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榮國府的謀算
「父親,外面的雨,下的是越來越大了,不知明日是否能按時到京城。」
京城以南的官道上,
東首的一處高地,
早就圍了一處軍營,這是大梁城節度使麾下大營的營帳內,長子呂從雲掀開帘子往外看去,只見天際電閃雷鳴,磅礴的大雨傾盆而下,要不是傍晚時分,父親看著天色不對,下令紮營,還不知會成什麼樣子。
沒想到,到京城這一段短暫的路途,竟然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會不會預示著發生什麼事,還是說這一去,會傷及根本,心中難免有了憂慮,
「雲兒安心,此地,距離京城不遠了,明日只要天一晴,我們就埋鍋造飯,吃飽飯後直接開拔,途中不停留,陛下給的期限是明日,可是沒說是哪個時辰,明天夜裡到也不算晚,咱們星夜兼程,朝廷不可能視而不見的。」
呂代元早已不像年輕的時候,心氣消磨了許多,早年的威武戰將,現如今就是一個守舊安於現狀的老者,做到節度使這位子,已經是這一輩子所求,現在要做的就是守住家業,至於其他的,不值一提。
「這倒也是,還是父親想的穩妥,兒子這些天,心頭慌亂,總歸覺得不順,」
呂叢雲想了想,父親說的也是,朝廷是規定了期限,但也沒說是白天還是夜裡啊。
就是不知道河西還有河東兩郡的兵馬,會不會晚,畢竟還要渡河,光是渡河就需要耗費不少時間,算上來,也不會比自己這邊早。
想到這,又說道;
「父親,您之前說的,想要試探一番,河西河東兩郡兵馬領兵的將軍,如今就要去京城了,是否還要聯繫他們!咱們快馬加鞭的派出信使,在安水渡口南岸等待,想來時間也夠。」
聽到大兒子呂從雲這樣問,呂代元眼中精光一閃,他們,哼!這些人可是狼崽子,餵不熟的,
「不需要了,之前還有些想法,如今不行,不光不能聯繫,還要保持距離,你想一想,我們呂家已經受封大梁城,而他們雖有實權,但名不正言不順,想要把位子傳下去可就不行了,你說他們能不急嗎,所以聯手之事萬不可再說,朝廷還在那盯著呢。」
呂代元之前是想著私底下商議南下的事,好制衡王子騰,可是如今看來,當年的曾偉倫和楚國忠,也不是當年不怕死的戰將了,畏首畏尾不說,心思是越發沉重了,按道理說,他們二人應該提前聯繫自己,如今看來,是兩家聯手,把自己排除在外,哼,走著瞧!
「還是父親想的周全,兒子之前還擔心行程,還有去京城如何安排,總歸是有顧慮,看樣子父親已經胸有成竹了!」
呂叢雲一屁股坐在父親身邊,給父親端了碗熱茶,這幾日領軍北上,事事親為,雖然長進了許多,但是睡不好,操勞的一身疲憊感,
呂代元見到兒子端過的熱茶,反而推了回去,
「你先喝一口,然後好好睡一覺。一路上你的辛苦為父看在眼裡,京城安湖大營的主帥王子騰,乃是賈家的姻親,與為父也有香火情,聽說榮國府的嫡長孫大公子也在那,到了那,你要多親近於他,」
「知道了,父親,兒子知道怎麼做…」
榮國府內,
早已經靜悄悄的一片,風雨夜,府上各房的下人也早早的休息了,只有榮慶堂內燈火通明,內堂里,只有賈母靠在炕上,有氣無力,一臉愁容,
堂下坐著的,只有王熙鳳一人在此,此時的鳳姐陪坐在軟榻上,身子上的狐裘披肩,竟然也圍上了,更別說屋裡炕上,燒的暖洋洋的,賈母歪著頭,聽著屋外雨打著屋檐的聲音,滿臉愁容,問道,
「鳳丫頭,你可知寧國府的珍哥兒怎麼樣了,下午時候,我聽下人說,他被皇城司的人帶去順天府衙門受審,這麼晚了也沒個音信,你說當如何,」
王熙鳳臉色有些難看,伸手給老太太,把被子往上蓋了一點,心中躊躇不定,不知怎麼回話,下午的時候,順天府的徐大人,差了衙役送信,說是珍大哥和榮哥兒過了堂,雖然沒有定罪,審出什麼大事,
