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大周朝最年輕的狀元
前後不到一炷香,說了幾句閒話,賈璉便離開了。
這一段小插曲,唯一的收穫就是元春非常含蓄的表達了,要以賈璉為外援的想法。
剩下的就不是收穫了,而是將把柄送給了皇帝。
最深切的感受就是【伴君如伴虎】。
【殿試期間私下會見宮裡的妃子】,這麼一個罪名已經做實了,皇帝需要的時候拿出來。
Duang的一下,賈璉毫無反抗能力!
這罪名吧,可大可小,皇帝大度,微微一笑,皇帝不大度,爵位都給你拿下。
就這麼一個事情,談不上多大的傷害,但真是噁心人啊。
賈璉還不能不乖乖的就範,兩代皇帝之間,不站隊是不行的。
事情可以這麼理解,承輝帝用一種不正規(下作)的手段,迫使賈璉站隊。
所以說,皇帝這種生物就是這樣,皇帝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缺乏安全感的生物。
承輝帝是其中的特殊例子,瞪大的眼睛看著周圍的人,都是想害朕的刁民。
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其實不重要。嗯,大概就是這一個意思了。
如果不是看過原著,賈璉絕對不會見元春,而是掉頭就走。
這種感覺讓現代人賈璉很不舒服,屬於古代的靈魂卻在歡欣的歌唱。
賈璉覺得自己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被噁心的想罵娘,你個在給皇帝唱讚歌。
回歸現實,即日起,賈璉就是承輝帝可以充分信任的臣子了。
回到大殿外,太陽已經斜的厲害了,大殿的陰影面積接近最大。結束考試的人們,表情輕鬆的在大殿外的迴廊下等待。皇帝展現出對【天子門生】的照顧,安排了茶水和糕點,只要不喧譁,可以小範圍隨意活動。
李冬和林平也出來了,兩人的情緒不高,見面之後林平邊哀聲嘆息:「所有準備都落了空,知道陛下要問策,卻不曾想到問了一個國不足用。若不是看過《管子》,還能說出些許章法,殿試就算徹底的毀了。」
李冬搖頭苦笑:「《管子》的歸屬,待定!」嗯,管子就是管仲,到底是發家還是儒家,管仲自己說了不算。
賈璉聽了冷笑道:「兩漢以來儒家獨大,說管子是儒家,誰敢反駁?」
李冬看了賈璉一眼,把指鹿為馬默默的吞了回去。換了個說法:「賈兄,你都寫了啥?」
賈璉很好奇的反問:「咋了?」
林平主動搶答:「賈兄交卷之後,卷子被人取走,小跑後送,應是有大人物在等急了。」
賈璉道:「你們兩個在考試的時候,還有心思觀察這些?算了,反正考完了,聽天由命!」
正說著呢,殿內有個尖銳的嗓子在喊:「時辰到,各位考生請入殿列隊。」
今年的殿試比較奇怪,往年的殿試,考官們送十份卷子到君前御覽,今年是十一份。
承輝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孔照,心情非常的暢快。為難首輔這個事情嘛,做過一次之後,下一次就越來越熟練了,這次還是有點刻意了,不夠自然,下次一定要顯得水到渠成。
孔照自然是古井不波的心態,坐在這個位子上,什麼妖魔鬼怪沒見過?皇帝的玩法還算是正常的,都察院那群畜生彈劾官員的時候,各種刁鑽的角度才叫嘆為觀止。
以上可以通俗的理解為,文字獄這個東西,並非【我大清】所獨有。純粹就是看皇帝需要不需要,【我大清】比較出名的原因是異族統治,清末那會為了造-反,沒少編下三路的段子。畢竟要論傳播速度和廣度,啥都比不上下三路有市場。
