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竟如此下作
榮禧堂前,賈敏站在台階上,抬手指著正要上前邁上台階的三人,面如寒霜道:「站住!」
賈赦與賈政狠狠的一愣,臉上怒色隨著看清賈敏快速的變化,帶上一絲畏懼。賈珍更是不堪,直接後退兩步。這位姑姑的厲害,賈珍是親身體驗過的。當年就因為嘴上占了點賈敏貼身丫鬟的便宜,被賈敏堵在門口罵了一頓,再三賠罪才被放過。
賈赦總歸是老大,短暫的調整後,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小妹一路辛苦了。」
賈政卻板著臉,擺出哥哥的嘴臉:「小妹已經嫁入林家,怎麼還好管賈家的事情?」
賈敏沒搭理賈赦,而是兇狠的與賈政對視,抬手指著上面的匾額道:「辛苦二哥抬頭看一眼,匾額上寫的啥?」
賈政不用抬頭都知道,榮禧堂的匾額上,寫的自然是【榮禧堂】三個字。
被暫時放過的賈赦,趕緊也後退一步,把賈政閃出來面對賈敏。別看賈敏嫁出去多年,做大哥的想起這個真敢動手,偏偏還打過去的親妹妹,心裡還是有點發憷的。
賈政把臉色沉了下來:「小妹有何見教?」
賈敏道:「看來你知道這裡是榮禧堂,既然知道,為何一介王府家奴在此撒野,你也忍了?怎麼,賈家祖輩用流血換來的榮耀,在你眼中不如個人的臉面重要麼?二哥將個人的臉面置於賈府門楣榮耀之上,面對祖宗靈位之事,你就不心虛麼?」
一番話如利爪輕鬆的撕開了賈政的厚臉皮,一時間賈政惱羞成怒,正要發作時,抬眼看見賈敏已經在擼袖子,這才想起來,真動手結果註定是要挨一頓打。
「哼,你在家的時候,欺負我們哥倆,你嫁出去了,還欺負我們哥倆,你這不是白嫁人了麼?也不知道林如海是怎麼忍的了你這個性子。」賈赦本能的站出來說話,這一幕很熟悉是吧?熟悉就對了,以前沒少出現賈敏舌戰二兄的場面。
賈政見狀,正好戰略性撤退,一甩袖子道:「不可理喻!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說完賈政轉身就走,留下賈赦一個人面對賈敏,這下賈赦也慌了,下意識的後退兩步。
賈敏卻沒放過他的意思,開口嘲諷:「我的好大哥,這麼些年還真是一點沒變。家裡但凡有點麻煩的事情,伱都往後躲。璉兒去忠順王府討公道,你做父親的不為他擔心,還在背後說風涼話,你怎麼好意思來榮禧堂的?就不怕父親的英魂晚上去找你麼?」
「你你你……。」賈赦抬手指著賈敏,竟找不到可說之言,後退幾步,掉頭就走。
賈珍見狀哪裡敢留,連忙抱手鞠躬:「侄兒家裡還有點事情,先告退了。」
老一輩的下人們還好點,許多後進門的下人,看見這一幕之後,總算是知道賈家姑奶奶的威名是怎麼來的?三言兩語的,竟給賈家三個頂門立戶的男丁,說的不敢進榮禧堂。
老人們則在心裡暗暗撇嘴,這算的什麼?當年姑奶奶當家那會,還有更勁爆的呢。
輕輕鬆鬆大獲全勝的賈敏不屑的看著三人逃跑,轉身回到屋內,見賈母一臉不悅的看著她,露出笑容上前道:「母親啊,兩位哥哥真是一點長進都沒,萬幸祖宗保佑,還有璉兒。」
賈母一聽這話,頓時也收起了不悅之色,兩個兒子怎麼說呢?賈政有點可惜了,賈赦已經被放棄治療了。做母親的憐子之情,最終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你二哥……對了,璉兒怎麼還沒回來?都過去這麼些時候了。」賈母想到往昔的一些事情,主動轉移話題。有些話,只能放在心裡,沒法對賈敏明說。
人真是不經念叨的,賈璉這會正好到院子門口,先看見一臉不忿的賈政出來,賈璉上前見禮:「見過二叔。」賈政表情複雜的看看賈璉,抬起袖子遮住臉,一言不發的走了。
賈璉呆了呆,保持著見禮的動作,等賈政走遠了才起身。
接著賈赦也出來,臉上狼狽之色難掩,看見賈璉狠狠一愣,露出尷尬的笑容道:「璉兒回來了,趕緊進去,你祖母和姑母等的著急了,我有事先走一步。」
飛快的說完,飛快的走人,似乎後面有幾條狼狗在追。
不是,這啥情況這是?
