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縣試
也許是外掛的因素,如今的賈璉記憶超強,感覺靈敏,這不就察覺到有人在觀察自己。順著感覺看過去,一身官袍的縣令大人看過來,兩人視線相撞,賈璉放下考箱,搖搖拱手。
王縣令暗暗心驚,不動聲色的轉移視線,心道:這廝怎知我在看他?如何有做賊心虛之感?王縣令心驚之餘,不免有羞怒之意,哼哼!
輪到賈璉檢查的時候,王縣令突然開口:「等等,我親自檢查!」
門裡門外的考生都看了過來,發現是賈璉在接受檢查,頓時對王縣令生出敬佩之心。
風骨!這就是文臣的風骨,這就是聖賢書薰陶出來的文臣。
該死,竟然是端硯,該死,竟然是狼毫徽筆,這墨……。
王縣令不想再檢查下去了,生怕自己忍不住把賈璉這套文具給奪走。
哼哼,差生文具多!回頭別怪我對你嚴格要求。
王縣令退後一步,讓下屬來繼續檢查,結果自然是一點毛病都沒有。
賈璉也有點糊塗,這縣令為何對我如此呢?按說天子腳下當縣令,不得圓滑一點麼?不然這官也當不長啊。跟人賈雨村學學啊,哦,現在的賈雨村還沒有「頓悟」。
王縣令非常意外的是,整個過程,明知道被針對了,賈璉竟然一點不耐煩的情緒都沒有,東西被煩亂了,也沒有絲毫表情,穩的像一座黑夜裡遠觀狀態下的山。
兩個檢查的小吏一無所獲,回頭看看王縣令,沒有等到指令,揮揮手:「過去,快點。」
賈璉看著被翻的亂糟糟的考箱,勉強合上蓋子,挎著入內,也不著急去收拾。
這是十四歲?榮國公的嫡孫繼承人,涵養這麼好的麼?
王縣令突然生出敬佩之意!
寒門子弟這個表現,倒也無可厚非。這種頂級勛貴的嫡系子孫,生下來就是被人捧著長大的,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賈府那個家教水平,外界沒啥好評,那只能是自身的素養了。
不是官場老油條很難在順天府下屬的縣裡生存,王縣令顯示了一下「風骨」之後,很快就恢復了冷靜。凡事過猶不及,不能演戲太投入,把角色當真了,那就太傻了。
拿到號牌,找到號舍,賈璉看一眼輕鬆了很多。空間還是不小的。傳說中那個16平米的號舍,明顯加大了很多。但加大的也很有限,勉強能放下一把靠椅,就跟青雲書院裡的那種能調整的靠椅一模一樣。想躺平睡覺是不可能的,只能斜著靠背睡。
太祖善待考生的宗旨,從號舍里的衛生狀況看,並沒有得到徹底的貫徹。唯一得到執行的,大概就是棚頂有過修繕,確保不漏雨。
一個小吏出現在賈璉身旁,笑嘻嘻的作揖問候:「這位爺,可需要打掃服務?」
講道理,這些小吏創收的機會不多,難得三年一考,不得往死里掙錢。
早有預料的賈璉也不生氣,笑著拱手:「勞你辛苦,所需幾何?」
「打掃一百文,天氣熱,您不得加個遮陽棚?」小吏這價格就不是一般的黑了,而且還有後續。要知道,賈府的二等丫鬟,一個月的例錢也才五百文呢。
賈璉抬頭看一眼,號舍的屋檐短的可憐,難怪來點風雨,考生就得護著卷子,身上打濕了也在所不惜。「遮陽棚加上吧,多少錢?」賈璉也沒心情講價了,他還是好的,身上帶了錢。排隊的時候看見不少考生,衣服上都有布丁,真的不富裕。
這不,隔壁的考生已經自己動手在打掃考棚,難怪不少考生進來的時候都帶著笤帚。
「謝謝您勒,誠惠,五百文。」小吏笑嘻嘻的拱手,這樣的考生才是受歡迎的考生,平時你想為難讀書人,那得有那個機會。也只有在這個節骨眼上的讀書人,才是能拿捏的。
摸出五錢銀子遞給小吏,賈璉站在一邊等著他收拾。小吏動作很快,一聲招呼,來了兩個同伴,笤帚水桶抹布齊上陣,幹活是真的利索。之前的小吏繼續去找下一個客戶。
十五分鐘左右,號舍弄乾淨了,遮陽棚也用一塊白布,一長兩短三根竹子給弄好了。
賈璉看了一樣,從屋檐上探出一米多的遮陽棚,只要不是大封,應該能穩當的撐著。