真不是強詞奪理,烏台詩案,了解一下。
皇權時代自由心證的案例,比比皆是。
你說你是道德君子,最好你真的是道德君子。就像某藝人說自己是學霸一樣,你最好真是。區別在於,古代的官員塌房,看皇帝保不報,現代的藝人塌房了,看觀眾是否買帳。
總而言之,孔照身為首輔,必須是個道德君子,至少是不能有明顯瑕疵那種。
「陛下,賈璉的卷子比較特殊,以文采論一般,然其策論冠絕今科,臣以為,不能為狀元,便為最末。臣不能訣,伏為陛下可聖裁!」孔照說著話,出列伏地大禮。
孔照的意思很明確,涉及到國家決策的事情,即便是首輔也不敢擅專。
事情嘛,只能是皇帝來決定,臣子提供選項。
已經看過策論的承輝帝當然知道賈璉給考官們出了什麼難題,提出了問題,卻沒有直接給解決辦法。而是另外射箭之後,再畫靶子,告訴大家,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方案。
簡單易懂的解釋就是,朝廷內部的問題,大家都看見了,先放一放,我們說說外部。
說實話,初看的時候,幾位內閣大臣都想親手刀了賈璉,伱這天雷落下來,在場的哪個都跑不掉,你知道不知道?知道還拉著大家一起挨雷劈麼?再仔細看一遍,卻忍不住驚嘆,妙啊!實在是妙!尤其是後面,繞開了所有問題,開闢新賽道,根本問題還能暫時解決。
以後如果出了新問題,那跟我有啥關係?
要相信後人的智慧嘛,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古人不蠢的,甚至這些做到閣老的大臣們,個頂個智商都是人類拔尖的。
看史書上那些飲鴆止渴的政策,真的是古人智商和見識導致的麼?
食利者階-級,即便明知會有【天街踏盡公卿骨】那一天,也不會主動做出改變。
【我大清】都到了逼不得已進行新政的時候,依舊弄出一個皇族內閣。
歐洲要不是逼出了一個十月革命,哪來的現代北歐。
沒有冷戰,指望丑國一個藍領的工資能養活一家人?冷戰結束那麼多年了,鐵鏽帶的紅脖子們過的都是啥日子?
幾千年的歷史告訴後人,皇朝周期律沒人能解決,所謂的解決,就是重來一次。
內部改良,只能是暫緩,糊弄個三五百年,最後還是要崩塌。
賈璉的卷子裡告訴大家,還有一個新的道路,出去搶,出去騙,還能多糊弄五百年。
這思路怎麼講呢?在過往的歷史中,根本沒有相關這正面記載。
鄭和下西洋是怎麼一回事呢?看個人理解吧。
(本人的理解,文官士紳:朱棣這個混蛋,出海的好處一個人吞了,大家只能領一點市場泛濫的胡椒當俸祿,當皇帝就想著追亡逐北,千秋功業,你想過大家改善生活的事情麼?)
所以呢,鄭和之後再無下西洋,沿海的走私泛濫,近海成了海盜的天下。
朝廷稍微有點開海的聲音,倭寇就來了。地方勢力就是這麼豪橫!
用【利益】來看歷史進程的時候,是不是很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呢?
賈璉的文章還只是淺淺的說幾句,並沒太深刻去展開,不然六千字都不夠寫一個序的。
即便如此,已經讓閣臣們大為驚嘆,覺得天雷在頭上盤旋,隨時要落下。
還好,作者跟我們是一夥的。
從承輝帝的角度看問題,賈璉這就是不疼不癢的說幾句,這個國家啥情況,以京師首善之地為例子,出了京師往四周擴散,三十里外就是加倍的世界,六十里外再加一倍。
這麼說吧,京師的冬天,每年凍死的人按一百個算,全國範圍內,至少凍死一萬人。這還是個保守的數字,那麼餓死的呢?病死的呢?被人冤枉了逼死的呢?
