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默契
心頭抖了一下,雞皮疙瘩都豎起來的賈璉,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躲開賈珍伸過來以示親熱的手,察覺不對,賈璉順勢做個手勢:「珍大哥先請!」
呃,賈珍想起了賈蓉這個【臥底】的話,這位璉哥兒對於某些事情,反應過度敏感。
一旁的尤氏看的清楚,原本只是好奇怎麼會有人如此敏感,現在看見答案了,反倒心裡嘖嘖稱奇。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多了,什麼樣的人都有。權貴之中流行的雅事,落到賈璉頭上,那就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事先有預期的賈珍倒也不尷尬,飛快的沖尤氏遞個眼神,笑眯眯的回一個請的手勢,讓了兩次,先走一步。收到信號的尤氏看似不情願,實則在往一側退讓的時候,距離控制的很講究,賈璉經過時,尤氏微微躬身,敲到好處的完成了輕微擦碰。
有的事情不是尤氏想做,而是深知賈珍秉性後,不做不行,對象是賈璉的話,心甘情願。
有個小心思,尤氏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賈珍身體看著還行。尤氏進門這麼久,肚子一點動靜沒有,東府那麼些個女的,一個種子發芽的都沒有,這還不說明問題麼?這是吃補藥就能解決的問題麼?
至於賈珍的謀劃,尤氏嗤之以鼻,就你那點小心思,也敢算計賈璉麼?
酒桌上賈璉選擇了坐在賈珍的對面,賈蓉想作陪,卻被賈珍一聲吼給攆走了,留下尤氏挨著賈璉坐下。這情景讓賈璉想起了很多往事,可惜沒有話筒在手,不然一定讓賈珍夫婦見識一下麥霸的風采,哎呀,串台了。
尤氏負責倒酒夾菜,賈珍頻頻敬酒,五個回合後,覺得進入狀態的賈珍,開口說起所謂的正事:「璉哥兒,此番東平王府能低頭,多虧了你獨闖忠順王府。」
賈珍說起這個,不禁眉飛色舞,當時他與賈赦一道,在一處別院裡快活,不想有人突然來傳八卦,聽完之後,現場一干權貴,無不為之震撼。那可是忠順王府啊,單刀赴會,逼死二管家,全身而退。深諳京城生存現狀的權貴們,自然是被震撼的最狠的一群人。
如果你是個普通人,聽到這些也就是當個八卦,並未有太多的感觸。
但權貴這個群體,卻是最了解現實殘酷的一群人。權貴也是分等級的,不同等級的權貴之間,實力差距很大的。權貴是最看重面子的,很多時候權貴二代之間開片,就是為面子。
面子這個東西看著挺虛,實則是最需要實力來支撐的。賈政面對忠順王府管家的時候,顯得格外的軟弱,不就是因為自身實力不足麼?賈璉不管不顧的打上門,也是因為勢力足夠。
東平王府聞訊後快速的做出反應,原因也很簡單,賈璉敢沖忠順王府,就敢收拾東平王府。怎麼收拾?很簡單,他有個閣老兼戶部尚書的老師,也不說斷遼東邊軍的餉銀,戶部沒錢,拖半年很合理吧?半年不發餉銀,下面的軍官不會早飯,當兵的可不會老實的餓死。
只要有士兵鬧餉,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拾帶兵的將領。別忘了,遼東的兵痞頭子們,大半都是當年賈家兩位國公爺的麾下。東平郡王的老巢是齊魯,當年要不是太上皇要打壓賈家,才有了東平郡王坐鎮山海關,進而領軍遼東。
當然了,深知當年細節的賈珍,知道這也是一次交易,代價是王子騰再進一步為太尉。
交易不假,但東平王府不念四王八公之間的交情,斷了賈家遼東商路,沒實力的時候,賈家可以忍,現在有實力了,還能繼續忍麼?
