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孔家的末日與王子騰的危機

  秦淮河上畫舫無數,柳湘蓮走南闖北每至一地,夜宿煙花之地算是極為正常的事了。【,無錯章節閱讀】

  如今到底是即將定親的人了,收心之後的柳湘蓮提起過往之事,竟然也如同稚子一般,面紅耳赤害羞的不行。

  只聽柳湘蓮羞澀的說道:「兄長或許不知,小弟別的本事沒有,嗅覺與記性極好。自小弟發現桌上的投書後,便開始檢查屋裡屋外的痕跡。這人應是個新手,明面上的痕跡抹除的很乾淨,不過他卻忽視了隱藏氣味。」

  哦?

  林樞好奇的問道:「柳兄弟能確定這氣味是那畫舫獨有的胭脂味道?」

  「至少去年之前,我從未在其他地方聞到過。」

  柳湘蓮鄭重的說道:「這秦樓楚館之中,有許多歌姬皆有獨特的習慣,除卻樓中統一購置的胭脂水粉外,有不少樓閣會自己製作有著獨特香味的香料,夾雜在胭脂水粉中,以吸引恩客。特別是江南之地,豪門公子一擲千金,她們不缺錢,調製獨有香料更是常事。」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那家畫舫極有嫌疑窩藏了白蓮教的人。」林樞琢磨一會,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想。

  只見柳湘蓮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兄長有些樂觀了,以小弟的經驗來看,那個畫舫活著說是那個畫舫背後的主家,應該都是白蓮教的人。」

  林樞愣了一下,拱手問道:「怎麼說?還請柳兄弟給我詳細說說。」

  「白蓮教在明面上是朝廷通緝的反賊,可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小。小弟遍游大江南北,結交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有許多人曾經跟白蓮教打過交道,比如漕幫、丐幫、黃河邊的撈屍人、各地的秦樓楚館甚至暗門子都有不少人其實是白蓮教的探子。」

  說到此處,柳湘蓮長嘆一聲:「唉,兄長可能不會相信,小弟曾經向當地的官府稟報過此事,可竟無一人拿小弟的話當回事。哪怕礙於理國公府的面子派人去查,往往也是無功於返。為何?因為那些官衙中的衙役書吏,說不定也和白蓮教勾搭成奸。」

  柳湘蓮所說的情況,林樞雖然有些驚訝但也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白蓮教這種邪教,早就在大楚的底層百姓中有了極其強大的生命力。就像是韭菜一般,割了一茬沒多久又會長出一茬,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或許是談興驟起,柳湘蓮一口喝下杯中之茶,說起了他在金陵時的見聞。林樞這個在江南生活了十八年的姑蘇人,都沒有聽說過柳湘蓮所說的金陵江湖之事。

  在柳湘蓮的口中,金陵的白天姓甄,夜晚則是白蓮教的天下。各家佛寺之中,說不定就有一尊佛爺是白蓮教的聖佛聖母。

  而且江南各大幫派幾乎全部與白蓮教或多或少有著聯繫,販賣人口這等惡事差不多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生意鏈。

  林樞越聽越是心驚,江南的地下勢力哪家背後站的是什麼人他太清楚了,如今再聯繫柳湘蓮所說,那麼就可以推演出這幾年朝廷數次整頓江南,但每一次都是安省幾日又會亂起的原因了。