但也是暫時回不來了,被幾位主審下了詔獄,這哪裡是沒事,詔獄那地方,是人待著地方嗎,進去的能有幾個完整的出來的,寧國府這一難怕是過不去了。
心中的憂愁,不由得臉上就表露出來,雖然一閃而逝,但賈母人雖老,眼睛又不瞎,時刻盯著,怎麼能沒有發現,
「鳳丫頭,你就說吧,到底如何了,順天府尹徐大人,也是咱們賈家的老親了,早年間也有恩情在裡面,不會不告知審案子結果的。」
賈母說的淡然,人老成精不外如是,王熙鳳愣一下,果不其然,還是瞞不過老太太,往賈母身邊靠了靠,回道,
「老太太,孫媳婦也不是想瞞著您,今日徐大人傳來話,說是珍大哥過了堂,問了一下事情緣由,總歸是沒承認,主審之人都沒有過分逼迫,那個言官嚴從找的證人證詞,無非是流言蜚語,無關緊要,想來是沒事但。」
「哼哼,沒事?也就是伱哄著我老婆子,這麼多年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這點事老身還看不明白,審問賈珍事小,就看那些老親還有宮裡面的意思,要是我猜的沒錯的話,賈珍應該被下了詔獄,可對。」
賈母冷哼一聲,什麼叫審問,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如果沒有人搭救,幾位老國公府不出面,宮裡太上皇也不出手,那只能看陛下的心情了,有罪無罪皆在陛下一念之間,其他的不過是堵上天下人悠悠之口罷了。
王熙鳳並未反駁,點了點頭,
「珍大哥和蓉哥兒確實被下了詔獄,那個妖道聽說也沒抓到,所以就僵在那了,不過要是找到了或許還有辦法。」
看著鳳丫頭還在那自欺欺人,賈母伸出手摸了摸王熙鳳的玉手,拍了拍,
「府上的事倒是苦了你了,本不該你過問的,但是現如今,賈家還是需要你來幫襯,老婆子也知道,王家現在是扶搖直上,一個侯府,一個娘親舅家,都是朝中重臣,看著香火情,也不能袖手旁觀,外面的傳言,老身都知道,現如今最主要的是寧國府爵位不能丟,萬一獲罪,想辦法保爵位,你可明白。」
說完,賈母緊握住王熙鳳的手,交代著,但是王熙鳳顯然是有些驚懼,怎麼會找她。
「老太太,孫媳婦就是一個婦道人家,如何會有這本事,要找也是找二太太啊。」
「你先不要推辭,為何找你也和你說清楚,侯府和你的關係盡人皆知,再者,找你,你可能盡心,要是找老二家的,珍哥兒必然沒了希望,我剛剛說的,寧國府最後,實在不行保爵位,如果賈珍不在了,你說爵位如何?」
見到王熙鳳推辭,賈母急忙攔著不讓說話,然後起身坐起來,闡述厲害之處,
「這,是啊,爵位如何。」
王熙鳳一時間愣在那,頭腦有些混亂,寧國府的爵位要是空出來,對賈家族人來說那可是天大的事,這個位子炙手可熱,誰要是襲了爵,那可是天大的美事,忽然想到了賈璉,但是作為榮國府嫡長孫,不可能去東府襲爵位,最有可能得就是賈寶玉,這樣一來,二太太那邊既得了財,又得了爵位,那自己這邊什麼也沒有啊。
賈母眯著眼看著鳳丫頭髮愣,也不打攪,等了一會,王熙鳳才回了神,
「此事老太太放心,我定會過問的,只怕沒有機會。」
「有的,你來之前,宮裡來了信,明日太后就要去靜安寺進香,並且邀約京城三品以上的誥命一同去,你跟著我,一起過去,你去尋王夫人,說一說此中的關係,或許有轉機,」
賈母握著王熙鳳的手,這才鬆開,原來老太太早就有了計較,身邊伺候的人只有鴛鴦一人,屋內燒著炭火,還煮了茶,瞅著空隙,鴛鴦各自給兩位主子倒了碗茶水,
「老太太,二奶奶,天冷,喝點熱茶歇歇。」
「好,還是你貼心,也不知還能留你到什麼時候。」
端起茶碗,賈母惆悵的呢喃了一句,鴛鴦頓時紅了眼,
「老太太,你只要在我就不走,」
「傻丫頭,說什麼胡話。」
主僕二人都有些念念不舍,讓身邊的王熙鳳極不適應,一拍大腿,