這天氣很熱,在這裡頭呆上兩天,沒有遮陽棚的話,怕是要曬中暑的。
好在只是縣試,時間也只有兩天,不算特別的受罪。
一番折騰下來,天已經亮了,東邊的天際泛紅,沒一會太陽就該出來了。
只有親自坐進號舍,才能體會到這裡面空間的逼仄。在這樣一個環境裡考試,真是太憋屈了。古代的讀書人能在這種環境下考試,並能寫出錦繡文章,真是太難得了。
賈璉面對的情況還是好的,至少本朝太祖還是比較仁慈的。明清兩朝的號舍,年久失修是正常操作,號舍里有條毒蛇躥出來,咬死考生的都發生過。
考生進場帶一塊油布,釘子錘子進場都屬於必備物品,油布用釘子固定在頂部,防止下雨。笤帚是自己打掃衛生,帶進來的乾糧都得切開了檢查。
好在這是縣試,檢查的沒那麼嚴格,賈璉的情況都屬於比較嚴格了。
真正嚴格的要從鄉試開始,明朝一度出現讓考生脫光檢查菊花的操作。
這麼變態的操作都能考出來,可見這幫讀書人有多變態。
再次證明了錢能解決絕大多數問題的賈璉,拿抹布把裡面再擦了一遍,這才打開考箱,把東西擺放整齊,坐進號舍內,等待考試開始。
太陽出來的時候,趴在橫板上打瞌睡的賈璉被叫醒了,試卷,蠟燭,稿紙。
本朝縣試兩天,首日三道四書題,拿到卷子的賈璉也不著急,先看題目,然後從最有把握的題目開始醞釀,構思。
八股取士禁錮思想的弊端賈璉一點都不關心,本來就是一塊敲門磚,個人別跟體制對著幹。這個道理賈璉看的很透徹,賈璉自覺是個俗人,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好了就行。其他的,我死之後,管它洪水滔天。
題海戰術的賈璉,深知八股文要義第一,破題!所以,必須慎重,在稿紙上把幾個破題列出來,最後選一個,這是賈璉的戰術之一。
專心做題的賈璉,午飯都沒好好吃,對付了一塊點心,其實也沒胃口,太熱了。
上廁所的時候,賈璉看到了好幾個考生袒胸露乳,還看見有考生嘴上全是墨跡。
可謂千姿百態,走這一趟即便考不過,也是一次特殊的人生體驗。
遮陽棚的生意並不好,只有一小半考生弄了遮陽棚,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到了讀書不易,一個家庭供養一個讀書人一點都不輕鬆。
夕陽西下,草稿完畢的賈璉不著急謄抄,而是先找小吏花錢借了個盆子,去水缸處取水,用毛巾擦拭一番,身體輕快一節之後,這才回到號舍內坐下,開始小心的最後一遍檢查。
這時候的檢查主要看有沒有忌諱的地方,比如皇帝本朝幾個皇帝的名諱,都得避開。
沒有發現問題,開始謄抄,三篇文章抄的很小心,一點都不能錯,錯了也不能改。卷面更是不得又污穢之處,否則就是落卷。
這樣的規則真是太折磨人的情緒了,性格稍微急一點的人,那真是要被弄傻掉的。
賈璉表示情緒穩定,更令人血壓升高的場面都不少見過,畢竟上輩子從基層做到科級,三十年的時間在基層工作,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
穿越後一直苦練的書法工夫發揮了作用,手穩如磐石,心平靜如水,文章好不好另說,判斷好壞是很主觀的事情。這字,伱必須得寫好咯。
三篇文章寫完了,一根蠟燭只用了一小截,這時候也沒檢查必要了,賈璉叫來小吏,交了卷子。渾身輕鬆之後,賈璉回到號舍內,肚子開始咕咕叫。拿起杯子去找小吏交了五十文,要了開水隨叫隨到的服務。你也可以選擇喝生水,但會不會拉肚子,那就不管了。
王縣令一直在等賈璉的卷子,正常是第一天晚上九點前必須交卷子。
賈璉交卷子的時間是八點,不算快,也不算慢,中等速度。
王縣令拿過卷子就看,看完之後表示情緒穩定,沒有特別的驚艷卻足以稱優秀,如果是一百分,賈璉的卷子八十五分是保底,再少就要昧著良心扣分了。關鍵是三篇文章的水平都差不多,沒有稍微差一點的現象,都是這種高水準的發揮。