  有人需要白蓮教攪渾江南的水,白蓮教則是想要藉助這些人隱藏己身暗中發展。

  如此說來,他去江南之後,怕是也要防備這白蓮教了。

  ……

  林樞將柳湘蓮送至府外,目送他騎馬離開之後正要回去時,福全在其耳邊小聲稟道:「大爺,有人在盯著咱家。」

  「無妨,盯著就盯著吧,不要打草驚蛇,看看到底是盯著咱們還是盯著柳湘蓮。」

  林樞與經過的幾名街坊樂呵呵的拜年打著招呼,絲毫沒有表現出察覺探子的模樣,用餘光掃了一眼遠處盯著自家門口的人。

  呵!這盯梢的水準還不如上次王子騰派來的人。

  「讓人摸上去,悄悄跟著看這人是誰派來的,記住,先不要驚動他們,也許咱們還能順藤摸瓜抓住只大魚。」

  回到府中之後,福全領命去安排善於跟蹤的家將出發,隨後又將親兵全部召集起來,加強了府中的防禦。

  直到夜間,家將回來稟報,這探子的確不是沖林家而來,在柳湘蓮走了後不久,探子就回到了柳家附近的一處院子裡。

  為了不打草驚蛇,林府的家將並未露面,只是暗中租下了臨近的一處房屋,遠遠盯著這人。

  林樞寫了一封書信,讓人送去了繡衣衛指揮使左蘭處。這種盯梢的活繡衣衛是最擅長的,柳湘蓮到底是勢單力薄,還是讓繡衣衛盯緊一點,也算是一種暗中的保護。

  大年初二開始,林樞就帶著小媳婦王媛、妹妹黛玉挨家挨戶的走親訪友。寧榮兩府、王家、忠順王府等姻親是拜訪的重點。

  初五這日,一大早林家的馬車就輾著昨夜的積雪,緩緩來到了地處小時雍坊的忠順王府。

  高永恆還是老樣子,一上來就要拉著林樞去聽他新排的戲。台上的角兒不是別人,正是賈寶玉的好友蔣玉涵。

  伊伊呀呀的曲調林樞並不是很喜歡,高永恆卻興致勃勃的跟林樞講著戲中的故事。

  只見高永恆打著節拍哼了幾句後,興奮的對林樞說道:「這戲我也不好讓他們在外面唱,只能自娛自樂過過癮。皇兄也真是的,孔家都被王子騰一鍋端了,還擔心個什麼,正好趁此機會讓那些酸儒看看,他們心中的聖人子弟是個什麼東西……」

  林樞越聽越不對味,幽幽說道:「王爺,我不就是您口中的酸儒嗎?」

  噗……

  一旁的小郡主高雲婉率先笑出聲來,緊接著崔王妃、王媛、黛玉紛紛笑成一團。

  高永恆也知道他這麼說是失禮了,一拍額頭向林樞道歉:「瑾玉啊,是我不對,我不是那個意思……」

  「王爺不必如此,其實您說的是有道理的。」

  林樞擺擺手道:「這齣戲怕是世子回京後跟您說的山東見聞吧,我從這齣戲中,看到了孔家逼良為娼、強占青州百姓良田的事,還有那名為了博得科場功名,拋棄糟糠之妻迎娶孔家女的故事,應該指的就是原泗水縣令付從儒的事吧。」

  「的確如此,本王也沒有想到,堂堂聖人後裔,卻是如此不堪。」

  高永恆嘆息一聲,跟林樞講述了一番自己編寫這齣戲的過程。

  自高萬姜回京之後,高永恆從兒子口中得知了不少有關孔家的惡事。這位爺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當夜就氣憤的睡不著覺,半夜起來揮毫潑墨就編寫了好幾個戲本子。

  要說忠順王高永恆也是個有才之人,這戲本子寫好後看的崔王妃眼淚直流,第二天送到宮中的之後,惹得皇貴妃楊氏也是憐憫心大起,鬱郁了整整兩日。

  原本高永恆是打算年後就讓這些戲在自家戲園子演出,可惜這個計劃還未實施就擱淺了。

  昨日皇帝將他招進皇宮,說是孔家之事會有變故,讓他先不要把這些戲往外傳,靜待他的旨意。

  關於此事林樞倒是有所耳聞,曲阜孔家的確是爛透了,可儒家需要一個聖人,或者說,大楚需要一個能夠凝聚天下儒門之心的人。

  爛透了的是衍聖公府,孔夫子的名聲不能污。既然衍聖公府已經爛了,皇帝就把目光轉向了名聲向來不錯的南孔身上。

  前宋建炎二年,宋高宗趙構在揚州祭天,孔子第48代嫡長孫、衍聖公孔端友奉詔陪祭。此後,金兵大舉南侵,淮揚危急,高宗君臣倉皇南渡。建炎三年正月,高宗駐蹕臨安,因孔端友率近支族人扈蹕南渡有功,賜家衢州。

  南宋時期,南宗有六代襲封為衍聖公,衢州也成了當時孔氏家室和孔學的活動中心,朱熹的閩學、兩陸的心學和呂祖謙為首的浙東學派,都如眾星拱月般圍繞在衢州左近。許多孔氏子孫走向民間,活躍於東南諸省,為儒學南漸,理學北傳貢獻自己的聰明才智。

