呼道:「兄弟,先吃飯。」

  賈珩點了點頭,道:「等下還要去見貴人,不好飲酒。」

  蔡權心頭品著「貴人」兩個字,再看一旁的夏侯瑩,心頭再次生出幾分敬畏,方才他還沒發現,如今細瞧之下,這夏侯指揮竟是女的?

  所以是……宮裡的?

  倒也不敢多問,招呼著董遷坐下用著飯菜。

  夏侯瑩擺了擺手,卻道吃過了,然後走到一旁,拿著高几上的輿圖看了起來,清冷眸光中閃過一抹思索。

  卻還是在回想著賈珩的定位之法,只覺越琢磨,愈是妙不可言,抬眸看向正在用飯的賈珩。

  「他究竟是怎麼想出來的?」夏侯瑩皺了皺英秀的眉,思忖道:「難道也是從史書上看來的?可我怎麼從未聽過這種方法?」

  這邊廂,賈珩用罷午飯,也沒有多作盤桓,向蔡權和董遷二人拱手告辭,然後起身,沖夏侯瑩點了點頭,一同離了蔡權家。

  「你那個……從哪裡學來的?」夏侯瑩凝了凝眉,輕聲說道。

  「什麼?」賈珩正在思索著三國書稿一事,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

  夏侯瑩柳葉眉下的冷眸閃了閃,清聲道:「就是你怎麼能想到用三個岔口,來確定那窩賊寇的方位的。」

  「這個……一想就想出來了。」賈珩笑了笑說道。

  夏侯瑩眨了眨眼,似是略有無語地看向賈珩。

  什麼叫一想就想出來了?

  她怎麼沒有想出來?

  賈珩輕輕一笑,道:「不管怎麼想出來的,總之有用就成了。」

  夏侯瑩愣怔了下,點了點頭,遂不糾結,而是幽幽道:「那伙賊寇,上次也劫了殿下的貨物,殿下上次也太為惱火,倒不是可惜那些財貨,京畿三輔之地,賊寇劫掠行商。」

  賈珩道:「那我也算是為公主殿下出口惡氣了,只是連年災害,賊盜蜂起,官軍幾不能制,也非長久之計。」

  賊盜長期為禍地方,尤其是京畿三輔,嚴重損害中樞威信。

  夏侯瑩聞言默然片刻,說道:「賈公子所言甚是。」

  許是經過方才的聊天,原本冰冷淡漠的氛圍,倒是舒散一些。

  夏侯瑩一邊向前走著,一邊說道:「這幾年,天氣反常的緊,去年六月,河南省內飄起了雪花,有人都以為是哪裡出了什麼驚世冤案,才有天象示警,聖上以及內閣下詔責成河南巡撫以及臬司衙門,梳理滯獄,平反冤案。」

  封建社會講究天人感應,陳漢這二年漸有自然災害頻仍之勢,甚至有一些宵小之徒趁機詆毀崇平帝聖德有虧,方有此象。

  賈珩默然了下,說道:「堯有九年之水,不失為帝,湯有七年之旱,不害為王,荀子曰,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象之變,多積粟米,備飢備荒,積極應對就是了,無須作讖諱之語,牽強附會。」

  那一代也沒有風調雨順的,關鍵還是要努力應對天災,減少人禍發生。

  人相食,是要上史書的。

  夏侯瑩目光微動,輕聲說道:「賈公子這話,見地頗深。」

  賈珩笑了笑,說道:「這是前人之言,我只是覺得言之有理,而奉為圭臬罷了。」

  感受著少年溫潤閒語的卓倫風采,夏侯瑩清霜若覆的玉容怔了下,點了點頭,道:「夏侯受教了。」

  賈珩隨口問道:「夏侯指揮是哪裡人?」

  夏侯瑩道:「祖籍京兆人,家父世襲為錦衣衛千戶,至我以後,受聖上與殿下器重,升任錦衣指揮僉事,不過也是虛銜,並不領具體錦衣職事。」

  賈珩溫聲道:「原來是京兆本地人,只是女子在錦衣衛為官者罕有,夏侯指揮能有今日,想來也沒少吃苦頭吧。」

  夏侯瑩玉容微頓,眸光瞥了一眼賈珩,淡淡道:「機緣巧合罷了。」

  見其似不願多講自家身世,賈珩也不好追問,二人再次安靜地向著晉陽長公主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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