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我是不是很沒用？

  普法之事任到重遠，且不說國朝識字率是個大問題，就是朝堂上不斷出現的阻力也夠人頭疼的。

  黛玉還曾疑惑問過賈琮，為何朝堂中會有官員對自己在公學推動普法頗有牴觸，這事也就賈琮這個接受過前世系統性教育的人能想明白。

  普法多了，百姓民智一開，管理起來就難了。

  估計朝中官吏中，有不少人在暗中罵賈琮、黛玉多事吧。

  當然，這些小規模的牴觸反對對於大勢是沒有多大影響的，現在缺少的就是公學先生。

  賈琮、黛玉以及寶釵等人，親自將一名名的韭菜……不對，是大夏未來的棟樑送出了榮國府的大門。

  最後一個離開的，就是賀崇與寶釵夫婦。

  臨走前，這對小夫妻齊齊朝著賈琮一拜，以表謝意。

  如果說當日在國子監，寶釵連接兩場在算學上擊敗神算子孫山是一舉得名的話，那麼今日這一日之師，那是真讓寶釵在仕林有了一席之地，而且是地位極高的那種。

  千萬別小看了這一日之師，今後只要有人學習算學，都避不開要給寶釵行半師禮。

  對於薛家，對於賀家，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寶二哥有事？」

  累了整整一天，賈琮原本已經想著回房去，抱著香香軟軟的林姐姐好好睡一覺。

  不想寶玉眉頭緊鎖，默默跟在他身後，一直進了東跨院。

  黛玉先一步回了屋去休息，賈琮則是拉著寶玉去了書房。

  初秋的京城已經微涼，紫鵑送來了茶點後就退了出去，賈琮再次開口問道：「是出了什麼事嗎？」

  寶玉搖了搖頭，猶豫了好半天才反問了一句：「琮哥兒，你是咱家最聰明的人，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嗯？

  寶二爺這又是鬧哪一出？

  只見寶玉抬起手來，攤開手掌說道：「今日與眾仕子一比，我文不成武不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上無禦敵殺賊之術，下無治世安民之能，唯一能做的，就是寫幾句酸詩……」

  「打住！」

  賈琮明白了，寶玉這是又犯傻了！

  這幾年寶二爺經歷的事情之多，是他前十六年幾乎接觸不到的。

  他雖然成長也很快，但因性格影響，他的成長還無法讓他看清他自己，更無法看清這個世界的本質。

  賈琮哭笑不得的給其倒了一杯茶，溫聲安慰道：「我說寶二哥，你怎麼會認為詩詞文章不是本事了？這話要是傳出去，人家還會以為榮國府的寶二爺是在反諷自誇！」

  老天爺，快降下雷霆劈死這傢伙吧。

  堂堂一甲探花郎，詩詞大才賈寶玉竟然說自己無能！

  「咱就不說別的，之前我諫言朝廷創建新聞司，曾說過一句話寶二哥可還記得？」

  寶玉稍微一琢磨就想起了新聞司正堂掛著的牌匾——無冕御史，喃喃自吟：「無冕御史！」

  「對，無冕御史。」

  賈琮點了點頭：「都察院是我朝最為重要的監察機構，監察百官，監督君王，同時也是君王了解民間疾苦的主要途徑之一。寶二哥這幾年寫的每一篇新聞稿，不是用筆，實際上就是一柄柄砍向黑暗的利劍……」

  這幾年，寶玉越發的被海剛峰海筆架看重，就是因為寶玉那一篇篇言辭犀利的新聞稿，那一封封不畏權貴直來直去的彈劾奏章。

  國朝不缺什麼治世之能臣，也不缺橫刀立馬的大將軍，反而缺少的就是寶玉這種視權貴於無物，有天下為公之心的諫臣。

  有榮國府兜底，寶玉可以彈劾任何一個不法之徒，不用擔心被人報復。

  海剛峰已經多次跟賈琮說過，等寶玉再歷練幾年，非得將其拉進都察院去，放在新聞司是真浪費了。

  寶玉在新聞司是不是浪費，賈琮對此抱有不同的看法。

  但從海剛峰的評價來看，寶玉絕不是什麼只會風花雪月的廢物，反而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二房賈蘭還小，寶玉已經可以獨立撐起二房的門楣了。

