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揚州大營

  賈藴出了鹽政衙門,帶著兩人上馬,三騎策馬揚鞭,驅使著胯下坐騎,向著北城門兒而去。Google搜索

  依大乾律,各省兵馬,除卻邊軍外, 皆不能駐紮在城內。

  揚州大營駐紮在離揚州城北城門不遠的地方,依山傍水。

  賈蘊與手下兩人驅騎來到揚州大營駐地。

  鹿角柵欄,箭樓眺望。

  此時正值申時,營門尚未闔上,有著哨兵警戒把守。

  哨兵遠遠瞧見三騎向營門行來,當即招呼一聲, 哨兵小隊集合在營門前, 待賈蘊上前, 喝止道:「兵營駐地,來人止步!」

  賈蘊領頭停在營門前,身後侍衛上前呼喊道:「參領大人來此辦差,還不閃開。」

  「放你娘的狗屁參領,哪裡來的小癟三,也敢來兵營鬧事,活膩歪了。」

  為首的哨兵長一陣叱罵,絲毫不給情面。

  賈蘊三人雖騎著高頭大馬,可卻都是便裝,哨兵長自然不曉得他們的身份。

  更何況,即便是參領,那也比不上他們將軍,不必怕他。

  大乾朝駐防地設官,按駐防城鎮的重要程度、駐兵多少,設不同等次的專城統轄長官,由高到低依次為參將、守備、千總等。

  揚州人口繁華,商業重地, 自然不是小城小縣可以相提並論, 揚州大營坐營官為參將職位,正三品武官,比賈蘊參領一職還要高一品。

  賈蘊也不廢話,舉起欽差令牌,喝聲道:「本官奉欽差之命,來此辦差,速速閃開。」

  那哨兵長聞言一怔,仔細瞧了瞧令牌,神色狐疑,偏頭對身旁的人低聲問道:「那令牌是不是真的?」

  那人更是一臉疑惑,忙小聲回道:「小的也沒見過勞什子欽差令牌啊,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猶豫片刻,那人低聲道:「要不小的去請示都蔚大人?」

  哨兵長臉色一沉,眼前的人要真是大人物,那可是怠慢不得,等他請示完回來,自個的皮還不得被扒拉了。

  雖說他當差不久,可這世上沒有敢冒用欽差之名的人, 賈蘊這般信誓旦旦的模樣,讓他確定這應該是實打實的。

  此時的哨兵長忙換上一副賠罪的神情, 上前道:「小的眼拙,不曉得上差在前,怠慢了上差,小的罪該萬死。」

  雖說哨兵長是按規章辦事,可對於上差,這不是怠慢的理由,更何況自個先前還口出不遜,若是貴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惱怒於他,那他也沒辦法不是?

  混跡兵營的日子也不短,自然曉得賠罪賣好。

  賈蘊不置可否,並無不滿之意,於是翻身下馬朝營門走去,冷聲道:「帶本官去見你們將軍。」

  哨兵長猶豫片刻,心裡有些發虛,小心道:「上差,請容小的稟告一聲。」

  雖說心裡確定來人身份應是不假,可萬事都有意外,還是謹慎些為好。

  賈蘊冷眼盯著哨兵長,直把哨兵長看的發毛,當即便改口道:「請上差隨小的來。」

  賈蘊冷哼一聲,他可沒時間在外候著。

  隨著哨兵長走進營門,營柵之後,警戒的一隊兵卒,三五成堆,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繼續往大帳走去,沿途所見都是軍紀渙散的兵卒,甚至隱約聽見在一些營房中吃酒聚賭的喧鬧聲音。

  賈蘊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這軍紀渙散,著實不成體統,這若是敵人來襲,怕是甲冑還未穿戴,己方就損失了不少人馬。

  不過到底是地方守軍,尤其是鄰近紙醉金迷的揚州,出現這種軍紀渙散的情況不足為奇。

  行至大帳不遠處,賈蘊等人便被攔了下來,來人仔細打量了賈蘊幾人,為首的人怒斥著哨兵長,冷聲道:「麻五,你是幹什麼吃的,軍營重地,外人不得入內,這些事也辦不好,不想要腦袋了....」

  麻五心裡也委屈,身後的大爺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攔也攔不住啊!