嗯,這樣就很好,王縣令毫無壓力的畫了個圈,表示縣試通過。至於明天的算經考試,只要能及格就能過,算經考試儘管是太祖很重視,實際上操作卻是另外一回事。
次日一早,賈璉早睡早起,「享受」了一番考棚廁所的滋味,出來都是彎著腰的,太特碼的臭了。還好之前沒有吃早飯,不然真不保證會不會吐一地的。
簡單梳洗之後,冷靜了許多,看看時間,上午六點的樣子。拿了碗去找小吏,一碗開水,一碗開水泡自帶的炒米,又買了兩個白水蛋花費二十文,這就是早餐了。主要是這天氣太要命,想吃點好的都不敢帶進來。
昨天的經歷讓賈璉決定了,算經考試必須一個上午就做完,在這地方多呆一分鐘都是折磨。而且還是來自兩輩子都沒經歷過的折磨。放在上輩子,高考的時候,戰鬥力最強的大媽們,廣場舞都不敢跳。免得把家長們給惹急了拼命。
這個時代的家長們,有一個算一個,沒人敢挑戰科舉考試制度。輕者蹲大獄,重者砍頭。這樣的後果可是太嚴重了,科舉作弊被發現,或者是有嫌疑,結果都是悽慘無比。
算經卷子拿到手的時候,賈璉差點沒把眼珠子瞪掉了,就這?能有小學五年級的水平麼?這時候賈璉似乎明白了,就這水平的題目,科舉的最初階段,就已經把算經優勢打壓到最低限度了。這卷子還需要一天的時間?兩個小時我就能搞定的好吧?
三張卷子,賈璉花兩個小時做完,花半個小時檢查,托本朝太上皇的福,算經卷子可以出現塗改,只要過程、答案正確就沒問題。好吧,這其實就很有問題了,大大方便了作弊。
說到作弊,真正高端的作弊,根本不是夾帶,而是在卷子上留暗號,考官看到了可以做手腳。就算你想查都無從查起,除非作弊的人腦子進水,主動自首。
交卷子之後的賈璉面對守門的小吏差點崩潰了,我考箱都背好了,你告訴我現在不能出去,必須等到時間開門?那我做這麼快有什麼意思?
就在賈璉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小吏笑嘻嘻的表示:「這位爺,耳房裡可以休息,茶水點心都有伺候上。」賈璉聽了冷笑道:「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青樓里的姐兒能叫來麼?」
小吏笑嘻嘻的一點都不生氣,這是大主顧啊。
「回您的話,這是考場,姐兒進不來,要是換成大牢里,倒是能進去的。」
「會不會說話?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賈璉氣呼呼的,覺得自己被針對了。他還真沒猜錯,真的就是被針對了,同樣是花錢叫服務,他的價格是別人的兩倍,還是王縣令刻意吩咐的。噁心一下賈璉這種事情,也就是捎帶手。
只要把握好分寸,賈璉這種人不會特別計較。
王縣令的想法很簡單,我不能「攔」著你,我能噁心你。
將來傳出去,王縣令的「風骨」在文官圈子裡,又可以添上一筆。
這也就是縣試和府試可以這麼做,真到了院試的環節,省一級的考官們就沒有做這些事情的必要了,因為到那個階段,權衡利弊更重要。
花五十文在二房裡的躺椅上睡了個午覺,最後還是被小吏給叫醒的,迷迷糊糊拎著考箱出門的賈璉,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等到他回頭確定又沒發現,僅僅是隱約聽到一聲嘆息,不知道是誰發出的。
不管了,看見等在門口的小安和桂香,賈璉把東西一丟,上了馬車就躺下,手指都不想動一下。正所謂,身心俱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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