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如何藥到病除

  第739章 如何藥到病除

  南城貢院,

  閣樓內的偏房,

  屋中只有一張桌子,一副床榻,桌子上也只有文房四寶擺在那,別無他物。

  這就是南大人在貢院,暫且住的地方,沒有奢華的裝飾,反而極其簡陋,

  屋內,隨著裴少卿一聲嘆息之後,又陷入沉默之中,

  良久,

  南大人看著窗外,天上下的雨,漸漸小了許多,就開口吩咐,

  「少卿,你去安排一下,讓衙役班頭,在班房生火,煮一些熱水,留給那些考生,暫且喝點熱水去去寒氣,咱們能做的,也只有那麼多了,」

  「是,南大人,下官這就去,只是不知道,含元殿洛雲侯那裡,又當如何了?」

  裴少卿一抱拳應道,剛起身準備離開,卻多嘴問了一句,話剛出口,就有些後悔,這不是多事嗎,

  「你啊,擔心誰,都不要擔心洛雲侯,在宮裡面,誰敢放肆,那洛雲侯也不是好相於的,在他眼皮子底下鬧事,怕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你去做好你自己活就成。」

  南大人轉頭回來之後,微微一笑,今日還真沒擔心宮裡,就算是有些麻煩,依洛雲侯的手段,連個麻煩都算不上,反而是自己這邊,壓力有些大,

  「是,南大人,是下官多嘴了,下官這就去安排。」

  裴少卿告了罪,不再多言,立馬後退幾步推門而去,只留下南大人一人,獨坐在房內。

  見著少卿走後,南子顯回身坐在書案前,撫平了桌面上的宣紙,竟把今日裡所見的一切,記錄在案,寫完後,迭放整齊,放於床頭枕頭下,也不知是何用意,一切,都顯得蹊蹺。

  只有裴大人,慌裡慌張的去了查驗房中,正巧,不少差役正在檢查剛進來的考生,還有翰林院的巡考官檢查學子考簽,有沒有冒名頂替之人,

  「來人報上姓名?」

  「學生來自中山郡城李氏家族,主家庶出長子李峰,」

  考生緊張的回答,老翰林又對照路引等物,查驗無誤後這才點頭放行。

  至於裴大人,看了一圈沒什麼問題,交代班頭,讓休息的差役,尋個地方準備燒火,弄些熱水備用,並且吩咐那些人,煮稀一點粥,給各位大人備著,怎麼說都是他裴少卿的一點心意,雨天能有這些喝的,去去寒氣也好。

  吩咐完之後,也隨之離開,瞥了一眼李家的人,搖了搖頭,嘴上還念叨,中山郡的李家,也是沒落了,族中竟然無一人做官,家族子弟參加恩科,連個紅簽都沒有,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皇宮養心殿,

  院外,

  幾位鬼鬼祟祟的身影,沿著牆角蜿蜒曲折的小路,走了過來,二皇子不斷的跺跺腳,就走了這麼點距離,腳裡面都濕透了不說,衣服上,碰到樹枝枯葉,雨水也就算打在了身上,黏糊糊的極為難受,

  「大哥,走快一點,再慢一些,渾身都快濕透了,」

  「是啊,大哥,小弟的後背都沒有乾的地方了,真難受,」

  三皇子走在最後面,也跟著抱怨了一聲,也不知怎麼打傘的,雨水不知不覺就流到後背上了,

  前頭領路的太監管事,愁眉苦臉的挪著步子,也不敢言語,剛想說話,就被身後大皇子周鼎罵了一句,

  「你個狗奴才,怎麼走的那麼慢,耽誤了事,要你好看,」

  「主子,不是奴才走不快,是路上濕滑,主子身子嬌貴,可別碰著摔著,奴才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攔著主子的路啊,只是過了前頭的殿宇,就到了養心殿,主子到了那,可要救奴才一命啊。」