  可眼前的大爺他也是得罪不起,於是賠笑道:「都尉大人,這位是欽差大人派來辦差的,小的不敢怠慢。」

  「欽差派來的人?」都尉喃喃道,顯然不曉得所謂的欽差來他們揚州大營有何貴幹。

  賈蘊掏出令牌,為首的見狀人面色一變,忙恭敬道:「下官不知大人乃是上差,望上差恕罪。」

  賈蘊應了一聲,旋即收回令牌,邁步朝著大帳走去。

  都尉見狀忙上前小心道:「大人,將軍此時正有要事,容下官前去稟報一聲。」

  賈蘊挑了挑眉,先前瞧見大帳門前沒有守衛就已經心生疑惑,這時又來人阻止,擺明了有貓膩。

  「滾開。」賈蘊冷喝道。

  賈蘊是來接管揚州大營的,可不是給他們面子的。

  賈蘊身後的侍衛上前推開這些人,都蔚也不敢與他們發生爭執,連連後退,而賈蘊則邁步朝大帳走去。

  「大人……大人……」

  都蔚連聲制止,可卻不敢上前阻攔,亦不敢靠近大帳,只能在身後呼喊,希望賈蘊能停下來。

  賈蘊懶得理會,他倒是要看看這揚州大營的大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正好立威。

  走到帳門前,賈蘊便聽見斷斷續續的喘息之聲,眉頭一皺,心裡頓時有了猜測。

  果斷地伸手掀開幃幔,賈蘊徑直走了進去。

  「呀……」

  都蔚在帳前聽見這聲嬌喝聲,不由地撫額倒吸冷氣……內心喃道:「完了.....」

  而此刻,大帳之中,一張虎皮交椅上,男耕女織,條案上擺放著紅色軍令,筆墨紙硯等物以及衣裳散落一地。

  察覺有人闖了進來,交椅上的男子一個激靈,頓時緩了一口氣,回過神來,男子遒髯密布的粗獷面容上現出惱怒之色,回頭怒斥道:「老子不是說了不准任何人進帳,哪個混帳東西闖了進來,給老子滾出去。」

  賈蘊神色自若,眼神瞥了瞥那個面色潮紅的女人,並未理會,淡定道:「本官奉欽差大人之命接管揚州大營,這位將軍,把調兵令牌交出來吧!」

  男子聞言一陣錯愕,看清賈蘊手中的令牌後當即,陰沉的神情當即換了一張笑臉,忙道:「上差,稍等片刻。」

  崇明帝早就下旨令欽差節制江南守備,揚州大營主將知曉了此事,如今有人拿著欽差令牌,自然可以接管揚州大營。

  賈蘊上前,坐在一旁,對於虎皮交椅上的春光絲毫不在意。

  男子神色尷尬,從溫柔鄉里退了起來,「狠」拍了驚慌的女人一下,女人會意,趕忙上前拾起自己的衣衫,見賈蘊端坐在帳下,猶豫片刻,當著賈蘊的面穿戴起來。

  片刻之後,兩人穿戴整齊,女子匆忙的行了一禮,在男子的眼神示意下,慌忙離去,賈蘊並未阻攔。

  男子上前拱手道:「揚州大營參將賈瑱見過上差。」

  揚州大營主將姓賈,也是賈族人,屬金陵賈家十二房的人,按輩分還是賈蘊的叔叔輩,據說他能當上揚州大營主將,除卻有些兵法謀略以外,靠的正是賈族餘威,或許還有別的助力.....

