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郭侍郎的選擇

  第52章 郭侍郎的選擇

  王夫人看似鎮定,實則被賈璉給噁心壞了!袖口裡的指甲刺疼手心,才忍住了怒火。

  如果不是人太多,王夫人能跳起來掐著賈璉的脖子怒吼:「元春是我閨女!我閨女被晉封了,跟這個老不死有啥關係?怎麼都算到她的頭上?」

  可惜,王夫人不敢有任何不滿的表示,在賈府的女性群體中,賈母就是天。

  王夫人的任何不滿的舉動,都會被世人解讀為「不孝」。這就是禮教!

  禮教吃人是怎麼吃的?這就是其中一個具體表現,媳婦在婆婆面前沒有話語權。

  人群中的賈母眾人矚目,王夫人恨不能取而代之。當然也只能想想,現實不可能。

  看著強顏歡笑的王夫人,賈璉心裡也很快活,他知道有一種人就是這樣,看見別人風光,心裡就會難受。王夫人大概也是這種人,看見賈母的風光,心裡指定不好受。

  不好受就對了!你不好受,我才開心嘛!

  賈母是極為喜歡熱鬧的,有點事情就要擺一桌熱鬧熱鬧,這不又吩咐下去,擺酒慶祝。

  賈璉離開榮禧堂時,已經華燈初上,喝了一點酒的賈璉,走出去幾十步,回頭看夜色中的燈火點點,席間的歡聲笑語,心中想到的卻是,就沒有人想過元春的一生換來的富貴麼?

  想到這賈璉忍不住都笑了,自己用現代人的思維看問題,在這個事情上是有局限性的。別說皇宮裡的女人了,即便是這賈府里的女人們,哪個也不是想出門就能出門的,總的有個正經的名堂對外講,才好出這高牆大院。不然就會被扣上拋頭露面,不守婦道的罪名。

  這個時代對於女人而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危險。

  眼瞅著要過年了,朝廷也放假休沐,賈赦也難得沒有出去浪,在家裡等著過年。

  賈璉正打算找個機會跟賈赦和賈母正式說一下年後去國子監讀書的事情,不想一早起來請安時,賈赦見了他便道:「昨日禮部的郭侍郎派人送來張拜帖,說好今日登門,你不要亂跑。」賈璉聽了臉色一沉,心道:【怎麼沒人跟我說一聲】。

  賈赦見他臉色難看,本想發作罵兩句,但一轉念又放棄了,這小畜生今非昔比,先生是張廷恩,交往的朋友也是三殿下。這東跨院大房能不能壓倒二房,重回榮禧堂還得靠他。

  於是便語氣婉轉好言好語道:「冤家宜解不宜結,那郭侍郎願意和解,娃娃之間的事情,都打了一架還想如何?將來你們都是國子監的同窗呢。」

  賈赦這裡難得「苦口婆心」,賈璉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可能性,想著便試探一句:「郭侍郎不是文官麼?」賈赦聽了笑道:「他是文官不假,架不住首輔三清三辭,陛下已經准了。倒是清欠一事,我等勛臣聯手,陛下做了讓步。禮部尚書多半是要入閣的,郭侍郎有心進一步,昔日靠山卻倒了,伱猜如何?」

  我猜個屁,那郭侍郎果真投了勛貴麼?這得有多傻?

  仔細一琢磨倒也不奇怪,眼下的勛貴集團勢力極大,沒見賈雨村也投效了麼?

  「我上哪猜去,朝廷的事情素來也不關心的。」賈璉隨口應付,一點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倒是讓賈赦憋在嘴裡的話沒法順暢的往外說,頓時有點難受,忍不住又罵:「小畜生,除了惹禍,你還能做點什麼?年後去國子監好好讀書,不要再惹事。」

  賈璉乾脆的抱手退下,回院子時心裡嘀咕,我可不能順著他的安排,得給他攪和了。

  當下二話不說,回家換了衣服,就叫了小安一個,兩人悄悄的出了大門。不料門房見了賈璉和小安,趕緊開口阻攔:「老爺吩咐了,二爺不能出門。」

  平日裡總是笑嘻嘻的賈璉此刻突然翻臉,陰沉著臉色怒斥:「滾一邊去!」

  門房並不敢真攔,畢竟賈璉才是這家的主人,當下哀求道:「老爺的性子二爺是知道的,真要被小人放了二爺出門,老爺怕是要將小人扒皮拆骨。」

  賈璉抬腳要踹,那門房側身做躲避狀,卻又沒躲開。這一腳不輕不重的,身子一歪就過去了,到了沒攔住賈璉,門房做痛苦哀求狀,目送賈璉揚長而去,臨走還留下一句極為兇殘的話:「下次再攔著,給你丟後花園的枯井裡。」