所以賈珍才如此的熱切,只要賈璉願意出面力挺,一個媳婦算什麼,東府那麼多女人,有一個算一個,賈璉只要看上了,賈珍願意幫他守門。
一年五千兩銀子,意味著東府一年的進項能翻一倍。一個能讓東平王府低頭,冉冉升起的賈璉,哪裡是一年五千兩銀子能壓的住的?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啊。賈珍仿佛看見了當年兩位國公爺還在的時候,賈家一年進項都不止十萬兩點風光場面。
面對賈珍的吹捧,賈璉倒是很淡定的回應:「珍大哥,這話在家裡說說不要緊,出去一個字都別提。四王八公之間斗可以,但不能撕破臉。免得讓外人看了笑話。忠順王府的事情,看似王爺丟了面子,實則外間的傳言,還是以忠順王爺果斷清理門戶為主。市井之間,還是以讚譽為主流,不要被人吹捧幾句就忘記當年他們怎麼與賈家爭利的。」
說起這個,賈珍不禁面露不忿,兩位國公爺前後腳走人,東府這邊賈敬接著出問題,被密集的彈劾嚇的灰溜溜辭官修仙去了。接著各種孝敬也斷了,賈家在京師一些商鋪的乾股也被人陸續一次性買斷。關外、口外的商隊也因為遭遇襲擊太多,被迫停了。
再然後,江南那邊的許多買賣也停了,接手買賣的人竟然是王家。
你看,就這麼現實!
「璉哥兒說的在理,我尋思著,回頭擺在萃英樓擺一桌請東平王世子,勞你辛苦陪兩杯,今後遼東商路,自然暢通無礙。這些年,不論東府西府,全指著遼東那些田莊的收益過日子,年年都在吃老本。長此以往,不是個事啊。」賈珍這會說的全是真心話,眼神也變得殷切。
賈璉平靜的看著面前的尤氏倒滿的酒杯,絲毫沒有點頭答應的意思。
賈珍頓時心一沉,今非昔比了,不再是說幾句好話,逢年過節的送點喜歡的禮物,就能讓賈璉笑眯眯的答應出手了。說起來,以前的賈璉,逢年過節的跟在賈赦和賈珍的屁股後面跑腿,如今的賈璉,誰敢使喚他?
尤氏一看氣氛凝滯的有點長,動手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海參送賈璉的嘴邊,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賈珍後,語氣微微加點盪:「璉哥兒,吃塊海參壓壓酒。」
賈璉下意識的沒去反抗,張嘴接了這塊海參後,再看尤氏時,心裡不禁一陣慚愧。這種平時看著一本正經的女人,一旦換了個面具發力,真是很難頂啊。
還有這個海參,你到底啥意思?海參是軟的,是軟的!
賈璉在內心吶喊,以示抗議!哦,你看的是賈珍,那沒事了!
穩定一下情緒,要是霸總文,賈璉非得亮一句【女人】開頭的台詞。
「不出意外,應該是東平王世子擺一桌,請珍大哥才對。若非如此,東平王府的誠意便顯得不夠了。至於我,還是不要出面了,有珍大哥便足矣。」賈璉不緊不慢的說著尤氏聽著格外霸氣的話,搭配一副平靜的表情,俊俏的臉龐,尤氏心跳加速,不自覺的扭動。
呃,賈珍愣住了,他的思路完全跟不上了。如果真如賈璉所言,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想像。那麼,賈璉出面顯示一下撐腰的態度,更為要緊了。至於賈赦,別人不知道,賈珍還不知道這對父子之間的關係變化麼?拿賈赦壓賈璉,不是在鬧麼?