  只不過在這之前，還得時時注意這個心思敏感的大男孩……

  「寶二哥，有伱在新聞司，報紙對朝野的監督就可以做到不畏懼任何權貴，不擔心有人壓下輿論。衙門難進，天底下不法之徒何其多也，不公之事何其多也，無處申冤之人何其多也？你就不想當大夏的包青天嗎？」

  ……

  賈琮將被忽悠瘸了的寶玉送出了院門，抱臂微笑目送其離去。

  黛玉披著件披風走了過來，好奇的詢問寶玉有什麼事。

  等賈琮將事情的原委說完，黛玉也對寶玉敏感的心思感慨萬千。

  「如果真如海公所言，寶玉以後做個言官諫臣還是很不錯的。不過他的性子太直了，在朝中會過的很艱難，哪怕有咱們也一樣。還不如就呆在新聞司，至少能避開不必要的麻煩。」

  別看如今朝中被人稱為眾正盈朝，可期間的利益糾葛是任何時候都無法避免的。

  就寶玉那有什麼說什麼的性子，真去了朝中任實職，最多半月，不是他自己氣死，就是把別人氣死。

  皇帝也不想每日被年輕力壯的「海剛峰」天天噴唾沫星子吧。

  「還真是，我也覺得寶二哥當無冕御史更好些，報紙上他可以隨便罵，總有緩和的餘地。真去了朝中任職，我擔心他把整個朝堂給得罪光了。」

  政治是需要妥協的，賈琮可不認為寶玉能做到跟朝中的官員虛與委蛇。

  夫妻二人對視苦笑，攜手往院中走去。

  「今日那些仕子儒生，你是怎麼打算的？」

  黛玉對賈琮的了解，比赦大老爺還要了解的深刻。

  花了這麼大的心思，黛玉可不認為賈琮會只是為了替皇帝老爺安撫民心。

  果然，賈琮攬住了黛玉柔軟的細腰，在其耳邊小聲說道：「這些人是最好的刀，用好了不但能往世家學閥腰子上重重捅一下，還能當做新政最新鮮的血脈，成為後繼之世的基石……」

  二人回了屋中就洗漱躺下了，賈琮抱著香香軟軟的黛玉，撫摸著其光潔的後背，一邊溫存，一邊說著自己的計劃。

  說來也是巧，新政到了如今，吏治、賦稅、軍事的改革已經基本完成，朝廷現如今的主要之事反倒是架構上的革新，以及制度上的完善。

  朝廷衙門架構的革新完善，使得對於人才的需求一下子擴大了數倍。

  原本賈琮就跟劉弘建議應該增加科舉的次數，擴大招錄的比例來補充即將出現的大額人員空缺。

  不過劉弘卻罕見的否決了賈琮的建議，開科取士乃國朝最重要的盛典，寧缺毋濫，不然會出現官員質量的迅速下滑。

  今日這些仕子儒生倒是給賈琮出了一個不錯的主意：分科取士，推行實習之法。

  分科取士，可以將最合適的人，送到最合適的位置上。

  推行實習之法，可以在短暫的時間內，提供一大批還算合格的韭菜……人才。

  這樣一來，朝廷就有了足夠的時間去培養合格的官員，到時候經過兩三次科舉大比，缺額也就彌補上來了。

  「而且我觀這些仕子中，有不少是無意於科舉入仕，倒是可以聘為公學教諭，封以虛銜，授予朝俸，讓其教授孩童最合適不過。」

  天下公學以萬計，需要的公學教諭令禮部的人差點愁白了頭髮。

  那些老儒生的水平……實在是沒辦法，要不然賈琮絕對不會讓那些頑固的老儒生教授天朝未來的花骨朵。

  黛玉巡視京畿公學時，就曾遇到過一個極為牴觸女子入學的老儒生，一開口就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差點逼得黛玉下令開除。

  如果有一群年輕的少年郎去教授，那最好不過了。

  「還有，公學還需要女子為師，這樣才能更好的推行女子入學之事。這事你得去跟太子妃商量商量，看京中各家的閨秀可還願意。如果可以，先在京城試行……」

  這年月想要辦件實事，要顧慮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光是一個義務教育，就足以讓賈琮揪斷好多頭髮。