  頓了頓,賈瑱解釋道:「剛剛那位是下官的妾室,讓上差見笑了。」

  賈蘊抿嘴不語,從那個女人腳踝上繫著的紅線,賈蘊就知道她不是賈瑱口中所說的妾室。

  這種腳踝系紅線的,應是青樓中人。

  青樓女子腰間或腳踝系紅繩成為一種風俗之,她們與客人之間就逐漸形成了一種默契,那就是如果系紅繩的方式跟平常不一樣,就說明她對這個客人有意,希望客人能幫自己贖身。

  而客人自然也明白其中的含義,如果客人不想這麼做,那麼他就當作沒看見,如果客人也喜歡這個青樓女子,願意為她贖身,帶她遠走高飛的話,那她就可以脫離這苦海了。

  這些青樓女子如果跳出了青樓,她們就會把腰上的紅線剪斷,以表示她全心全意付出了所有,決心好好過日子。

  這就是所謂「入台系紅線,從良剪青絲」。

  還有則是大多數青樓女子,都是無奈之下才入了青樓,從事著令人不齒的工作,而且社會地很位低,但她們也都是有著感情的,心裏面也想得到人們的尊重,所以會在腰間或者腳踝處系一條紅線,作為她們最後的底線,表示她們並非一絲不掛,還有著自己最後的一點尊嚴。

  那個女子腳踝繫著紅線,是何人也就不需多言,賈蘊也是青樓常客,怎會不知。

  對於賈瑱的解釋,賈蘊也能明白。

  按大乾律:「凡狎妓宿娼者,謂之行止有污,官吏革職」,「生監兵役人等窩頓土娼,照窩賭治罪。如系偶然存留,為日無多,枷號三月,杖一百。若日月經久,杖徒,再犯杖流。其得受娼家財物者,仍照枉法計贓從重論」。其失察之該地方官,交部照例議處。」

  賈瑱不光狎妓,而且私自將女人帶入軍營,按律罪加一等,應當重懲。

  不過狎妓雖然律法嚴禁,可實際上,官員狎妓實屬官場的潛規則,京城的教坊司,軍營的營妓,這都不是明證?

  一般來說,沒有哪個人會將這種事情放在明面上來講,畢竟這種事是符合大眾利益的。

  身為皇帝的崇明帝也知曉此事,只要沒有犯在明面上,崇明帝都是裝著糊塗。

  這種事就如同賈蘊前世的銷售回扣,試問哪個老闆不知道此事,只要做的不過分,不一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賈蘊身處邊軍之時,這種事也見多了,而且自己也曾狎過妓,正因如此,賈蘊並未拿此事做文章。

  破壞規則的人,下場往往慘重,除非是這個人是上面指定要處置的人,要不然,大乾官員是不會拿這種事作為排除異己的手段,得力不討好。

  大家都是男人,今日你拿這件事攻擊別人,明日別人也就會那此事攻擊你。

  當然,每個時代也都會有愣頭青不是......

  賈蘊淡淡道:「賈將軍,本官沒興趣理會你的家事,

  賈瑱聞言心下一緩,當即就明白過來,笑呵道:「上差請上座,下官立即擂鼓聚將。」

  賈蘊不為所動,瞥了瞥虎皮交椅上殘留的水漬,一臉嫌棄,仍舊坐在下首處。

  賈瑱神色尷尬,也並未多言,忙對著帳外喊道:「擂鼓聚將。」

  不一會,外面傳出鼓聲,一眾將領紛紛入帳,見自家主將站在帳下,一個年輕的男子卻坐著,雖是錯愕,不過也老實地候著。

  黑壓壓的的一眾將校恭敬地站在帳下。

  與往常不同的是,自家主將也在其中,為首的年輕男子卻不在主座上,而是在帳下坐著。

  待人來齊,賈蘊開口道:「賈將軍,調兵令牌呢!」

  賈瑱聞言,掏出調兵令牌交給賈蘊,賈蘊看著手中的純銀兵符,正刻著大大的「令」字,反刻著「參將腰牌」,這就是調令揚州大營的兵符,有此兵符,便可號令揚州大營。

  這些將校見兵符是自家將軍親自交在賈蘊手中,便明白眼前的年輕男子不是輕易可以招惹的對象,這也是賈蘊非得在眾將集合後才收兵符的原因,目的正是為了告訴他們,賈蘊的身份不是他們可以招惹的。

  賈蘊滿意地看著手中的兵符,說道:「本官奉欽差大人之令接管揚州大營,即刻起,本官的話便是軍令,敢有不應者,斬。」

  「末將尊令。」眾人紛紛抱拳行禮應和道,便是賈瑱心裡膩歪,亦是應和。

  軍令如山,這話不是白話,接了揚州大營的兵符,若這些人不聽號令,賈蘊有資格處置他們。

  賈蘊也不墨跡,直接偏頭對著賈蘊帶來的兩人命令道:「你們各自去營中帶領一部,把守揚州各個關口,許進不許出,若有人不識好歹,強行出關,無論是何人,有何種身份,一律按律處置。」