  等賈璉走的不見人影了,門房才輕輕的拍了拍小腿上的腳印,這榮國府里也就是璉二爺了,換成別的主子,這一腳下來,怎麼不得青紫幾天的。門房在心裡遺憾了一番【可惜,這東跨院不是二爺當家,不然大傢伙能好過一些。】

  賈璉也沒去逛街,奔著張廷恩的宅子就來了,如果是個不熟的人,登門就得像郭侍郎那樣,提前一天送拜帖,主人家派人回帖接受登門,這才能登門拜見,否則就是叫不請自來,是很失禮的舉動。

  「禮」這個東西在儒家文化長期浸淫之下,深入到古代人們的生活方方面面,刻入了人們骨髓之中。

  作為張廷恩的入室弟子,賈璉隨時登門,自然不存在失禮一說。

  熟門熟路的賈璉很順利的在書房裡見到了正在「養病」的張廷恩,說是養病,還真的是養病,畢竟人的年紀擺在那裡,多少有點毛病。宮裡的御醫開了溫養的方子,慢慢調理身體。

  要說不是養病,那也沒毛病,不信看看陛下賜給張廷恩的兩個侍女中的一個,那氣色比以前好的多了,紅潤水澤的肌膚,這地可沒荒著。

  也許是天氣熱的緣故,侍女紅著臉出去了,張廷恩咳嗽一聲,故作鎮定。

  賈璉只能扭頭看一眼窗外,冬日的艷陽里,庭院中樹影斑駁。

  「怎麼空著手就來了!」張廷恩很不要臉的想反客為主,就是說話的底氣不足。

  「來逃難的,顧不上!」賈璉努力的克制別笑出來。

  好在另一個侍女端著盤子進來,上有兩條熱毛巾,張廷恩拿了一條,示意賈璉:「坐下慢慢說,逃難?倒是有趣的說法。」

  賈璉坐下,取了熱毛巾擦拭一番,放回盤子裡,待侍女退下才開口:「禮部的郭侍郎,要登門拜訪,說是為郭松的事情來道歉的。藉口找的倒是非常的好,可惜,我不認帳。偏偏又惹不起家裡的那個廢物老子,只好逃出來躲一躲,明日在回去。」

  一番話簡單明白,張廷恩自然也聽的清楚明白,點點頭道:「首輔大人已經三上辭章了!陛下這次沒有駁回,而是同意。」

  一聽這個就有瓜可吃,賈璉頓時精神一震道:「怎麼如此迫不及待?」

  能從賈璉的嘴裡聽到這麼直接的話,張廷恩露出滿意的表情,這是弟子對先生的信任。張廷恩還是嚴肅臉的教訓了一句:「這話不許在外面講,也不怕禍從口出。」

  賈璉根本沒往心裡去的歪歪嘴:「學生說的是這位郭侍郎想更上一層樓的心思。」

  張廷恩很不給面子的直接拆穿:「此言汝信乎?」翻譯一下,你連自己都騙。

  賈璉露出笑嘻嘻的嘴臉:「這不是您不讓亂說麼?」

  張廷恩收起嚴肅的表情,淡淡道:「滿嘴的大白話,也不怕丟了讀書人的臉面。」

  「我勛貴也!」賈璉義正詞嚴,張廷恩頓了一下,苦笑搖頭,沒毛病。

  我雖然也讀書,也考科舉,但我是勛貴出身。這標籤一輩子都跟著。不以個人喜好為轉移。有句話賈璉沒說出來,那就是「伴君如伴虎」。沒說的原因也很簡單,從紅樓夢的小說內容看,皇帝還是比較仁慈的,賈府的人那麼作死,也就是抄個家,還留著賈政賈蘭。

  這麼一看呢,張廷恩即便將來要被當做炮灰,結局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只要不是那種心裡承受素質差的人,應該能安享晚年的。

