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湖北官員心善

  第205章 湖北官員心善

  戒備森嚴的武勝關前聚集了大量難民,都是一些老弱婦孺。

  有婦孺苦苦哀求守軍放她們過去,找一條生路。

  但守軍卻表現或冷漠的看著百姓等死,粗暴的推倒哀求的婦孺,又或一臉猥瑣的笑著,伸手揩油,真可謂醜態百出。

  關上守將見煙塵滾滾,立刻大聲喊:「有賊至,閉關!」

  馬背上的賈璉見關下百姓的臨時營地密密麻麻,對身邊的夏守忠道:「湖北的官老爺們真是心善啊,見不得難民。民變一年有餘,奏摺上竟從不提難民之事,更不提賑濟。如今一見才明白,原來不讓難民過武勝關,那便是沒有難民,這些婦孺餓死光,也省得賑濟了。」

  夏守忠聽罷臉都白了:「小祖宗,別鬧事了。」

  賈璉聽了冷笑道:「江山社稷是陛下的,不讓我管,說兩句還不行?」

  看清楚來的是官兵,城下還能動的難民紛紛掙扎著離大路遠一點,然而,依舊有遍地餓的走不動的百姓躺在原地,毫無光澤的眼珠對著天空,等待最後一口氣息斷絕。

  也許這些百姓的心目中,外地來的官兵才是最可怕的。

  「繳獲的糧食還剩下多少,全都在這撒出去吧,也算夏公為陛下做點事情。」

  賈璉不動聲色的提醒一句,夏守忠聽了頓時明白,點點頭道:「此為聖人積功德!」

  天有二日,這就是承輝帝面臨的最大問題,這個問題只要存在,就很難施展手腳。

  夏守忠作為皇帝身邊最信任的內侍,自然是有機會一定要宣揚皇帝的影響力。

  什麼叫皇帝的影響力,當然是天下官員的擁戴。什麼,百姓?有它們什麼事。

  武勝關守將看清楚旗號,開關出城來迎,馬背上的賈璉沒著急下馬,而是冷著臉道:「這位將軍見旗號而開關,就不怕我們是亂軍假扮的?湖北的大人們把武勝關交給你,也算是有識人之明了。」

  還沒來得及通報姓名的守將,頓時臉都白了,緊張的渾身僵硬,表情恐懼的看著賈璉。

  夏守忠看不下去了,翻身下馬,上前說話:「咱家是龍禁尉鎮守太監夏守忠,奉聖人旨意南下辦事,這位是四省招討大臣張相麾下軍法從事賈璉,榮國府嫡孫。」

  嗯,張廷恩的官方稱謂為四省招討大臣,名義上的鄂豫皖陝四省官軍的總指揮。

  搞出這麼大的陣仗,那是因為地方上的匯報太嚇人了,襄陽城丟了,南陽被圍了。

  朕就是地方官的嘴,騙人的鬼。招討大軍下來一試就知道,所謂的亂軍,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不經打,無非就是地方官太過無能,才導致的地方糜爛。

  守將連忙跪下道:「末將武勝關守備關鑫,見過小公爺,見過夏公。」

  已經下馬的賈璉聽到這句,頓時臉色一變:「武勝關乃重鎮,此地參將何在?」

  武勝關為軍事要地,一旦有事,堵住武勝關,即可堵住南下武漢三鎮的道路。這地方最低也要放一個參將級別的將領,相當於一省副總兵。就湖北本地而言,一般武勝關守將由副總兵擔任。日常的武勝關只要有兩個守備的兵力,也就是兩千人。

  賈璉一眼望去,武勝關上的守軍,一千人都未必能湊齊。

  守備關鑫頓時滿頭冷汗,當著夏守忠的面,一個字都不敢亂說的。

  看著他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夏守忠回頭瞪一眼賈璉,溫和的笑道:「湖北地方的軍務機密,不好說就不要說了。吩咐你的人,準備足夠的大鍋和柴火,咱家運氣不錯,路遇賊首吳漢,一戰擒之,繳獲一批糧食,借點傢伙給難民熬點粥吃。」

  沒有為難武勝關的守將,心頭憋著一團火的賈璉忍的難受,很快就找到了發泄的機會。

  衙門內,關鑫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兩位大爺,他就是個小泥鰍,如果可以希望沒有見到這兩位。可惜他躲不開,只能硬著頭皮奉承著。不是不想抱大腿,差距太大了,要看運氣的。

  差距不大的上級拉攏下級,那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京城來的賈璉和夏守忠,竭力討好之下,能記住你的名字,將來見面還能想起來,那就是萬幸了。