  「是,」兩人應聲接令。

  賈蘊冷峻的目光掃過眾將,面上浮起一抹冷笑,補充道:「若手下有不聽號令之人,你們二人可按軍法處置。」

  軍法議:「不停號令者,斬......」

  兩人對視一眼,當即回道:「屬下尊令,但有一人出關,屬下提頭來見。」

  賈蘊點了點頭,下方眾將皆是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這動不動地就斬,還是不論身份,著實嚇人的很,同時也意識到了眼前這位「上差」要幹的事不簡單。

  賈瑱身為揚州大營主將,聽到要封揚州的關卡,還許進不許出,頓時眼神變換,上前道:「敢問上差,為何把守關口?此事總督大人是否知曉?」

  總督大人便是兩江總督,在各省總督里,直隸總督的地位是最高的,其次就是兩江總督。

  兩江總督,是大乾朝九位最高級的封疆大臣之一,駐江寧,總管江南、江西三省軍政,正二品官職,位高權重。

  而揚州大營處於江南,正歸兩江總督轄制。

  賈蘊輕笑一聲,反問道:「賈將軍可否告訴本官,是總督大人的軍令大,還是本官身上的皇命大?」

  賈瑱聞言忙回道:「自然是皇命為重。」

  說到底,大乾朝是帝制朝廷,皇命才是最大的,這一點,賈瑱可不能犯糊塗,讓人拿了把柄。

  賈蘊看了看退下的賈瑱,旋即吩咐道:「剩餘眾人皆隨本官進駐揚州城,欽差有令,城內災民入城,爾等職責便是城內協防,防止災民暴亂,只要災民不搶劫、不殺人、不放火皆不需爾等多事,明白否?」

  放災民進城,卻只要他們管理治安,其餘的不需多管,這件事怎麼看都不合理,賈瑱沉吟片刻,上前道:「上差,恕本官多言,若無總督公文,兵士不可擅入城內。」

  賈蘊冷冷地看著賈瑱,淡淡道:「本官辦的是皇差,還需向你解釋?」

  「下官不敢,只是不知道上差意欲如何,還請上差言明,下官等也好配合。」賈瑱淡淡地回道,神色皆無賈蘊先前撞破他行事的窘迫。

  賈蘊冷冷地看著賈瑱,這傢伙是在套他的話.....

  頓了頓,賈蘊厲聲道:「按吩咐辦事即可,其他的勿需多問,本官有言在先,若是讓爾等耽誤了要事,那時不要怪本官不講情面。」

  「末將尊令。」眾人見賈蘊語氣冷淡,心中皆是一冷,忙應和道。

  賈蘊曉得堂下眾人只是屈於他身上的皇威,暫且服從罷了,可心思各異,賈蘊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不過賈蘊也不在乎,反正他也是個臨時坐營官,只需這些人乖乖地聽話,辦好這件差事即可,沒想著收服他們。

  「給你們半個時辰,整訓各部人馬。」賈蘊吩咐道。

  「是。」眾將應和道,隨即在賈瑱的帶領下出了大帳。

  離了大帳,賈瑱臉色陰沉,身旁的眾將紛紛看著賈瑱,似乎在等著賈瑱的吩咐,當中一名將校開口詢問道:「將軍,我等應當如何處置,還望將軍示下。」

  賈瑱思慮片刻,吩咐道:「按上差的吩咐辦事。」

  眾人聞言應和一聲,旋即退下。

  賈瑱隨後對著身旁的人吩咐道:「去查查這上差的底細,將營內的事告知吳家,讓他們注意些,本官總覺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賈蘊到底是上差,身負皇命,他賈瑱可不敢胡來,以剛剛賈蘊那般模樣,犯了忌諱,說不得就被處置了。

  若換了常人,賈瑱可不會搭理,他好歹也是正三品官職,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能處置的,可偏偏賈蘊是上差,又接管了揚州大營,論理,還真能處置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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