  好在有林家女諸葛在，很多事黛玉能辦的妥妥噹噹……

  賈琮說著說著，聲音就慢慢變得幾乎聽不到。

  黛玉在黑暗中聽到了賈琮淺淺的呼嚕聲，好笑的將被角捏了捏，鑽到賈琮胸前靠著閉上了眼睛。

  ……

  中秋節，老太太的心情那叫一個好。

  昨日近兩千的仕子儒生來參加賈家辦的「詩會」，那影響力與那三年一次的會試大比差不多了。

  一大早就有各府的官眷登門，一來是來榮國府送節禮拉關係，二來嘛，是他家的老爺派來打探消息的。

  不過老太太多精明的人，大過節的只談樂子，絕對不會多言一句可能會影響大局的話。

  賈琮一覺睡到了太陽高掛，雙手還牢牢抱著黛玉的嬌軀，令其想要起身都難。

  倆丫鬟在外侯了許久了，敲門詢問主子是否要起來洗漱。

  賈琮這會興致勃勃，哪裡會放過親香的機會，愣是讓丫鬟們先回去，翻身就將幽怨的黛玉壓在了身下……

  當老太太派人來喊遲遲未去榮禧堂的賈琮二人時，床榻上的黛玉已經癱軟不願動彈了。

  賈琮趕走了紅臉的丫鬟，端來溫水親自給黛玉擦拭，又幫著其穿衣梳妝。

  畫眉之事，他這個糙漢子水平堪憂，黛玉羞惱的將其手打落，嬌嗔道：「都怪你，大清早何苦折騰我。這下好了，別人知道還不得笑話我……」

  賈琮從身後攔著黛玉，下巴抵在黛玉的頭頂，嗅著其身上的幽香，笑說：「夫妻敦睦人倫，閨房之樂乃是人倫大道，有什麼可笑話的？誰叫吾妻黛娥洛神之姿，令我難以把持自身呢？果然老話說的好，英雄難過美人關，溫柔鄉最是銷人魂啊！」

  說著，那雙手還不忘四處游移，想要再親香親香。

  不過黛玉才不會讓此時滿腦子色彩的賈琮得逞，她手肘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賈琮的胸膛，從其懷中逃脫出來。

  然後反手就敲了其腦殼一下：「快走吧，別讓外祖母久等，等晚上了我再讓你好看！」

  這對小夫妻皆換上了舒服卻不失禮的居家服，攜手往榮禧堂走去。

  路上還碰到了同樣剛起的寶玉、湘雲，賈琮朝著一雙黑眼圈的寶玉擠眉弄眼。

  「看來寶二哥昨夜又熬夜奮戰了？┗|｀O′|┛嗷~~」

  黛玉的俏臉這會是通紅通紅的，她伸手就掐住了賈琮腰間的一塊肉，輕輕微擰。

  賈琮自然是作痛苦狀，配合著黛玉。

  寶玉這個二愣子還沒反應過來，湘雲卻已瞪了賈琮一眼，跑到黛玉那將其拉走，快步往榮禧堂走去。

  「昨夜的確是奮戰了許久，約莫天快涼了我才睡下。一會有空你去趟我那，幫幫忙……」

  嗯？

  這回輪到賈琮疑惑了，不過很快他就弄清楚了寶玉的意思。

  好傢夥，寶玉這勁頭一來，連嬌妻都扔在了一旁，竟然在書桌前忙到了天亮。

  怪不得一雙黑眼圈跟食鐵獸一樣……

  「昨夜與你一番暢談，回去後我思索許久，覺得你說的對。國朝需要新聞司，也需要報社。不過若是只有京城報社一家是遠遠不夠的，我覺得朝廷要允許民間辦報……」

  寶玉的想法很簡單，既然朝廷需要報社這種無冕御史的監督，那就要將報社鋪遍整個大夏，讓每一個百姓都能接觸到報紙。

  「天下不平之事太多，正如你所言，對於百姓來說，衙門難進，報社就可以彌補這一空缺……」

  兄弟倆慢慢往榮禧堂走著，不時交流著自己的看法。

  寶玉的想法除了天真無邪了些，倒也是有可取之處的。

  賈琮贊同了其中的一部分，特意提醒道：「寶二哥可曾想過，報紙本身就是一柄雙刃劍，輿論是可以操控的。若朝廷允許民間辦報，有不臣之人用報紙攻訐朝廷，詆毀陛下呢？」

  輿論戰，是看不見流血的戰爭。

  很多時候，官府在輿論上是被動落後的。

  寶玉的想法是好的，但必須立下一個規矩，來約束輿論，不至於鬧出謠言滿天飛，破壞社會安定的大麻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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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就寫更到這裡，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