「哎呀,你看看,好好地說什麼不好聽的,明日我就隨老太太一道,去靜安寺瞧瞧,算下來好多年沒去了,就是不知明日裡,大太太,二太太還去嗎。」
「不去,就你和我,還有鴛鴦,咱們娘三一起,人多了,話反而不好說。」
王熙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老太太竟然不帶二太太和大太太一起,
「這,能行嗎。」
西邊李紈居住的小院,
雨夜下,
依舊恬靜,屋內的燈火還亮著,二樓的東屋內,李紈並未入睡,靠在床榻上,聽著外面的雨滴聲,似曾相識,
「奶奶,這雨下的也太大了,都已經一個時辰了,還沒有停,外面的小池塘,水都滿了,都快把亭子給淹了。」
素雲絮絮叨叨的從外面推門而入,手上還端了一個食盒,從裡面拿出了蒸糕,還冒著熱氣,小心地搬過來一張小桌上,放在上面,並且拿出筷子放在碟碗上,伺候奶奶多吃了幾口,說來也怪,奶奶這段時間胃口是越來越好了,夜裡面也要吃些東西。
李紈拿著錦布,包著一塊蒸糕,放在嘴邊小口的吃了起來,味道還行,碧月那丫頭的手藝,可不比榮國府劉嫂子手藝差了。
看著身邊嘮叨不停的的素雲,點了一下小丫頭的額頭,然後也塞一個蒸糕入了她的嘴,這才堵住,沒好氣的說道,
「你看你,吃個東西都堵不上你的嘴,不就是下個雨嗎,往年的時候,又不是沒下過,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幸虧蘭兒睡得早,要不然不被你打攪了,」
素雲噤了聲,然後伸手把嘴上的蒸糕拿出來,小口的吃著,這麼甜,碧月能有這手藝,小看她了,
「奶奶,我要是不說話,這屋子裡不就是沒人陪你解悶了嗎,對了,奶奶,咱們府上老管家今個送來了信,說是在下雨之前,城門口的八字牆上,有衙門的人貼了恩科的告示,好像寫是恩科開考的時間又改了,還說是能在兵馬司衙門領銀子呢,」
素雲歪著頭,細細回想老管家的話,要不是剛剛奶奶提到了蘭少爺,差點就忘了,這所謂的老管家,就是李紈父親留下的老宅里,看門的李管家,算得上是老人了。
誰知李紈聽到後,拿眼瞪了素雲,
「你個死丫頭,那麼大的事,你竟然沒有給我說,是不是貪玩忘了,快,想想,什麼時間改了,」
李紈語氣有些焦急,這些日子,小院子裡都在為賈蘭恩科備考準備著,就是吃的,用的乾糧和飲水,也是早早備好,如今要是改了時間,這些東西雖然還能用,但是吃的喝的就不能放了,
「奶奶別急,據說是主考的大學士南大人,把科考的時間從四月初暫定為四月末,還給趕考士子的士子發放盤纏,只要在冊名錄的人,拿著名簽就能在五城兵馬司衙門領上二兩銀子呢。」
一說到領銀子,小丫頭就兩眼放光,以往都知道科考花銀子,還是頭一次聽說能領銀子呢,只有李紈不在意這點,畢竟侯爺一次給了那麼多銀子,這一點半點就看不上,改了時間也是好事,讓蘭兒再把功課溫習一遍,多背點東西也是好的,
「你個死丫頭,就這點出息,盡想著銀子的事了,這銀子不要也罷,萬不可讓榮國府其他人發現,可明白,」
「是,奶奶,不去領就是了,可惜了那二兩銀子,還能買個江南胭脂水粉呢,」
素雲滿臉的不舍,還在那糾結二兩銀子能賣多少東西,李紈吃完手中的蒸糕,擦了一下手,又問,
「我問你,除了這點事,還有什麼,比如其他的告示,」
既然發了銀子,想必來參與科考的人定然不少,不管考不考上,為了那二兩銀子,遠近都要來,那人數可就不少了,鄉試這一關,人一多,考上的機率不就小了嗎,李紈心中自然有了擔憂。
小丫頭見到奶奶沉默不語,臉色有些沉重,就不敢再嬉笑,勸慰道,
「奶奶不必擔心,蘭哥兒定然能中的,人多畢竟也良莠不齊,再說了,李管家還說了,好像是姑爺,洛雲侯也是主考的考官之一了!」
「什麼!怎麼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