想到此處,有心與賈璉綁死,獲得更多利益的賈珍,看了一眼尤氏。
尤氏收到信號,自然不能像青樓里的女子那樣含一口酒,她必須保持足夠的矜持,欲拒還迎才是她的優勢。端起面前的酒杯,尤氏看向賈璉:「璉哥兒,我是個婦道人家,外面的事情不懂,只知道因為你,家裡不但沒損失,還得了不少銀子進項,我敬伱!」
尤氏一飲而盡,皙白的臉上,因為酒精而飛快的泛起紅潤。
賈璉不得不跟著端起酒杯乾了,放下杯子後,眼含水波的尤氏端著酒壺給續上的時候是一個人,放下酒壺端坐,又是另外一個人。從一個老色胚的角度看女人,什麼王熙鳳、平兒、桂香,加一起都不夠眼前的尤氏打的。
那話怎麼講的?你想利用我,我卻惦記偷你的家。
因為尤氏加入酒桌戰局,賈璉一對二,很快發現了不對。這尤氏的酒一杯就臉紅,然後就這樣了,一直沒啥變化,眼睛越喝越亮。賈璉突然想起來,尤氏的父親是西北邊軍出身。
想起上輩子的一次草原游,七八個男人被一個女的放倒案例,破案了!
最先倒下的是賈珍,因為賈璉每次被敬酒,都要拉上這對夫妻一起。抱著我倒下了,也要拉一個墊背的心思,賈珍直接從椅子上滑到地面上坐著。
賈璉也有七八分了,放下手裡的杯子,看著尤氏指揮兩個丫鬟給賈珍往後送,回頭的尤氏臉上依舊沒變化的笑問:「停了還是繼續?」
「撤了吧,喝點茶就行。」賈璉不敢再繼續了,回頭真管不住自己。
偏廳落座,尤氏親手奉茶後,在一側端坐,兩人對坐時,尤氏選擇保持足夠的距離。
賈璉也鬆了一口氣,略顯同情的看著尤氏:「為難大嫂了!」
尤氏笑了笑,臉上閃過一道淒涼:「妾一介填房,名義上管著家,實則花一兩銀子都得讓他知道。東府裡頭,他讓做的事情,誰敢不從?」
賈璉搖搖頭沒說話,端起茶杯喝一口,溫度正好,不冷不熱。
放下茶杯,尤氏起身續水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咳嗽,接著聽到丫鬟銀蝶的聲音:「蓉少爺,您怎麼來了?」尤氏不動聲色的坐回去,領口悄悄的扣上了。
賈蓉笑嘻嘻的進來看一眼,沖尤氏行禮,又沖賈璉一笑道:「二叔,貴人托我問一句,明日可有空閒?上一季的帳還沒結呢?」
「明日要去老師府上,後日要去吏部,完了才有空。」賈璉想了想回了一句。
賈蓉默默的看一眼尤氏,回頭沖賈璉抱手:「如此,我這就去回話。」
賈蓉退了下去,順手給門虛掩上了。賈璉一臉的無語,起身道:「今日,打擾了。」
尤氏保持端莊,起身道:「我送你,下次得閒再請你吃酒。」稱呼上悄無聲息的變化,兩人似乎都沒察覺,也沒太過在意的意思。
賈璉壓住心頭的一縷微瀾:「家裡有難處,可以去找我。」
尤氏聽了如同春花般燦爛一笑:「先謝過了!」
兩人的默契來的如此絲滑,潤物無聲。
如果有,那也是兩人之間的秘密,絕對不會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
天色黃昏,兩人前後往西府走,尤氏落後半步,四下無人時低聲道:「三日後,我會去一趟家廟。」賈璉的心開始狂跳,該死,血壓上來了。
「因為南下金陵記祭祖,今年沒能出去踏青,去家廟看看也挺好。」賈璉有點心虛的看看四周,賈府的後院怎麼講呢?景觀多,能藏人的地方也多。
這不,眼前就是一座大假山,裡頭藏幾個人,外面根本看不出來。
「一天一天的熱了!」尤氏看似隨意的一句,伸手在領口玩了玩扣子,又放了下來。
賈璉停下腳步:「回吧,別送了。」尤氏抬頭對了一下視線,感受到炙熱後,低頭道:「也好,我就不送了。」賈璉趕緊加快腳步往回走,生怕自己失控。
回到自家的院子,桂香上前迎,看看後面便問:「小安呢?怎麼二爺一個人回來?」
賈璉……,對啊,小安呢?