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你看不到,不等於不存在。所以才有見一葉落而知秋至。
承輝帝是有雄心的,所以才會低頭去看看,而不是簡單的環顧四周。
想做事情就得有錢,沒錢啥都做不了。於是,邏輯閉環了,誰給承輝帝搞錢,誰就是忠臣,誰就是自己人,反對承輝帝搞錢的,就是亂臣賊子。
賈璉微微一笑,那不是巧了麼?搞錢,我在行啊。
我現在說的這些,你們願意接受就算了,不接受我就做第二個和珅,哦,這個世界沒和珅,那就做第一個賈璉吧。
還是那句話,一開始,我想做一個好人。
承輝帝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地俯首的孔照,其他閣臣都不說話,一炷香過半,承輝帝才開口:「平身吧,以後別這樣,傳出去會有人說愛卿逼宮的。」
孔照的內心怎麼說呢?麻木了!你是皇帝,你大,你說啥就是啥。
【真不是我棧戀不去,實在是不能丟了這位子。整個家族,都指望我啊。】
顫巍巍的從地上起來之前,孔照說了一句:「臣有罪!謝陛下寬宥!」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遊戲規則!
會試張榜的時候,從後往前報名次,殿試則反過來。
當皇帝由內閣簇擁著出現時,在太監一聲【陛下駕到】的嗓音里,考生們垂首肅立。
賈璉有點困了,低頭想打瞌睡,迷迷糊糊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發生啥事也沒聽進去。
一直到有人捅了他腰眼一下,這才怒目相向,看清楚捅他的人是李清時,賈璉頓時清醒了,脫口問:「閣老有何見教?」
李清憋著笑,憋的太過難受,把臉扭開,肩膀猛抖。
如此莊嚴的場面,差點成了滑稽戲的現場。當事人賈璉依舊雙眼迷茫,顯得頗為愚蠢。
承輝帝都忍不住笑了笑:「賈卿這是累了,上前來吧。」
賈璉出列之後,才算明白過來,我這是中狀元了?說好的第四名呢?
名次繼續往後念,重新排列次序之後,賈璉站在了第一位。
怎麼有種做夢的感覺呢?不對,這是被皇帝當刀用了。哎,原本的計劃是老子瞎說一通大實話,然後被壓制,混個三甲就是了。沒曾想,皇帝的決心如此之大,需要通過這麼一份試卷,向天下的官員發出一個信號,朕要改革。
結合之前的科舉恢復太祖舊制以及推出的金融政策,看似是為了緩解國家的財政困難,實則是承輝帝在告誡群臣,卷子你們都看了,別逼著朕搞士紳一體納糧+攤丁入畝。
邏輯鏈理順之後,賈璉並沒有太多的喜悅,反倒是在心裡默默的吐槽,你倒是搞士紳一體納糧+攤丁入畝啊。哦,太難了是吧?我還真希望你來真的,別像雍正那樣搞個變種。
這麼說,下一步,皇帝大概是要把運河的地方制權收回朝廷咯?畢竟以前修運河,都是地方負責,枯水期清淤工程,都是地方官員直接發徭役。因此,地方沒少設鈔關。
鈔關這個東西是明朝的產物,延續下來。(可以理解為,地方修十公里的路,五十公里的過路費。)今後朝廷出錢,派專員來負責運河,而不是像之前那樣,漕運總督就是個沿河的鏢局,只管治安,其他都不管。典型的權責不明。畢竟從理論上,漕運總督能管運河上發生的一切事情。實際山責任卻非常的有限,主要不是漕糧船和運稅銀的船出問題就行。
賈璉只是隨便想想,事情不是沒發生麼?國家工程的定義,還是要看皇帝的解釋。
說實話,賈璉是真的希望皇帝在運河上做文章,至少要把權責分清楚。
李冬和林平都進了二甲,運氣好能考個庶吉士,在翰林院坐三年外放六品官,按部就班的往上走,只要朝中有人,三年一升遷不是問題。差不多四十歲,就能混個侍郎了。
真正的是前程遠大,至於賈璉,當然是直接進翰林院,混個三年,有追求就出去干一個六品外官,沒追求就繼續留在京師各部當一個混子。
如果從心的話,賈璉大概是想當混子的。不過眼下的格局,賈璉的混子大概是當不成了。
賈璉的腦子裡稀里糊塗的,如同一個木偶,急的裘世安親自上前,提醒他下一步該如何,磕頭謝恩等等,完成了流程之後,賈璉才算慢慢的恢復了清醒。
一直到孔照主動上前說話:「恭喜狀元郎!」
徹底清醒的賈璉表情平靜的抱手行禮:「謝過首輔大人!」
孔照的表情瞬間扭曲了,內心在狂吼【坐師啊,你懂不懂規矩?】
好在這時候,榜眼主動上前說話:「贛州馮源,見過恩相!」
賈璉識趣的讓開,接著是探花上前:「福州林慎,見過恩相。」
所謂恩相,此刻是坐師稱呼的變種。恩者,恩師也,相者,首輔也。
你看,讀書人總是能找到合適的稱呼。
會元太倉沈明心呢?哦,是二甲第一,排第四了。這算不算是首輔大人為理學一脈扳回一局呢?大概算吧?畢竟承輝帝只是點了一個本不該出現的狀元。
雖然是狀元,但我並不快樂!