  哭喪著臉,此事萬一被老祖宗知道了,皮還不給自己扒了,

  「就你廢話多,跟在本王身邊,誰還能把你怎麼著不成,走快點。」

  「是,主子。」

  看著晉王殿下不耐煩的表情,管事也無法,只能加快腳步,

  繞過了一處殿宇,上了大路,走了百十來步,就看見養心殿的院子了,

  在三位皇子催促下,

  幾人沒一會,就走到了院子內,到了廊坊下,收了傘,也不管門口值守的人,三人傘一扔,擠著身就往殿內闖進去,

  殿門口值守的公公,本想攔著,可剛一抬頭,就看見是三位殿下,急匆匆跑了進來,後頭還跟著王府的管事太監,這是怎麼回事,剛想問詢,只見三位王爺,興沖沖直接沖了進去,

  「殿下,殿下,慢些進,慢些進,」

  值守的公公喊了幾聲,三位皇子根本沒有理會,直接往書房跑去,誰都攔不住,只能在身後追著,

  可是如何追得上,片刻,三人的身影就直接闖進御書房,

  只聽,「撲通一聲」也不知走的太急,還是沒站穩,三皇子和二皇子剛進了御書房的門,腳下一滑,二人先後摔倒在地,就連大皇子也未能倖免,往前一撲,摔了個狗啃泥。

  這動靜之大,顯然也把屋內的戴權嚇得眼皮子一跳,門口等著伺候的雲公公臉色一變,還想喝罵,卻見三位摔倒的三人,乃是三位殿下,立刻又把話咽了回去,趕緊走過去扶著,身後不遠處,外面值守的公公,帶著人才剛剛趕到近前,

  「雲公公,是小的沒有攔住三位殿下,特來請罪,」

  「下去吧,」

  「是,是雲公公,」

  門外值守的眾人,也知道不合時宜,則是緩緩退下。

  御書房內,

  武皇穩坐在龍椅上,皺著眉,目光始終盯著他們三人,狼狽的樣子不忍直視,怎麼就過了一夜,成了這模樣。

  「伱們三個,不在含元殿老實待著,怎麼弄成這摸樣來了這裡,成何體統。」

  武皇語氣不善,簡直無法無天,堂堂大武的王爺,竟然穿了一身太監的衣服,

  三位殿下渾身濕泥,在雲公公攙扶下,好不容易站起身來,尤其是大皇子周鼎,被絆了一跤,摔得有些懵,本來就不像樣子的衣物,更是被撤壞了一片,腰間的腰帶,也被摘到地上,見到父皇問詢,也沒法規整,急忙抓著衣物,走了過來,拜道;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安康,」

  晉王先是給武皇請了安,這才把身上衣物理了一下,又到;

  「啟稟父皇,兒臣三人,是有急事回稟父皇,怎奈含元殿人多眼雜,只能如此喬裝打扮,偷偷溜出來,不引人注意,」

  「哦?急事,你們三個能有什麼急事,不會是待不住想回來吧。」

  由不得武皇不懷疑,三人的打扮,哪裡像是干正事的樣子,再說含元殿,有洛雲侯壓陣,能出什麼急事,就算有,也不會耽擱那麼久的。

  「父皇,您可不能冤枉我們,這下雨天,一路走來也不容易,您看這身衣服,都濕透了,」

  二皇子還拽著自己身上,濕透的衣服,委屈的在那嘟著嘴,不過相比身邊的三皇子身上的衣物,顯然是不夠看的,武皇周世宏哪裡沒瞧見,立刻吩咐道;

  「戴權,去拿些乾淨的衣物過來,給三位皇兒換上,嗯,還準備三套同樣的衣服。」

  「這,是,老奴明白,」

  戴權頓了一下,還是點頭答應,順便就給門口候著的小雲子使了眼色,讓其下去找一些乾淨的衣物拿過來,小雲子躬身應是,轉身就退出了書房。

  「行了,你們就說說,什麼急事,還要如此小心,不會是又有人鬧事吧?」

  武皇見到三人狼狽的樣子,嘴上雖然說的嚴厲,哪裡不心疼,真是胡鬧,

  「父皇,確實是重要的事,洛雲侯說,恩科的考題已經泄露,如果繼續如約考試,不換考題,就怕有學子頭腦發熱,當場鬧起來,不可收拾,所以洛雲侯就讓兒臣等人走一趟,說是讓父皇重新出題,在明日恩科開考前啟用,那時候,就算有學子買了考題,想要藉機鬧事,但只要考題不一樣,也就不會出亂子,之前的想法,有些欠缺,如今恩科,應以安穩為主。」

