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南頭三進院子
養心殿,
御書房內,
西窗口的香爐里,還燃著龍涎香,青煙裊裊升起,帶著淡雅的香氣,縈繞在室內。
御案上擺放整齊的書卷,落在一旁,兩封拆開的書信,平鋪在桌上,殿內,隨著趙閣老的否認,氣氛愈加顯得有些凝重?
武皇並未斥責,反而抬起頭問道;
「哦,既如此,那趙愛卿就說說,哪三個疑點?」
「是,陛下,臣之所以不敢苟同,皆是書信上疑點過多,第一,京南將軍顧平,率領三萬兵馬南下,並未提及陳州城處境,此時是否易手,
如果,是早已經陷落,那為何顧平不先奪回城池,反而繼續南下,如若陳州城還在朝廷手裡,他又為何沒有提及,」
趙閣老不愧是兵部尚書,行軍打仗的事,還真瞞不過他,其所言在理,張瑾瑜跟著回想一下,如果按照趙閣老所言,陳州城可是個大問題,
「嗯,說得好,算是一問,那其二呢?」
武皇皺著眉,細細回想,顯然陳州城是個疑點,所以繼續追問,
趙閣老微微頷首,又道;
「是,陛下,其二,就是顧平所部,救下林岳府殘兵之後,為何不繞行回林山郡,反而穿過西邊山脈屏障,去了吳州城,他既沒有聯繫郡城,又沒有派兵探查,如何敢斷定林山郡城投敵,最後,還要驗證,就是既然林山郡城投敵,那太平教主力,應該在北而不在南,亦是同時行軍,如何會快一步,這是其三,所以,臣認為此事荒謬,」
說的有理有據,毫無破綻,以現行證據,不管如何,都不能說京南布政使,有投敵之嫌。
保寧侯搭著眼皮,眨了幾下眼,被張瑾瑜瞧見,可是,不明白什麼意思,再次望去,卻又恢復模樣,
「愛卿言之有理,事不明,不可斷也,但也未必空穴來風,顧平北撤的時候,轉道而去,定然事出有因,如若林山郡城投敵,那王子騰所部,保寧侯,你如何看?」
武皇心中煩躁,抿了一口茶水,也不能去之火氣,略過內閣幾人,反而把目光看向洛雲侯和保寧侯二人,並且先開口問詢保寧侯,
「回陛下,臣請陛下安心,不管郡城如何,王子騰所部,南下目標就是郡城,無非是早打晚打的事,至於布政使於大人是否投敵,也不能聽信一家之言,臣也不敢確定,想來太平教賊人狡猾,或許也是賊人計謀。」
康貴臣站出來,恭聲回道,說的毫無破綻,但是仔細一聽,好像什麼話又沒說,武皇略微感覺有些不悅,拿過顧平書信,又看了一遍,總感覺有些密事,隱藏其中,
「說了等於沒說,洛雲侯,你當如何看?」
張瑾瑜有些蒙圈,這問了一遍之後,最後算是輪到自己了,不過盧閣老,可是一句話都沒說,想開口,反而不知說什麼,站出來,抱拳道;
「啟稟陛下,臣不知說什麼,那個吳州城也不知在何處?至於京南布政使是否投敵,不管真假,現如今對於朝廷來說,知不知要真假已經不重要了,」
要在之前朝廷大軍去的時候,知道了還好說,現在說不定都打在一起,等消息再傳過去,黃花菜都涼了,
張瑾瑜的直言,也讓屋內幾人身子僵硬一下,卻如洛雲侯所言,現在即使知道真假,也晚了,武皇眯著眼,想想也是,不過這小子竟然不知道吳州城在哪,遂給戴權使了眼色,