賈璉被乾的一臉蒙圈,小眼神迷茫的時候,賈珍踉踉蹌蹌的出來了,臉上一副心悸的表情,看見賈璉的時候,賈珍趕緊上前,主動行禮:「璉哥兒回來了,一路辛苦了。」
賈璉趕緊回禮道:「見過珍大哥!剛才兩位長輩是?」
賈珍趕緊打馬虎眼:「嗨,不提了,不提了,一言難盡。今日罷了,明日讓你嫂子親自下廚,燒幾個好菜,做哥哥的為你接風洗塵。為兄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一步。」
賈珍也走了,賈璉站原地看著狼狽的身影,聯想到賈敏的威名,忍不住笑了笑。
「二爺,您仔細腳下的門檻。」賴大悄無聲息的出現了,語氣之諂媚,令人牙酸。
賈璉似笑非笑的看看他,沒有廢話,邁過院子門檻,大步往前,榮禧堂院內,兩側丫鬟婦人,紛紛站住道福,賈璉頻頻頷首示意,過庭院,上台階,入中堂。
賈母已經站了起來,眼睛發紅,扶著賈敏才站的穩當。
賈璉上前三步,推金山,倒玉柱,口中高聲道:「孫兒賈璉,問祖母安!」
賈母鼻音顫聲:「快起來,快起來!」
賈璉正欲起來,身邊多了個小人兒,伸手來扶。看清楚是黛玉時,賈璉臉上露出最溫和的微笑:「謝過表妹!」眼神略過賈寶玉的臉,這廝正眼紅的看著他,對視時趕緊低頭。
黛玉低聲道:「璉哥哥救我父母,些許小事,當不得哥哥的謝。」
賈璉一笑起身,沖賈敏抱手作揖:「回稟姑母,賈璉僥倖護賈家門楣不失,安然而回!」
不等賈敏說話,賈母已經先說話:「乖孫,你便是要去,也該多帶幾個人才好。」
賈敏在一旁歪歪嘴,【母親,此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黛玉扭頭偷笑。
賈璉昂首而笑:「祖母,忠順王府也不是龍潭虎穴,孫兒身後有賈府祖輩庇佑,單槍匹馬走一遭,也不傷一根毫毛。事情很順利,辱賈府之人,自我了斷也!」
賈敏在旁聽了自豪的對賈母道:「母親,璉兒長大了,能護賈家門楣了!」
賈母伸手道:「乖孫,上前來,讓祖母好好看看!」
賈璉上前蹲著,讓賈母伸手摸在臉上,眼角含淚,抬頭仰望。
賈母潸然淚下,眾人見祖孫二人的天倫大戲,紛紛扭頭抹淚不提。
約莫兩刻之後,情緒漸漸舒緩時,賈璉起身對賈母道:「祖母,姑母與表妹一路辛苦,早些安頓休息,免得傷了身子元氣。孫兒去給珠大哥上一炷香。」
賈母也沒留他,吩咐賈璉完事早點回去休息,這一路來回兩個月,從春末到夏中,身子差點的,沒準半條命都沒了。
與賈敏和黛玉告辭後,賈璉出了院子,直奔賈珠所在而去。
站在院門口時,李紈抱著賈蘭等著,見賈璉進了院子門,李紈立刻跪下道:「未亡人李紈,謝過璉二叔為外子討還公道!」
賈璉見狀,立刻側身而對,口中連忙解釋:「珠大嫂不必如此,事關賈府門楣,璉不敢不去,不能不去。」話是這麼說的,但是李紈心裡的委屈,有誰能知?
賈珠死的不好看,丟人的僅僅是賈政麼?深受其害的是遺孀和兒子。
如果沒有賈璉打上門去討公道,今後的李紈和賈蘭,在榮禧堂內,下人心裡都看低一眼。
賈蘭長大之後,外面的人提到父親時,該如何說起?【因為被捉-奸而遭家法打死?】
賈璉這麼一鬧,外面的口風自然就變成了王府管家仗勢欺人,賈家狀元登門索命!
