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叩宮請見
京城的風波愈演愈烈,元宵燈會時甚至發生了儒生聚眾鬥毆的狀況。【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要不是繡衣衛早有察覺,五城兵馬司的官兵來的及時,估計都要鬧出人命來了。
正月十六的開年大朝會上,禮部、都察院、六科給事中幾乎是聯名參奏統制縣伯王子騰毒害衍聖公府上下族人一百餘人,皇帝下令三司徹查此案。
緊隨其後便是朝中官員瘋了般的抨擊王子騰以及王家,一封封彈劾的奏章潮水一般湧向通政司。
林樞因為已經將身上的差事交割清楚了,下朝後去勤政殿呆了會,就悠悠乘車準備回府。
途中經過順天府貢院時,看到了黑壓壓的人群,這些人都是聚集在京城準備參加今科會試的舉子。
吵吵嚷嚷的人群不時傳來爭辯之聲,林樞隱隱能聽到有人在喊著叩宮覲見等等的話語,苦笑搖頭,心中暗道,果然是少年意氣,只是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正當他要放在車帘子時,突然在不遠處看到一抹淡綠色的身影。
她怎麼會在此處?
「福全,你看那邊,是不是唐氏?」
福全聞聲看去,果然是那位白蓮教聖母,他眉頭一皺點了點頭。
確認無誤後,林樞在福全耳邊小聲囑咐了兩句,就見福全飛身快步跟上上去。
林家的馬車繼續悠悠前行,幾名家將緊緊護衛在馬車兩側,慢慢往東行駛。
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林樞在看到順天府貢院前的那密密麻麻的舉子後,心中始終有些不安。
隨著皇帝逐步掌控了京城的兵馬之後,朝中現在唯一的大麻煩就是內閣首輔魏慶和有意致仕還鄉,朝中隱隱有黨爭的苗頭。
這一科的春闈大比,已經有人按耐不住打算在這些學子身上打上自己的記號了。
「獒哥兒,停車,回貢院!」
林樞突然出聲叫住了馬車,讓擔任車夫的林獒調轉方向,回貢院門口。
果然,貢院門前終於還是出事了。
在林樞趕回貢院的時候,方才還黑壓壓一片的舉子們只剩下寥寥幾人還呆在原地。
「快去問問,人呢?」
親衛打聽回來的消息,差點讓林樞忍不住罵娘。原來這群舉子在貢院前聚集之後,今日大朝的消息傳開,王子騰徹底成了天下讀書人口中的亂臣賊子,儒門的當世大敵。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叩宮覲見,要請求皇帝將王子騰千刀萬剮!
開什麼玩笑?逼宮?
「快,去皇城!」
林樞大驚失色,今日這事要是處理不好,將會在讀書人與皇家、朝廷之間產生巨大的裂痕,而且這個裂痕會永遠難以彌補。
到時候君臣之間、朝廷與百姓之間就會產生難以彌補的不信任,別說變法了,就是維繫國朝統治都將是難上加難。
可惜,快趕慢趕,林樞還是遲了一步。
此時的大楚門前,不但聚集了數百舉子,更是有數千百姓圍在那裡,將通往宮門的道路圍得水泄不通。
「殺賊,殺賊,殺賊……」
林樞站在車轅上,遠遠眺望遠處的宮牆上,隱隱能看到黑甲的禁軍正緊密的組織著防禦。
「走東門!」
馬車飛快的繞過了御河,從東門入了皇城。
林樞好不容易趕到內閣正堂時,整個大堂內聚集了六部五寺的主副官員以及數位禁軍將軍。
「瑾玉,你來的正好,你來說說,該不該派禁軍將宮門前的舉子統統抓進大牢?」
錢千里與剛剛從九邊趕回京城的內閣次輔齊博瀚爭得面紅耳赤,看到林樞進來後,直接向自己的弟子問道:「齊閣老官威太甚,一出口就把天下才子當成了亂臣賊子。老夫就想不通了,舉子們不過是關心國事,怎麼到了齊閣老的眼裡,就成了無法無天?」
原來齊博瀚與錢千里對於處置宮門前的舉子分成了兩派,齊博瀚是堅定的一刀切,不但要將這群舉子給抓進大牢,還要剝去功名,以衝擊宮禁之罪論處。
而錢千里是主張只抓蠱惑舉子來鬧事的領頭人,抓大放小,從輕處置。
林樞看了一眼堂中的諸位官員,魏慶和沉默不言,其餘人差不多分成了三派,其中齊博瀚的身後站著近半的官員。包括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主副官員。
剩下的人有大半站在了錢千里的身後,再次便是一部分人那邊都不站,明顯是持觀望態度。
終究還是逃不過黨爭的老路,歷朝歷代的黨爭往往都是從小事開始逐漸變成不可逆轉的政治鬥爭,最終轟隆一聲,社稷崩潰,動盪數年十數年甚至幾十年上百年,重新洗盤大一統。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唉!