戴權點頭會意,走到東牆壁影,拉開遮擋的帘布,露出後面的疆域圖,給侯爺指了出來,
「侯爺,吳州距離林山郡並不遠,可是兩地之間,有安陽山脈,貫通南北,極為不易通行,所以基本上難以通行,除非是雨季,山中有積水,不然就是渴也渴死了,」
順著戴權手一指,眾人看得明白,吳州城就在安陽山脈西側邊界,看來顧平率眾,在雨天時候通行,再往上,就是如京樞重地門戶安陽了,像是和大梁城一般地位,乃是京城西南門戶,
看到此圖,張瑾瑜心中有了計較,轉身說道;
「啟奏陛下,既然顧平已經逃出來了,臣覺得,先讓他戴罪立功,率領其麾下兵馬,過安陽重鎮,東走,到大梁城休整待命,想來這段時間,南邊總歸是有個結果,到那時候,再定議論。」
「是個穩妥的法子,盧文山,江南那邊,替補的官員可安排好了?」
武皇點點頭,竟然話鋒一轉,又提到江南委任的官員,讓人摸不著頭腦,盧文山起身,略微彎著腰,
「啟稟陛下,老臣已經擬定江南各縣的縣令,金陵,蘇州,以及揚州各縣衙,重新統調,調令文書已下,近日就可啟程,不會耽擱太久,」
武皇聞聽此言,面色幽幽,心頭閃過一絲冷意。
有些話哪怕江南傳來的密奏,說的隱晦,以這位天子的心智,已然明其本末。
只怕兩江官員,與世家勛貴耳牽面熱、陰相勾結,在地方上已呈尾大不掉之勢。
換一些官員,也不知能不能打開缺口,至於任用調換的官員,名錄也都看過,南子顯和洛雲侯的門生,或許有一絲希望,
「好,既如此,就這樣安排,李首輔,貴公子才情卓然,朕甚為欣慰,散了吧。」
「謝陛下,臣等告退。」
眾人依次施禮拜別,尤其是首輔李大人,顫顫巍巍站起身,還需要盧閣老和趙閣老攙扶,像是一陣風吹來,就要倒下一般,張瑾瑜和保寧侯,又不敢先行離去,只得在幾位閣老身後跟隨,墨跡一番,終歸是出了養心殿,而這一次,武皇並未留下任何人,
只等著出了殿外,張瑾瑜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今個來一趟,還沒反應過來,又回去了,議的是什麼事。
殿外院子,
幾位閣老是坐著轎子來的,只有保寧侯和張瑾瑜是走過來的,所以,二人也就未等三位閣老上轎,就準備離去,誰知,首輔李崇厚,把二人叫住;
「兩位侯爺,暫且留步。」
這一聲,讓張瑾瑜和康貴臣回了頭,二人不解,抱拳問道;
「不知首輔大人有何吩咐?」
「老夫那裡敢吩咐兩位侯爺,只是心中不安,知道洛雲侯提領京營,保寧侯整頓禁軍,如今朝廷艱難,必要時候,請兩位侯爺誠心施以援手,京營武備,還有糧餉,內閣已經做了預案,洛雲侯多上一些心思。」
李首輔咳嗽兩聲,說完話,就進了轎子,而後,轎子抬起,人就離開,至於另外兩位閣老,並未留下話語,人一走,就剩下二人留在此處面面相覷,
「侯爺,您看李首輔是何意?」
保寧侯心中雖然有點猜測,但也不敢妄言。
張瑾瑜摸著下巴,剛剛李首輔的提點,明顯就是準備好京營的糧餉軍械,這是要動兵啊,那他怎麼會知道的,難道,那封密信,寫的是真的,王子騰必敗無疑,這,不會吧!
