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別府續舊緣

  第252章 別府續舊緣

  榮國府,后角門。

  今天是可卿離府的日子,賈母發了話,和離之婦,不能走正門兩側的東西角門。

  只能走榮國府北側后角門,老太太心中的不滿,顯而易見,只是不好說出口罷了。

  后角門出門便是居德坊后街,那裡平常很少有人過往,顯得空蕩蕩的。

  這裡已停了三輛馬車,其中兩輛秦家派拉的馬車,裝了十多個紅漆描金的箱籠。

  頭前那裡馬車卻是賈琮事先準備的,寶珠和瑞珠正要扶著可卿上車。

  后角門的台階上,尤氏一身素服,如今賈珍還在喪期。

  一旁的王熙鳳卻是滿頭珠翠,上穿緙絲石青銀鼠褂,下身穿翡翠撒花洋縐裙,姿容風流綽約。

  滿府眾人也只有她們兩個送可卿離府,顯得有些淒涼冷清。

  尤氏望著青春俏美的可卿,心中著實有幾分羨慕。

  可卿雖和離出府,但她的娘家是官宦之家,她還是家中長女,非常受父母疼愛,歸有所依。

  不像她娘家凋敝,母親帶著兩個妹妹囫圇著混日子,所以除了賈家,尤氏根本無退身之路。

  王熙鳳性子雖潑辣精明,卻喜歡可卿出色的人物品格,可卿自嫁入賈家,也與她走得很近。

  如今見可卿出府,王熙鳳心中很是不舍,自己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難出二門的宅婦,以後再見可卿就不容易了。

  突然聽得空曠的后街響起一陣清脆的馬蹄聲。

  這后街一般很少人走動,王熙鳳有些稀罕的張望。

  只見賈琮一身雪青色輕綢袍服,腰束竹紋緞面腰帶,髮簪青玉,形容說不出的俊朗幹練。

  王熙鳳見他還騎了匹黑緞子般的大馬,這馬王熙鳳也是認得的,因為榮國府中這也是獨一份。

  據說是當初賈琮封官時,嘉順親王送的賀禮,這兩年一直養在府上。

  王熙鳳問道:「琮兄弟這是往哪裡去?」

  至於賈琮出現在在這裡,王熙鳳也不奇怪,賈琮的清芷齋就靠近后角門,他日常上衙門都是出入后街。

  賈琮微微一笑,說道:「今日我去五軍營北校場公幹,正好經過桂枝巷秦府,秦姑娘今日離府,賈家人也當相送,也算全了禮數。」

  五軍營這些事,王熙鳳日常入園子和姊妹閒聊,倒是聽探春說過,探春最好奇琮兄弟在外面做的事。

  據說自家這位兄弟,最近常去五軍營鼓搗火器,具體是什麼,她自然也不是太懂。

  不過尤氏和王熙鳳,都不是愚笨的女人,多少也聽出,賈琮的話里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只是可卿如今已和離出府,不再是賈家的媳婦,就算賈琮舉止有些突兀,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不是來。

  可卿臉上微微一紅,說不出的嬌羞動人,對著賈琮微微一福,說道:那就有勞琮……琮公子了。」

  如今她在賈家和離出府,自然不用再叔侄輩分相稱。

  尤氏望著那賈琮騎馬陪著馬車離去,心中泛起古怪的感覺。

  一旁的王熙鳳,耳邊不斷盤旋賈琮剛才那句話:秦姑娘今日離府,賈家人也當相送,也算全了禮數。

  秦姑娘……,這個稱呼透著一種異樣的親密,聽得王熙鳳總有些彆扭。

  她突然想起來,當日寧國府抄家在即,賈琮提示將寧國女眷接到榮國暫避。

  那個時候賈琮就稱呼可卿為秦姑娘,那時可卿還是蓉兒媳婦,當時王熙鳳就覺得古怪,只當是賈琮一時口誤。

  現在她仔細想起,賈琮好像從來就沒叫過可卿為蓉兒媳婦,倒是稱呼秦姑娘時順口之極,就像是叫慣了一樣。

  好像他知道可卿做不長久蓉兒媳婦一樣,王熙鳳本來心思就比常人明銳,想起諸般痕跡,心中不禁有些發毛。

  再想到當日在榮慶堂,賈琮如此出言維護可卿,還有今天說是順路,可看他這架勢,分明是有備而來。

  這哪裡是順道相送,倒有些像送媳婦回娘家!

  難道可卿決意要和離出府,竟是為了這小子?

  王熙鳳突然有些恍然大悟,一雙水靈靈鳳眼中閃爍八卦奇光。

  好你個琮老三,真是色膽包天,居然還有這樣一出!