林樞有些疲憊的回道:「回閣老,下官以為,當勸解舉子們散去,隨後讓人去查一查,此事中是否有人心懷不軌,蠱惑舉子們鬧出此等鬧劇……」
「哼!鬧劇?林瑾玉,你以為此事僅僅是一樁鬧劇嗎?」
齊博瀚一聽這跟錢千里說的有什麼兩樣?果然是師生,還真是齊心的很吶。
只聽齊博瀚冷哼一聲,直接斥責道:「此事必須從嚴處置,否則國朝的威嚴何在?今後再有他事,豈不是又要朝廷繼續妥協?」
還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他的話才說了半截,就被齊博瀚直接打斷劈頭蓋臉訓了一頓。
林樞的心中也泛起了怒意,強壓下來後才繼續說道:「齊閣老,下官也說了,此事的內情到底為何還需仔細調查,若是舉子們關心國事,偶有過失也到不了下獄剝奪功名的程度。若是真的有人心懷不軌,做出蠱惑舉子之事,該抓的抓,該判的判,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齊博瀚一甩袖子,怒氣沖沖的說道:「人都堵到大楚門前了,林侯爺是覺得朝廷的臉丟的不夠嗎?若不殺一儆百,今後人人都學著這群無法無天之人叩宮請見,朝廷還有什麼威嚴可言?是不是事事都要向無法無天之人妥協才行?」
林樞聽到此處,也大致明白了齊博瀚的心思。
說白了還是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陳規陋俗,維護他那套愚民治國之策。
於是林樞也不再保留,直言駁道:「三十四年,王益嚴,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齊閣老是不是覺得咱們大楚也要學學周厲王,嘗試堵上老百姓的嘴巴?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下官不信這點道理齊閣老會不懂?」
「你!」
齊博瀚被林樞懟得無言以對,重新組織了語言準備再次出口時,只聽耳邊傳來幾聲輕咳。
堂中眾人幾乎同時看向發出咳聲的上座之位,只見內閣首輔魏慶和緩緩起身,笑呵呵說道:「好了,莫要爭了。先由本閣出宮去嘗試勸一勸,若是勸不動了,再議不遲。」
「閣老不可!」
魏慶和的決定嚇到了堂內所有人,只見所有人都阻在了他前行的道路上,紛紛出言勸阻。
開什麼玩笑,這會那群舉子都已經紅了眼,萬一其中有人心懷不軌,老爺子怎麼可能安全從宮外回來?
就連林樞也沒想到老爺子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心生敬佩的同時也有些慚愧。
魏慶和雙手微抬,將堂中的紛擾壓了下來。
只聽他緩緩說道:「不過是一群孩子義憤之下的衝動,咱們作為他們的先行之人,怎麼可以動輒嚴法教訓?莫慌,莫慌,想來他們既然心憂國事,能冒險叩宮請見,自然都是好孩子。本閣出去跟他們談談,說不定他們還會賣本閣一個面子……」
錢千里急了,直接拉住想要邁步往外走的魏慶和,死死抓住他的手臂:「還是我去吧,首輔乃國之柱石,冒險不得。」
「你去與我去,有什麼不同?」
魏慶和一臉的隨和,笑呵呵將錢千里的手拉開,掃視了一圈四周的人後,拍了拍齊博瀚的肩膀:「安心,不過是群孩子衝動之下的冒失行為,順天府的大牢還是空著的好。」
隨後他跟眾人說道:「還請諸位給老夫讓個路,容老夫出去同這群孩子聊聊家常!」
十年首輔,積威甚重。魏慶和的話音剛落,陸陸續續眾人默默地給他讓開了一條路,唯有林樞還立在原地,正好堵在內閣正堂的大門處。
林樞嘆息一聲,作揖拜道:「閣老,還是下官去吧。」
「嘩!」
在片刻的寂靜之後,正堂中又是好一陣的吵雜議論。唯有錢千里心中湧出一絲擔憂,不過在看到站出來的賈璉後,便欣慰的含笑點頭。