「管他什麼意思,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禁軍這一塊,貴臣兄定要小心,真要出兵,禁軍右衛,必須跟隨,」
「這,為兄明白。」
保寧侯臉色一變,知道洛雲侯何意,由不得他不答應,只是長樂宮那邊,不知何反應,不過一想到,萬一京營大軍南下,禁軍右衛也跟著一起離京,那京城空虛,越想越心驚肉跳,不敢再想,
「好,」
二人敘完話,裝作無事的樣子,各自在前院分開離去,
御書房內,
武皇身子往後靠了靠,眯著眼,想著京城紛亂之事,還有各地藩王動作頻頻,尤望著長樂宮的方向,眉頭緊皺,
「京城的事,你要時刻盯著,另外,城內也需要弄出一些動靜,朕感念太上皇壽辰之恩,允許後宮有品級的正妃,回府省親,盡其孝道,後宮那邊,正妃有幾人,你就安排幾人,」
「是,老奴明白,」
戴權立刻應聲,陛下這是想,打草驚蛇還是引蛇出洞,需要細細琢磨一番,另外,要是正妃回家省親,各府也需要修建省親別院,這樣一來,內務府那麼多石料和木料,也算有了歸處,這些帳目,也需要內務府那邊,好好籌謀一番,
恰巧此時,
武皇忽然睜開雙眼,站起身,繼續吩咐道;
「立刻讓皇城司的人傳令,讓顧平率部去大梁城休整,另外,讓南鎮撫司的人,派人盯著布政使府邸,嚴查府上的動向,看看,這段時間,來往了什麼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如若書信上所寫是真的,王子騰就危險了,」
幽幽嘆息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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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皇略顯疲憊的面容,始終帶著一絲凝重,心底,竟然想起了一人,就是義忠親王,難道「他」還活著不成!
「是,陛下,老奴領旨!」
寧國府,
府門前,
反而顯得有些忙碌,側門大開。
有不少小廝,忙裡忙外,正把前院空地上擺的一些家具,桌子椅子柜子什麼的,就連床也都有許多,外面,總共十多輛馬車,車內已經擺的滿滿當當,等堆得差不多了,幾個小廝把著繩子,捆綁一下,系的牢靠一些,這才揮舞馬鞭,趕著車,往南邊一處三進宅院走去,
倒也沒多久。出了寧榮街,往南拐著個彎,也就是兩條街的距離,就有一處臨街的三進院子,那就是以往寧國府門下的宅院,
此時的宅院,
更顯忙碌,不說已經當上管家的中兒,領著人在那四處打掃院子,就是賈蓉,滿頭是汗,提著水桶,拿著抹布,在東屋裡擦著門窗,像是許久沒人打理,門窗屋檐,都落了一層塵土,
說來還真是不湊巧,原以為這個宅院是收拾乾淨的,沒曾想,是被寧國府當著倉庫一般用著,桌椅板凳都沒幾個,更別說床鋪錦布,連個毛都沒有,當夜搬來之後,見到這個樣子,全都傻了眼,尤其是三位姨娘,臉都氣紅了,要不是賈蓉許了願,在馬車上湊合一夜,說不得當晚就鬧著回去,
天一亮,賈蓉就冷著臉,親自帶人,開始先收拾東屋,讓三位姨娘有個落腳的空,院子屋子是打掃好了,可是五六間屋子,空空如也,就連門窗,都需要修繕,正在糾結的時候,三位姨娘帶著丫鬟走了過來,不說那身段,一舉一動,勾人心神,賈蓉哪裡受得住,忍得辛苦,
「給三位姨娘請安,」
也不知是有了氣勢,還是做了一府的老爺,人變了許多,
但是一身短打粗布衣裳,並著一頭汗水,怎麼看怎麼像府上長工一般,二姨娘歸梅心直口快,本就不想出寧國府,看著空蕩蕩院子和屋子,別說什麼花草樹木,就是院中的一棵樹,都已枯死了,晦氣,