  「我出去走走。」賈璉呆著憋悶,起身出了衙門,夏守忠趕緊讓人跟上,免得這位爺搞事。他本人實在太累了,坐下就不想動了。

  一道武勝關,內外兩個世界,一邊是末日,一邊寧靜如世外桃源。

  道邊的一處宅子內,衝出一個紅光滿面肥頭大耳的中年男子,邊走邊系腰帶,身後還跟著十幾號衣帽歪斜,滿嘴酒氣的狗腿子。一看就是剛從趴體裡出來的。

  「該死,竟然有人來施粥,問過本大爺沒有?」這人大搖大擺的從賈璉的面前衝過去,身後的狗腿子緊跟,竟然沒有人正眼看一眼賈璉這群人。

  「竟然有人敢來搶您的買賣,不就是與巡撫大人作對麼?」

  賈璉聽到這兩句對話,還沒反應過來,這群人走遠了。

  「柱子,聽清楚了麼?」賈璉回頭問一句,柱子確定的點點頭,並重複了一遍。

  跟著賈璉的龍禁尉頭目臉都綠了,掉頭就往武勝關衙門跑。

  不敢攔這位爺,怕給直接給打一頓,你都沒地方伸冤。更怕被記仇,一輩子的事情。

  越是了解賈璉的越怕他,動不動跟人不死不休,誰不怕啊?

  話說這位爺在龍禁尉的眼裡還算不錯的,平時挺好說話,也不惹事,就怕他遇見看不下去的事情,那一準是要鬧出點動靜的。

  中年男子衝到關外,揪住一個守軍頭目的領子,指著正在卸下的糧食往架起的鍋里倒,大聲喝問:「誰讓這麼幹的?把人叫來。」

  一身青衫的賈璉正好跟上來了,不懷好意,笑眯眯的上前:「是小生讓人做的,這位有何見教?」中年男子一看賈璉,正欲發作,見他身後有十幾個彪悍的隨從,頓時換了一張笑臉,湊近了低聲道:「在下湖北巡撫於大人家裡的管事於福,您哪位?」

  這是個聰明人啊,賈璉倒是不後悔帶著家將嚇著人家了,畢竟安全第一嘛。

  考慮到承輝帝的壓力,賈璉依舊忍著沒發作:「家裡做點糧食買賣,這不難民太多,看不下去了,拿出點糧食,積點陰德。」

  「嗨,您糊塗啊,如今糧食是搶手貨,你看看那些婦孺,一碗粥就能換一個小姑娘,帶回去養幾個月,教點規矩,最差也能賣五兩銀子。您是買賣人,不用我教您如何掙錢,是吧?」

  中年胖子還是很小心,即便是便衣,賈璉的氣度也太過少見了,至少他沒見過。

  賈璉實在是不願意聽夏守忠嘮叨,嘆息道:「你啊,趕緊回去吧,別跟著礙事。」

  主人還算聰明,架不住狗腿子裡有喜歡拍馬屁的。

  從眾中衝出來一個狗腿子,臉上酒未醒的模樣,指著賈璉的鼻子道:「小子,識趣的趕緊把糧食送上,我家於大爺饒你一命。」

  丟下一桌子酒菜的夏守忠匆忙趕到,一看沒鬧出事情來,本已經放心了,不料意外從意料不到的地方殺出來。眼見那狗腿子抬手指著賈璉的鼻子,這廝還能忍的話,別混了!

  「說伱是狗,都玷污了狗的清名!」賈璉倒是沒生氣,反而挺高興,這不就來機會了麼?