  「對,父皇,洛雲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您不知道,含元殿那些巡考官的嘴,真不愧是做言官的,就是犀利,沈侍郎都差點被他們說的甘拜下風,要不是洛雲侯一錘定音留下蘇文亮,還真的就被趕走了。」

  二皇子周崇一甩衣袖,滿臉的感慨,有道是一物降一物,一點不假,三皇子好像也不甘示弱,往前走一下,靠近身前的御案前,說道;

  「父皇,兒臣覺得洛雲侯說的在理,從今個考生入場來看,不乏膽子大的考生,與其捉拿幕後之人,還不如先應付恩科考試安穩之事,畢竟恩科科考順利,是朝廷的臉面,也是父皇的臉面,想要順藤摸瓜,目前來看,也不是好辦法,」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就把恩科舞弊的事,說個明白,本以為父皇不喜,哪知道,武皇周世宏聞言,哈哈一笑,忽然道;

  「好,好,說得好,朕的三位皇兒長大了,能為朕分憂了,那你們說說,這考題,該如何出?出什麼題為好?」

  說話間,

  門外,雲公公帶著清一色的小太監,拿著嶄新的衣物走了進來,武皇見此一招手,小雲子就領著人走了過來,就在御書房內,三位皇子直接在屋內換了衣物,小雲子心細,把三位殿下換下來衣物,一一收好,交給小太監拿了下去,

  沒等一會,

  又是一群內侍太監走了進來,手裡提著食盒,在入門處等候著,小雲子輕聲道;

  「陛下,奴才見三位殿下來得著急,恐怕腹中有飢餓,就吩咐人,從御膳房端了幾碟糕點,和一些熱粥過來,給三位王爺去去寒。」

  「嗯,戴權,還是你教的好啊,諸多貼心事,做的好,都給端進來吧,就在西邊的桌子上放著,」

  武皇此刻有些欣慰,看樣子之前的突發奇想,竟然另有收穫,這一步算是走對了,

  「是,陛下,哪裡是老奴教得好,是陛下皇恩浩蕩,奴才們得了陛下恩惠,自己悟出來的。」

  戴權妙語生花陪著話,朝著小雲子輕輕揮了下手,小雲子點回應,回身就把小太監們領了進來,把備好糕點,和熱粥放在西邊的書桌上,擺了滿滿一桌,哪裡是幾碟糕點之說。

  三位王爺動作也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濕透的衣裳脫了,拿過新的衣服比劃了一下,又重新套上,都是剛剛好,至此,能看出小雲子眼睛的毒辣,只一眼,就記下三位殿下的身型了。

  換好了一身衣服,大皇子周鼎規整了一下領口之後,這才舒服了許多,抱拳道;

  「父皇,兒臣換好了,至於父皇說的考題,兒臣想了一下,時間緊迫,父皇可以先把策論的考題先寫出來,至於前面的,時間上怕是來不及了啊。」

  一時間,

  大皇子有些遲疑,科舉的時候,一般策論都是放在最後考的,前面還有經意和詩賦,要是換了,可不是一天就能敲定的,所以這怎麼換,就連武皇也是皺著眉頭思索著,策論考題好換,無非是換個題目罷了,前面的經意,和詩詞,又當如何。

  就在三位王爺苦思冥想之際,小雲子,則是親自端了一碗熱粥過來,遞給晉王殿下,

  「殿下,您先喝口熱粥去去寒,」

  「謝謝雲公公了,」

  周鼎伸手端了過來,道了謝,

  「殿下不必如此,折煞奴婢了。」

  說完後退下,復又給二皇子,和三皇子依次端了過來,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說話的三皇子周隆,靦腆的一笑,忽然開口道;

  「父皇,兒臣覺得,既然都麻煩,那不如按簡單的來,恩科考試,不一定是一如既往,洛雲侯都敢分考場,敢為天下先,既然是考三天,那不如一天一個策論,就像雲公公給我們端來的這碗粥,看似一樣,其實又不一樣,」

  三皇子的話,讓武皇瞬間明白,這是要直接跳過經意,和詩賦,直接出題三個策論啊,回想一番,可行是可行,但是量太大了,有些考生未必能寫完啊。

  「隆兒的想法是好的,不過三天三個策論,有點多了,尤其是含元殿,洛雲侯的統考,還有休息的時間,必須要考慮周到。」

  倒是二皇子周崇,往前一站,肚子一挺,不假思索,接過粥,低著頭吸溜了兩口,竟然一股腦的給喝的一乾二淨,小雲子見此,趕緊上前,接過空碗,回去又給二殿下重新盛了一碗粥,