「哼,蓉大爺現在也是一府之主了,請哪門子安,收拾的是利索,但是瞧瞧,整一個空院子,連棵樹都是死的。」
越說越氣,不由得,胸前一頓,那豐盈,顫抖一下,瞧得賈蓉都愣了眼,趕緊回道;
「姨娘勿要急躁,這棵樹,等會就給砍了,至於屋裡擺設,一共六間屋子,三位姨娘一人兩間屋子,門窗等會就有人來換新的,至於屋裡的擺設,實在不行,給三位姨娘買新的可好,」
賈蓉還真不差這些銀子,因為去榮國府庫房,找著林管事的時候,老太太允諾的一千兩銀子,已經拿到手,臨走的時候,林管事竟然又給了一張銀票,說是二奶奶給自己五百兩銀票,買上一些家具,寥寥無幾,
這樣一說,三人面色好了許多,畢竟現在還沒個落腳處,晚上睡哪還不知道,心中有些煩悶,五月的天已經有些熱了,本想著三位姨娘答應,誰知楊曉四周望了望,院子不小,六間屋子半個迴廊,端是造的好,可見當時候費心了,打理一下,還是好的,只是再去買那些屋內用的,還需要花不少銀子,就連下人住的西屋,也是空空蕩蕩的,十幾間屋子,都是一些破爛貨,今個就給發賣了,
這要是重新買一遍,那也不少花銀子,但是如果一切從簡,打心底也不願意,好日子過慣了,哪裡能將就,再看賈蓉,門頭也高,身子也壯實,倒也是個依靠,臉色一紅,想到了許多,
「行了,這院子挺好,剛剛去西邊院子轉了一圈,收拾出來東西,我都讓賣了,不過十幾間空屋子,想要的東西還不少,不知榮哥兒如何解決,桌椅板凳等,必不可少的。」
「姨娘放心,清晨的時候,我就去榮國府支取了銀子,老太太允諾的一千兩,還有二嬸子給的五百兩,都領來了,大不了再買一遍就是,還有西市那四間鋪子,中兒帶著夥計過去,重新簽了契約,正好,半年之期已到,做生意的那兩位東家,可都要續約,把上半年的租金提前付了,一共是四千兩銀票,瞧,都在這。」
賈蓉咧開嘴,炫耀一番,從內襯的口袋裡,拿出五千五百兩銀票,在手上當做扇子一般扇著風,瞧得楊曉暗自好笑,倒也算有個安身立命之處了,下意識回頭看了她二人一眼,只見二人的眼神也隨之望了過來,似有會意,楊曉點點頭,邁步靠近身,
一伸手,摸著賈蓉的手,順勢就把銀票握在手中,賈蓉只感覺入手細膩微涼,一股香氣撲面而來,還沒反應過來,銀子票就落在楊曉手裡,怎麼回事,
「不是,買東西要不了那麼多銀子,」
眼看一沓銀票入了姨娘的荷包內,賈蓉不好搶回,倒是開口提醒一番,卻見賀雪走過來擋住賈蓉視線,
「怎麼,蓉哥兒是捨不得銀子?」
「姨娘哪裡的話,許些銀子,自然捨得,只是府上缺少用度,還需要購買,這銀子必不可少,」
賈蓉咽下口水,眼神直勾勾的落在賀姨娘的身上,一股桂花香氣飄來,讓人有些迷醉,尤其是那錦衣裹挾的豐潤,可比那些清倌,美上三分,
楊曉收了銀票,笑了笑,
「蓉哥兒,這些銀票,就放在奴家這裡,府上以後的用度,由我管著,帳冊府庫,由著二妹操持,至於那些丫鬟,還有跟來的那些清倌,一視同仁,先在內堂做個丫鬟,讓三妹給領著理順一下規矩,你也別想著先用上幾個通房丫鬟的事,你看可好?」
顯然,這番話就是在和賈蓉最後談條件了,賈蓉雖然有時候糊塗,但此事絕不會馬虎,想來三位姨娘的意思,算是真的留下來,通房丫頭都沒了,那以後,抬起頭,隱晦的問了一句,
「也不是不行,不過以後,夜裡如何度過?」
三人聞言皆是有些羞意,畢竟之前三人雖有商議,但是真的去做,卻有些臨陣怯場,楊曉美眸一抬,嬌媚面容上閃過一絲紅潤,朱唇輕啟,
「等院子安穩之後,東屋這邊,晚上過來即可,」
賈蓉臉色大喜,這算是答應了,哪裡還不答應,趕緊點頭,
「就按姨娘說的來,院子就你們管,等下,讓中兒帶人去買一些吃喝用度,」
賈蓉算是得償所願,腦門子一熱,什麼都應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