  五步之外的夏守忠喊了一嗓子:「慢著!」

  賈璉回頭不忍心的看了他一眼,再回頭時,身邊的柱子已經衝出去,余者紛紛跟上。

  但見柱子一手勾住罵人的走狗的脖子,往下一扯,膝蓋頂下巴上,喀拉一聲,下巴骨碎了。就這傷,基本算死定了。

  於福嚇傻了,這幫人真是太兇殘了!上來就奔著要人性命。

  夏守忠原地跺腳,叫到:「苦也!」無奈的上前來,一邊吃瓜,一邊想著該如何善後。

  無論如何,這位爺動了手,就只能讓他先把氣給出了,然後再談其他。

  守備關鑫看著這一幕,瑟瑟發抖的跟在夏守忠身後,心道:「多虧我小心謹慎!」

  家將們收拾這幫地皮無賴,可謂秋風掃落葉。

  都知道賈璉心氣不順,下手格外的重。無辜不無辜的,誰還顧得上。

  這群人欺負百姓時耀武揚威,對上專業人士,沒有一合之敵。就算是跑,那也是跑不過,被追上後,打斷一條腿,死狗一樣的拖回來。

  賈璉聞到奇怪的味道,看一眼對面的於福,腳下一攤液體,緩緩的四溢。這廝口中低聲喃喃:「有內侍,禍事了!」

  十幾個狗腿子被打翻,全都丟在一堆,死活暫且勿論,捂著鼻子的賈璉嫌棄的看一眼於福,回頭對夏守忠道:「夏公,我氣出了,先走了。對了,別影響施粥,誰碰誰死。」

  夏守忠聞言大喜過望,萬幸萬幸,這位小爺還沒任性到底,惦記著聖人的憂心。

  湖北的於巡撫,再怎麼不濟,那也是一方大員,藉此事收其心,為聖人所用,倒也不壞。

  說起來承輝帝挺慘的,這一類在兩位君主跟前不帶立場的大臣是大多數,說的好聽一點是中立,說的難聽一點是牆頭草,或者待價而沽。

  湖北巡撫的請罪摺子沒少上,也沒見承輝帝收拾他,不就是顧忌著還有個太上皇麼?

  法理上承輝帝處置湖北巡撫,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難的是皇帝一旦這麼做了,更多的官員就會認為他苛刻下屬,態度上就會變化。千萬別小看這些地方官員,他們一旦聯合起來,太上皇借題發揮,京城的各方力量也會態度生變的。

  一個搞不好沒準承輝帝就會暴斃了!

  投鼠忌器,難啊!

  夏守忠目送賈璉走遠,看都沒看那群在地上唉喲慘叫的狗腿子,上前時抬手扇了扇風,忍著臭味對於福道:「回去洗乾淨,換一身衣服,咱家在衙門等你。」

  轉過頭回到衙門,得知賈璉吩咐人準備熱水要洗澡,這才放心了下來。

  擔心出事的夏守忠,也不休息了,直接到關門外面看著施粥。

  城外百姓得知是陛下派人來施粥賑濟,紛紛朝北磕頭,感謝陛下的活命之恩。

  有守軍和龍禁尉維持秩序,砍了幾個插隊的無賴後,施粥進行的非常順利,就是費點時間,大鍋熬粥煮了一夜,天明時分,才算基本過了一遍,也不多,一人一小碗米粥。

  不給多,是怕餓久了,吃太多會出人命。

  當夜的夏守忠見到了於福,這廝總算是回過神了,把自己弄乾淨後,將一尊費盡心思弄到的金佛帶上,本是要孝敬巡撫老母的禮物,如今算是借花獻佛了。

  「夏公,此物重三斤四兩,純金打造。還望笑納,小公爺那邊也有一份禮物備著,您方便的時候帶個話,小的好登門賠罪。都怪下面的人不懂事!壞了小公爺行善的心。」

  於福很會說話,夏守忠是不關心百姓死活的,他在意的是皇帝那邊的需要。

  「你是個機靈的,會辦事的,如今湖廣的格局,聖人很不高興。你家大人的請罪摺子,聖人一直壓著,就是盼著他能將功補過。」

  於福聽了立刻順著杆子道:「我家主人一定會跪謝聖恩,小的這便連夜回武昌,告知主人這一喜訊。」夏守忠抬手道:「施粥還要繼續,咱家帶來的糧食撐不了多久,關外施粥,關門也要開著,讓那些還能動的百姓,過關有一條生路,你那生意,還是停了。那位小爺可以不動於大人,但收拾你卻不回有任何手軟。」

  「多謝夏公活命之恩,小的回去一定另外奉上厚禮。所需糧食,在下也會準備運來。只是這施粥,要持續多久?」

  再聽不懂,於福就真的該死了。

  夏守忠滿意的點點頭:「一個月吧,只要開關放人,差不多一個月也該走完了。」

  心疼歸心疼,一條命留下了。於福趕緊答應,表示這就回去照辦。

  湖北巡撫於人傑聞訊,頓時又驚又喜,驚的是龍禁尉鎮守掌印夏守忠悄悄南下,喜的是於福會辦事,探明了陛下的態度,至於籌糧賑濟的事情,於人傑肯定不會花自己的一分錢,他有的是路子搞到糧食。

  如今的朝廷屬於強勢期,地方士紳要是配合,於人傑就是父母官,要是不配合,事關個人前途命運的時刻,於人傑也不介意做一個酷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