至於賈珠,自然也就沒人去關心了,對於李紈和賈蘭而言,賈珠的事情被無視是好事。
「嫂嫂,快起來吧?蘭兒還小呢!你要是傷了身子,蘭兒今後該如何是好?沒娘孩子命如草啊!」賈璉見李紈不起,嘆息一聲說話。一番話說的情真意切,李紈聽出了其中感傷,【沒娘的孩子】幾個字,對於李紈而言,真就是開大了。
李紈默默的起來,賈璉信步往前,來到中堂賈珠的靈位前,默默的伸手取香,在燭台上點燃,雙手奉在額前,屈膝而跪,三拜之後起身上香,回來面對靈位道:「珠大哥走好,嫂嫂與蘭兒的事,做弟弟的一定照顧周到。」
回頭時,見李紈又要跪下,賈璉趕緊道:「大嫂別客氣,今後有事情,只管差人跟我說。賈府下人慣會跟紅頂白,如有怠慢者,告知我來處置。」
李紈謝過後,賈璉不敢多留,畢竟孤兒寡母,瓜田李下。
出了院子門後,賈璉才微微鬆一口氣,此前的李紈一身孝,畫面衝擊感太強了。
賈璉甚至都不敢直視,尤其是李紈拜謝的時候,那身段……。
口中默念【我非曹賊也】二十遍,總算是平息了心頭的波瀾。
哎,說來說去,都是被一眾小日子老師們帶歪了!
說起來,怎麼沒見著王夫人呢?賈璉頗感意外,一時半會也顧不上她了。
回到東跨院,桂香率眾迎接,賈璉進了自己的老窩,梳洗更衣後,交代長隨給一幹家將帶話,並給每家送銀票五十兩。此番南下,賈璉最真實的感受,有這群家將護著,天下大可去得。這幫家將真是太熟練了,沿途諸事,根本不用賈璉操心,全部辦的妥妥噹噹。
這都是賈代善等祖輩留給賈家最寶貴的人才資源。長期擱置,太可惜了。
此番南下歸來,賈璉充分認識到,行船固然舒服,但局限性很大。真有點著急的事情,還是要靠馬來保證機動性。今後在京為官倒也罷了,一旦外放了,這時代的治安情況,出點事情騎馬跑路,那可方便的多的多。
以前專心科舉,如今已經是進士,為安全早做準備,今後該將弓馬撿起來了。
不求陣前殺敵,但求需要跑路的時候,能策馬狂奔。
講道理,以賈璉的地位,真的需要他親自上陣,那肯定是無法挽回的局面了。
正在躺椅上休息時,賈母跟前的鴛鴦來了,桂香領她進來,鴛鴦見禮後道:「老祖宗有話,二爺一路辛苦,且先休息兩日,待養好精神,再擺接風宴。」
賈璉起身,朝榮禧堂方向抱手謝過賈母,鴛鴦猶豫了一番又道:「鴛鴦謝過璉二爺周全金家之情!」說著還跪下磕頭,賈璉一時沒反應過來生受了。
鴛鴦三拜起身後,賈璉才反應過來道:「金石行事謹慎,恪守本分,哪裡要我來周全!」
鴛鴦躬身道福又道:「二爺不必過謙,家中早有信道明一切,婢子告退。」
感情是金石寫信送到了,這就解釋不清楚了,算了,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鴛鴦心裡卻不能不在意,信中明石提到了賈璉至金陵諸事,千萬僥倖之餘,萬般叮囑鴛鴦,賈璉一言可定生殺,萬萬不可有絲毫怠慢。
待鴛鴦去了,桂香回來時又開始了今日新聞播報。
「二房的王夫人經喪子之痛,病倒已經有幾日了。賈府去遼東的商隊回來了,賴二是被人抬回來的。具體的細節不詳,想必不順利。二爺的同窗李爺來過,留下幾句話,說是二爺走的急,見了信已經遲了,沒趕上親自相送,抱怨二爺下次不可如此。」
新聞還沒播完呢,賈蓉如同後面插著兩個冒黑煙的排氣管進來了,一路火花帶閃電,進門便大聲道:「氣殺我也,氣殺我也!」
賈璉見他如此,伸手掏了掏耳朵,淡淡道:「幹啥呢?書店叫人點了?」
賈蓉這才正色見禮道:「回二叔的話,書店沒叫人點了,對我來說也差不多了。」