賈璉生出一種伊人獨憔悴的感慨!
狀元,並不是我想要的!
臉上看不到任何笑容的賈璉,在眾人的眼裡就是裝A-C之間。
不論怎麼不服氣,榜眼謝過坐師後,也要過來拜見賈璉。
「笑的那麼勉強就別笑咯。」賈璉的聲音不大,但卻很刺耳。
馮源很配合的板著臉:「見過狀元公!」
賈璉倒是笑眯眯的抱手回禮:「你我同年,不必多禮!」
馮源覺得自己被耍了,只是沒有證據,悻悻的走開,讓位給林慎。
林慎明顯要社會的多了,笑眯眯的抱手:「恭賀賈兄,本朝最年輕的狀元誕生了。」
【我草】賈璉這才反應過來,這時候再仔細想想承輝帝的用意,突然覺得,皇帝確實挺夠意思的。單單【大周朝最年輕的狀元】這麼一個名頭,不作死,一輩子都用不完的榮耀。
「啊,林兄過譽了,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會這樣,不信你回頭看看卷子。」賈璉很真誠的解釋一句,林慎略有疑惑,卻也很自然的笑道:「正要拜讀大作。」
「不著急,我們三個還要遊街呢。」賈璉指著走過來的裘世安,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小內侍,手裡捧著的盤子上,紅花紅綢帶。
說實話,打馬遊街的待遇,兩輩子賈璉也都是頭一回,當年的重點大學父母擺酒的時候,所有親戚都請到場了,那應該是賈璉人生的最高光時刻。
來到這個時空後,從鄉試到會試,賈璉本以為已經麻木了,真的坐在馬上,看著大街兩旁的人群不斷歡呼時,那種萬眾矚目的感覺,還是讓他飄飄然了,多巴胺分泌絕對過量了。
這感覺,比床上那點娛樂帶來的快感,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
上一刻還是【我並不快樂】,這一刻,【靈魂已經在升天】。
這一刻,賈璉還是悟了,原來不是權利無法帶來快感,而是以前我的官太小。
面對科里的七八條槍講話和面對全縣幾百官員講話,完全是兩個概念。
那麼再往上呢?變成了你想進來聽一聽都是一種奢望的時候呢?
我知道會很累,但是挺不下來啊?
呃,這車怎麼又開上了?
怎麼回到家中的賈璉都不記得了,哦,好像是李冬和林平護著他殺出人群。
回到自家的主場,賈璉已經徹底正常了,第一件事情不是去拜見等候多時的賈母,而是先問一句:「王家那邊派人報喜了麼?」這句話的含義,只有賈璉知道,王子騰啊,你現在能正視我的建議麼?
嘴已經笑歪的賈赦道:「不用報喜也知道了。」
賈璉無疑的看著便宜老子道:「還是要派人去一趟的,約個時間,把親事日期定下。」
賈赦奇怪道:「為何不等王家登門?」
賈璉也懶得解釋了,笑了笑;「按我說的做,祖母還等著呢,我且去見祖母。」
再見賈母時,賈璉喜氣洋洋的上前磕頭,三響之後仰面跪道:「祖母,有面子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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