魏慶和卻沒有同意林樞的建議,反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雖說你是六元郎,可還比不過老夫這個內閣首輔。等你什麼時候當了內閣的首輔大臣,再去不遲!」
林樞苦笑道:「估計您老這一出去,今後便不會有這等事發生了。容下官給閣老當個人行拐杖,扶您出宮可行?」
賈璉也走到魏慶和跟前,拱手說道:「末將也願一同前往,別的不說,萬一人群中真有人圖謀不軌,有末將在,護住閣老還是沒問題的。」
「好,一文一武,那就這麼辦吧!」
魏慶和一擺手,領著林樞與賈璉往正堂外走去。身後的諸位文武皆是緊隨其後,前往大楚門前。
……
大楚門外的情況自然在第一時間傳到了皇帝耳中,勤政殿中皇帝始終鎮定自若的批閱著桌案上的奏摺,繡衣衛指揮使左蘭躬身侍立在一旁。
「皇爺,魏閣老打算親自出宮勸說聚集在大楚門前的舉子,林侯與賈將軍將陪同一起出宮!」
夏守忠傳回來的消息讓皇帝手中的硃筆頓了頓,他冷聲吩咐道:「左蘭,去安排人,保護好魏閣老。」
「臣領旨!」
左蘭匆匆退下,皇帝放下手中的筆,走到勤政殿門口,向南邊的天空看去。
夏守忠陪在皇帝身側,小聲問道:「皇爺,恕奴婢不理解,這群舉子的背後是什麼人,繡衣衛早就已經查清楚了,何不早一步將這些人揪出來?」
皇帝悠悠說道:「大楚不以言獲罪,更何況這些人打著給聖人後裔報仇的名義,朕能怎麼處置?等吧,等他們將事情鬧大了,朕才好揪出那些人,從重從嚴處置。到時候朝野上下,誰還會替這些人求情?」
……
此時的大楚門前,不但聚集了數百近千的讀書人,更是有數千百姓盲從下聚集在了此地。
宮牆上的禁軍就差拉弓搭箭了,好在守門的禁軍早就收到了死命令,宮門前絕不可見血,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這群聚集在宮門前的舉子們幾乎人人手持諫書,高舉諫書大聲的嘶吼著殺賊除惡。
那些盲從跑來的百姓則默默地看著熱鬧,不時還與身邊的人小聲討論幾句,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們的中間此時就有人小心翼翼的往裡面擠著。
不遠處的一處酒樓三樓,一名光頭的和尚正與兩名身著勁裝的男子說話。
「佛爺,咱們的人已經準備好了,只要有人出宮交涉或是禁軍出動,咱們的人就會第一時間進行射殺。到時候朝廷鷹犬肯定就會還擊,這次會試就不可能舉辦了……」
光頭和尚呵呵一笑,目光冰冷的看著遠處紅磚綠瓦的紫禁城。
他用沙啞的聲音叮囑道:「我猜狗皇帝是不敢向這群讀書人出手的,他得位不正,底下不服他的人多了去了,肯定不敢往死了得罪天下讀書人。依我看,他會派人出宮跟這群讀書人交涉,到時候讓咱們的人注意點,射殺狗皇帝的人後立即撤出。這把火一定要點著了,到時候足夠狗皇帝頭疼了。」
……
舉子們喊得久了,不但聲音有些嘶啞,就連高舉的雙手也慢慢感到僵硬,被凍得生疼。
見宮中久久沒有回應,有的人變得暴躁起來,也有人慢慢打起了退堂鼓。
特別是面前宮牆上冷冰冰的禁軍將士,加上方才已經有禁軍的統領大聲說過衝擊宮禁的罪名,慢慢的有幾名舉子相互小聲討論了一下,悄悄往隊伍之外挪動。
突然,只聽嘎吱一聲,大楚門緩緩被人開啟。
眾人往前看去,只見大楚門內出現一頂四人抬著的軟轎,上面坐著一名面帶慈祥和藹笑容的蟒袍老人,身邊還跟著一名金冠玉帶的少年,以及一名身著飛魚服、腰掛雁翎刀的禁軍將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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