  「郭侍郎過年就六十了,能不著急麼?」張廷恩把話題扯回來,解釋了一句原由。

  賈璉的思路比較奇葩,他想到的是郭松的年齡,忍不住問一句:「郭松不是嫡子麼?」

  男人六十歲還有生育能力的也很普遍,女人一般過了四十歲,生育能力大不如前。所以賈璉才有此一問。張廷恩聽了笑道:「郭夫人是續弦,乃前夫人之幼妹。」

  原來如此,賈璉恍然大悟,這位郭侍郎在家庭方面,倒是比較有特色的。前妻沒了續弦直接上小姨子,嘖嘖嘖,沒準是早就惦記上的。想到郭松生相貌稱一聲小鮮肉也不過分,郭侍郎想必也是相貌堂堂。這很正常,古代科舉真的就是以貌取人,因為相貌的緣故,科舉成績明明很好,名次受影響的不乏其人。像鍾馗那種屬於特例了。

  這些消息匯總起來,賈府的未來更加令人憂心。

  你想想啊,一個禮部侍郎,竟然投靠權貴,這說明什麼?

  說明了以四王八公為首的勛貴集團可謂氣焰滔天!

  等一等,從賈府的結局來推斷,勛貴集團後來的瓦解出自當今陛下的手筆。

  由此可見,這位陛下真是能隱忍啊!被勛貴集團欺負成這樣了。

  更具體的解釋是,勛貴集團與文官集團之間存在默契,為了打破這個默契,承輝帝才下手拿下了首輔。隨之而來的必然是為了首輔位子的爭奪,平靜的朝局因為年前這麼一個變故,承輝帝能看到的東西更多,能操作的地方更多。

  想到此處,賈璉不禁打了個寒顫,失聲道:「好手段!」

  師徒二人心有靈犀,張廷恩聽了也是微微一笑道:「看破不說破!」

  「那是自然!」賈璉連連點頭。

  「你躲在我這是對的!我這就讓人給令尊帶個話,就說我臨時有事叫你來的。」

  兩人有師徒名分,張廷恩自然要為賈璉擺平賈赦。

  這麼說吧,今後賈璉與張廷恩之間,屬於利益共同體,暫時賈璉能發揮的作用不大,鑑於他的身份,將來可以是一根嵌入權貴集團的一根釘子。這才是賈璉價值之所在。

  沒有這個價值,別說承輝帝了,張廷恩未必會多看賈璉一眼。

  一輛馬車停在賈府東跨院另開的大門外,一個榮國府兩個大門,此事淪為京師笑柄。然則,此刻的郭侍郎卻出現在這,看著從車上下來的郭松臉上唯唯諾諾,郭侍郎內心一聲長嘆,此子被養廢了,慶幸的是尚且年幼,還能搶救。

  首輔被罷給了郭侍郎不小的刺激,他不是昏庸之輩,只不過花甲之年,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強烈願望,促使他向勛貴集團靠攏。勛貴集團聯合起來能逼著皇帝放棄清欠,文官首輔卻因為一點「小事」被迫請辭。

  只要能做尚書,臉不臉的郭侍郎已經不在意了。

  站在東跨院大門口,郭侍郎遞上拜帖:「勞駕通報一聲,郭衍如約而來。」

  東跨院內,賈赦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氣急敗壞的跳腳:「小畜生呢?」

  桂香等下人站在邊上,集體低頭,一言不發。這事情放在以前,賈赦不打死兩個都算是良心發現,現在則不會亂來了,他總是要考慮一下賈璉的感受。

  顯而易見的是,外人不知道賈府的虛實,賈赦能不知道麼?尤其是二房那邊元春被晉封,賈赦的壓力更大了。賈璉是他今後翻身的希望,以前沒希望,賈赦躺平擺爛,現在有希望了,總不能親手把希望打破吧?

  「二爺不讓說,興許是被二爺的老師叫去了。」桂香回了一句模稜兩可的話。

  「不省心的小畜生,回頭打斷他的腿。」丟下一句狠話,賈赦趕緊出迎。

  來的畢竟是個侍郎,北靜王很重視,重點提醒賈赦,一定要接待好郭侍郎,搞好關係。

  賈赦處側門迎接,郭衍沒看見賈璉,多少有點意外:「恩侯兄,令郎何在?」

  賈赦訕笑兩聲道:「那小畜生,啊,犬子的師傅張大人召喚,不知何事。」

  聽到這話,郭衍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同樣都是侍郎,張廷恩在皇帝那邊的地位明顯要高很多,年齡也小了很多,怎麼說呢,年齡是個寶。

  難怪賈府更重視張廷恩,可以理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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