  ……

  賈琮將可卿送到了桂枝坊附近,便叫停了馬車。

  他不便將可卿送到秦府,眼下可卿剛和離出府,而秦業知曉自己和可卿的過去。

  以秦業攀附勢力的性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寧可女兒在賈家守富貴活寡,也不願意她和離回家。

  可如今可卿卻回來了,一定是大違秦業的本意。

  如果這個時候賈琮出現,秦業必定是要疑心的,鬧出事情來,會讓可卿無法在娘家立足。

  雖然可卿不可能一輩子呆在娘家,但眼下那裡是她最妥當的落腳地。

  他已經差點要失去她,如今好不容易板正扭轉,他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他不想做什麼道德君子,一個他喜歡並且喜歡他的女人,去完全的擁有她,才是他最應該去做的事。

  這世道禮教森嚴,宗法勢大,但這些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總是有很多方法可用。

  可卿自然明白賈琮的心思,他是顧忌自己在家中的處境,心中微微有些黯然。

  她叫瑞珠帶著另外兩輛馬車先回府,賈琮讓江流牽了自己馬,自己架著馬車去了城南。

  其實他並沒有什麼目的地,只是自金陵分開之後,發生了這麼多變故,不想錯過這樣一個獨處的機會罷了。

  馬車在城南的官道身上輕快的奔馳,鼓動的疾風吹開了車簾,露出一張艷如玫蕊般的俏臉。

  那臉上帶著醉人的笑意,洋溢著解脫了枷鎖的釋然,望著雋秀清朗的駕車少年,眼中充滿依戀和情意。

  天邊雲霞蒸騰,路邊山花嬌艷。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天地似乎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車簾被輕輕掀開,一雙水色瀲灩的美眸,望著少年溫煦和暖的笑顏。

  柔潤的雙手被一雙溫暖的手掌握著,掌心傳來的熱力,讓可卿心神震盪。

  「琮弟……。」她在金陵時這樣叫過他,那裡面充滿甜蜜難忘的記憶。

  如今這一切仿佛又回來了。

  ……

  北靜王府。

  水溶的書房中沒有奢侈富貴的擺設,因為這是間真正意義上的書房。

  北靜王府雖然是武勛傳家,但到了水溶這一代,卻在文事方面頗有喜好。

  水溶自小好讀詩文,雖然文采普通,但胸有韜略,志向高遠。

  自從賈家敗落,水溶以其才能,成為四王八公中最出色的人物。

  皇家對北靜王一脈,也屢降隆恩,水溶之父,因於太上皇有從龍之功,被特准世襲王爵三代,算是貴勛中獨一份。

  水溶這樣的人,一出生享盡富貴,可以說無所不有,但最近心裡卻總是存了件事,讓他有些寢食不安。

  這時一個王府家僕走進書房:「王爺,你讓奴才打聽的事情,如今都得了准信了。

  王爺那日看到的女子,正是寧國府賈蓉的夫人秦氏,她是工部營繕郎秦業之女。

  六月嫁入寧國府,如今不過數月時間。

  寧國府管家賴二獲罪被斬,他的兒子賴尚榮因罪責不大,要被發配西北邊陲為奴。

  奴才給他使了些好處,從他口中得知,那賈蓉是殘缺之身,與秦氏無夫妻之實。」

  水溶聽了這話臉色驚訝,目光中閃動幽暗深沉的光芒。

  當日他去寧國府奉旨抄家,意外的看到了秦可卿。

  他出身富貴王族,一生不知見過多人間佳麗,對女色早已處之泰然。

  可乍然見到秦可卿的絕代芳華,卻被深深懾服,鬼使神差一般,從此念念不忘,寢室難安。

  以他的身份,覬覦一個罪囚之婦,是極不體面的事情。

  況且賈蓉獲罪,但罪不及妻兒,他的夫人依然是國公賈家嫡長媳婦,身份非同一般,對他來說並無可能。

  但他還是一反常態,依舊讓人去打聽秦可卿的底細。

  他並不單單是惑於秦可卿驚人的美色,這其中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他發現這位寧國府大少奶奶,其容顏風姿和與人十分相識,此人他在幼年時認識,如今已亡故多年。

  這人所屬家族雖非皇族,但身份地位也非同小可。

  後來,他又打聽到秦可卿是秦家抱養,而非血脈所誕,越發讓他覺得必有蹊蹺,甚至奇貨可居……。

  「奴才還打聽到,那賈蓉押解瓊州伏刑之前,已給秦氏寫了和離書,聽說今日就要出府返回娘家。」

  「竟有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