賈璉面色一肅,坐起身子:「哦,仔細講來。」
賈蓉道:「十日之前,先有家將押送冷子興到京,交給二房處置……。」
當時正值賈珠喪事,二房那邊一時顧不上,人給關在柴房裡,半夜冷子興一根腰帶自我了斷。周瑞夫妻倆,也各自吃了二十板子的家法,至今都還在養傷。頭七剛過,賈珠便送走下葬了,真是迅雷不及掩耳。次日,賴二自遼東而回,帶回來晴天霹靂。
此番賈家商隊出關外,起初一切順利,歸途時過山海關出事情了,貨物被扣了一半。賴大前往交涉,情急之下口無遮攔,說了幾句重話,叫人給打了一頓。好在那邊手下留情,沒有性命之憂,即便如此,這一路也是躺著回來的。
關鍵是掙錢的貨都被人扣下了,帶回京的貨物出手後,本錢還虧了一半。
賈珍沒掙到錢,趕上玄真觀那位又來信要錢,賈珍便對賈蓉的私房錢動了念頭。
賈珍擺下酒宴,假裝親熱的讓賈蓉來吃酒,賈蓉以為是事業有成,被父親高看一眼,很是開心的吃喝,沒曾想賈珍給賈蓉灌醉後,醒來的賈蓉才發現,身邊躺著的人是父親的一個小妾。不等賈蓉有反應,那女的便大聲哭上了……。
賈蓉被勒索了一千五百兩的私房錢,令人不齒的是,那小妾當日夜裡便暴斃了。
賈蓉的遭遇說完了,賈璉聽的目瞪口呆,竟然還有這種事情?
按說以寧國府的家當,賈蓉這點私房錢真不算什麼?賈珍即便心疼商隊的損失,那也沒必要惦記賈蓉這點身家不是?而且還是以這麼一種見不得光的手段。
「二叔想不明白是吧?開始我也沒想明白,後來才知道,他是想細水長流,今後就算是一條把柄在他手上了。明明是親父子,他想要錢說一聲,我能不雙手奉上麼?不料他卻如此下作,弄了份自白書,趁我醉酒按了手印,上面寫明了,今後每季需上繳白銀五百兩。」
賈蓉幽幽的說著,語氣中的怨毒之氣,濃郁的化不開。
賈璉這會真的是聽著後背發涼,賈珍應是覺得,賈蓉有了靠山後,再難拿捏,為謀奪書店產業帶來的長期收益,便行此下作至極的勾當。
「你如何打算?」賈璉真沒想到,時機成熟的如此之快。
賈蓉聽了回頭看看,賈璉微微抬下巴,桂香立刻開始攆人,所有人都攆出去。
屋內的賈蓉壓低了聲音:「二叔,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賈璉面露沉吟之色,賈蓉越發的急切:「二叔……。」
賈璉擺擺手:「不著急!」
賈蓉道:「怎麼就不著急?他還說了,給我說了一門親事,讓我取一千兩去請媒人。我一共才剩下幾個銀子,全都進了他的口袋。都怪我大意,平日裡嘴上沒把門的,一點家底全讓他摸清楚了。還有啊,家中有點顏色的女子都沒逃過他的手,許是厭倦了,他有日子沒近女色了,整日把賈薔幾個帶在身邊。焦大押送冷子興回來沒幾天,便喝的醉醺醺的,對賈珍破口大罵,說東府只有門口一對石獅子是乾淨的。我冤枉啊!那女的我一根手指頭都沒碰!」
賈璉聽這話不對勁,反問一句:「沒碰那個,碰別的了?」
賈蓉頓時臉色尷尬,賈璉氣的抬手就一大逼斗過去,後腦勺挨了一下的賈蓉也不躲,生受了一擊之後才解釋:「這事情也真不怪我,都是那些女子主動撩我。我見他也不用,便嘗了嘗滋味,也沒嘗幾回。」
【這對父子在下作上還真就是一脈相承啊!】
本還有點良心不安的賈璉,此刻完成了自我心理治療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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