  周崇咂吧一下嘴,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笑了笑;

  「父皇,哪裡需要那麼麻煩,剛剛三弟說的也沒錯,既然要換,那就全換了,經意沒法改,那就不要了,詩詞重新命題,而且策論,父皇還記得早些時候給兒臣們出的一道題嗎,兒臣覺得就很好。」

  武皇聞言,眼裡精光一閃,想到了二皇子所言的事,心裡就明白了,

  「你是說,之前洛雲侯說的那句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呃,對,就是此話。」

  二皇子愣了一會,點了點頭,就是因為這句話,他才挨了罵,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怎麼寫,

  武皇周世宏微眯著眼睛,身子往後靠了靠,也看不出什麼喜怒,轉頭又看向晉王殿下周鼎,問道;

  「鼎兒,你覺得呢?」

  大皇子周鼎端著粥碗,一口未喝,摸了摸下巴,二弟三弟說的在理,既然如此,倒也好辦;

  「父皇,兒臣覺得二弟三弟所言極是,如今朝廷,內有太平教妖人作亂,外有東胡人在北境虎視眈眈,關外還有女真人側臥,西北更是鮮卑人天下,洛雲侯的一句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於內,於外,皆可做題,既然如此,策論就定下此題,並且分內外兩篇,就像宮中御醫一般,人生病了,既要開內服的湯藥,又要貼外敷的膏藥,雙管齊下,才能藥到病除。」

  「好,說的好,內服外敷,雙管齊下,才能藥到病除,今歲恩科,策論,就是他了,分內外兩篇,另外就是詩賦,洛雲侯詩詞冠絕天下,無人可處左右,詩詞就以京城為題,戴權,密摺奏疏考題,明日裡,你安排人,不對,就讓小雲子,親自把密折考題,送於貢院南大人,現在再寫一封,讓他們三個拿著,遞給洛雲侯,此事,只有屋內的人知道。」

  「是,陛下。老奴知道如何做,」

  戴權知道事關重大,就在東面書桌上,拿了奏摺和毛筆,現場寫了出來,而後拿著奏摺,給陛下過目,武皇瞄了一眼,點點頭,戴權這才復又抄了一份,把密折遞給大皇子周鼎,

  晉王拿過奏摺看了一眼,心中有數,就把奏摺放入信封封口,收入懷中,放好後,連粥都沒喝完,這就要急著走,

  「父皇,兒臣這就回去了,」

  剛轉身,卻被武皇攔下,

  「慢,著什麼急呢,外面還下著雨,不急著走,桌上那麼多吃的,慢慢吃完了,等雨停了再走也不遲,」

  「呃,謝父皇,」

  一時間,父慈子孝.

  含元殿,

  走廊入口的地方,賈寶玉剛剛脫了衣物,檢查完畢,紅著臉領了考號,也不知是不是運氣不好,還是剛剛因為穿衣服有些慢了,從考官手裡接過的竹簡考號,乃是六百四十四號,極為靠後,

  賈寶玉先是整理了行囊,把考簽和考號迭好,放入懷中,心中多辦委屈和不忿,在榮國府,他何曾受過這些,但是一想到府上的薛大哥,被吊在殿門前受了鞭刑,心中一冷,洛雲侯果然兇殘,連自己人也不能網開一面,還有,就是薛大哥怎麼會來含元殿,他可是來參加恩科考試的,為何在府上沒有聽說,

  一時間,賈寶玉想不明白,也不再多想,無奈的背起行囊,順著走廊,往後面的偏殿走去,沿途都有巡考官來回走動,路過第一排休息的地方,都是帶著格擋的床鋪,瞧了一眼,也沒在意,繼續往裡走著,剛邁出步子,就停了下來,

  因為不遠處,在最前頭的一個床鋪上,竟然看到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大嫂子院裡的蘭哥兒嗎,他怎麼來了,還想再確認一番,後面的人擁擠之下,再回頭卻沒有看見人,

  只是他這一停留,就被巡考官發現,呵斥一聲,

  「所有人,拿了考號,快速回到自己床鋪,不得停留,」

  無法,賈寶玉只能按下自己的心思,往後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