晚一點賈璉端著一碗雞絲麵,不緊不慢的吃著的時候,小安腳步虛浮的回來了。
賈璉平靜的看著這廝請安,沒有說話,繼續吃完麵條,放下手裡的碗時,咚的一聲。
小安嚇的腿軟了,趕緊跪下。賈璉也不說話,哼了一聲,起身往後。
一旁的桂香等賈璉入里門後,帘子落下了,這才過來抬腳就踹!
連著踹了三下,桂香才低聲呵斥:「先給我滾回去跪著等。」
收拾了小安,桂香讓一個丫鬟守在廊下,自己去書房尋賈璉。
一個時辰後,面帶潮紅的桂香從書房裡出來,很快的整理好情緒,面帶殺氣的往前院。
身為賈璉的貼身長隨,在外面很威風,可是在桂香面前,只有老實跪著等候處置。
桂香在塌上側身坐著,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安,37度嘴裡說出冰冷的話:「你是不是覺得,二爺身邊呆的久了,臉上也有面子了?」
小安嚇的渾身篩糠似的發抖,低頭解釋:「小的錯了,桂香姐饒我一回。」
「錯了,你都錯哪了?」桂香依舊語氣冰冷的問。
小安一看有機會解釋,趕緊道:「東府那邊另外安排了席面,讓人陪著。小的沒控制好,多喝了兩杯,這才回來晚了?」
桂香聽到此處,頓時勃然大怒:「還敢撒謊?你身上的脂粉味道哪裡來的?」
小安聽了頓時往前一趴,連聲哭道:「桂香姐,饒命啊!我不是……。」
桂香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對門口道:「來人,行家法!」
門口進來兩個家丁,二話不說,按住就拔褲子,小安奮力掙扎,剛一張嘴,桂香陰森森道:「再聒噪,先割你的舌頭!」
小安立刻閉嘴,不敢再出聲。他知道,桂香不是說說,是真的會這麼做。
啪啪啪,板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屁-股上,足足打了二十板子,血肉模糊了,桂香才抬手示意停下。考慮到小安長隨的身份,兩個家丁倒也留了手,不然一個失手就能打死人。
「嘴裡再有一個字的假話,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桂香不緊不慢的說著,語氣和表情學賈璉學的十足。
「桂香姐,事情是這樣……。」小安不敢再有任何隱瞞。
次日一早,賈璉醒的格外的早,外面的天還蒙蒙亮呢。
天氣熱了,賈璉又回歸一個人睡的局面,剛下床,門口帘子就掀起來,喜兒看一眼:「二爺醒了,我去叫桂香姐。」
喜兒極為有眼色,知道絕對不能在早晨一個人面對賈璉,免得打翻了醋罈子。
反過來說,桂香在這個院子內,實行的是嚴防死守的策略。
很快頭髮都沒收拾的桂香進來,身後跟著兩個丫鬟,看著從屏風後出來提著腰帶的賈璉道:「二爺,婢子貪睡了!」賈璉翻了翻眼珠子:「算得什麼事情,值當你解釋。」
兩個小丫鬟配好熱水,放下手裡的傢伙退出去。留下桂香一個人在裡頭忙活,擦拭更衣,桂香絕不經手他人。忙活完了,才低聲問一句:「要不,以後屋裡加兩個人?」
深知桂香所想的賈璉淡淡道:「你還是饒了我吧?大婦還沒進門呢,屋裡多了,將來我是伸手管啊,還是冷眼旁觀她們消失?」
桂香聽了心頭一暖:「不至於吧?我看平兒姑娘人挺好的,有這樣的丫鬟,主母為人不會太過嚴苛。」賈璉看看桂香,呵呵呵冷笑沒解釋。
庭院內鍛鍊的時候,桂香站在一旁,說起昨日小安的事情。
儘管賈璉事先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聽完之後,還是發現自己高看了東府那一家人的道德底線。不過話怎麼說呢?知道事情真相後,賈璉的良心,再次受到了新一輪的洗禮,同時也對將來要做的事情,少了幾分良心上的不安。
說實話,賈璉覺得沒必要太過嚴懲小安,當然這僅僅是賈璉的觀點,還不能說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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