  忽必烈統一中原之後,令南宗孔子第五十三代長孫孔洙從衢州北遷曲阜,載爵去曲阜奉祀。

  接詔後,孔洙即進京見駕,向忽必烈當面陳述自己的兩難心境。他說,衢州已有五代墳墓,且孔氏家廟也已如曲阜有相當的規模。若遵詔令北遷,則實不忍離棄先祖的墳墓;若不離棄先祖廟墓,又將有違聖意。孔洙表示,願將自己的衍聖公爵位讓給他在曲阜族弟孔治世襲。

  忽必烈大喜,稱讚孔洙「寧違榮而不違道,真聖人之後也」。這樣,由衢州孔洙的禮讓,曲阜孔治獲得「衍聖公」世襲爵位。

  與曲阜孔家不同,南孔始終遵循聖人教誨,以治學教化百姓為要,南方的文華興盛離不開南孔的巨大貢獻。

  皇帝已經讓人秘密傳詔衢州孔家,詔令南孔當代家主孔仁瞻赴京,打算說服孔仁瞻接任至聖先師奉祀官,主持孔聖的供奉祭祀之責。

  至於說衍聖公這個爵位,至此將成為歷史。大楚將不會再有衍聖公這個爵位,而只有至聖先師奉祀官這個正二品的特有官職。

  叫停高永恆的戲本子,估計也是為了重新凝聚人心,好讓曲阜之事早日安穩度過。畢竟王子騰太狠了,曲阜孔家除了幾位沒有參與過不法事的真正大儒,盡數死在了押送入京的路上。

  繡衣衛已經有密奏進京,江南、河南甚至京畿附近有大量仕林中人在秘密串謀,打算集體進京,於大楚門前靜坐……

  這件事想都不用想背後有人在秘密支持,皇帝就是再強硬也不可能把天下的讀書人給得罪光了。在沒有培養出足夠的人才之前,他還是得妥協,要不然誰替他管理天下百姓?

  這件事還是昨日林樞去座師錢千里府中拜年的時候,從錢千里口中得知的。

  他向高永恆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其中的原因,只見高永恆怒氣沖沖的罵道:「前明洪武皇帝有句話還真是沒有說錯,諸人皆許直言,為生員不許。看吧,都說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可這秀才鬧起事來,也足夠讓朝野動盪了。」

  崔王妃看著林樞臉上的尷尬,繡眉一皺:「天下的讀書人多了去了,難道個個都是狼子野心禍亂朝綱之人?魏閣老、錢閣老、張閣老……哪一個不是為國為民?就說瑾玉,難道就不是讀書人了?」

  「哎~夫人莫生氣,我就是一時最快說茬了嘛。」

  高永恆認慫認的很快,而且轉移話題的速度也極快。

  台上的戲依舊伊伊呀呀的唱著,他瞅了一眼被台上戲曲吸引的崔王妃等人,將林樞拉到跟前,小聲說起了王子騰的事。

  只見高永恆偷偷摸摸的說道:「王子騰這次麻煩大了,他指使人秘密在孔家人的飯菜里下毒,被人給發現了。山東按察使宋培恩臘月二十九就將彈劾的奏章送到了皇兄桌上,年後朝廷開印,這樁桉子肯定會掀起巨大的波瀾。你家的仇,終於要報了,你要不要天上一把火,要不要我幫你?」

  「別,王爺,千萬別摻和這件事,這事怕是會捲入不少人,咱們還是躲在岸邊看戲為好!」

  林樞苦笑一聲,心中升起無限感慨。

  王子騰參與暗害林如海之事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可王子騰曾經跟他明說過,當年甄家安排人下毒的時候,王家也曾推波助瀾過。

  包括賈敏、黛玉重病中毒之事,王家在其中是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要不是實在抓不住證據,林樞早就一紙訴狀將王家告到了御前。

  不是林樞不想報仇,而是孔家被王子騰毒死之事爆開,肯定要在整個天下嫌棄巨大的波瀾。

  不說別的,這事被揭開的時間不對。

  林樞馬上就要南下任職了,林柏、林楓還要留在京城參加春闈,家中那麼多的小子都是讀書人,萬一被捲入這樁事怎麼辦?

  要是年前就把這件事揭開多好啊,至少那會他還在京城,可以穩住林家不至於被攪進這樁破事中去。

  林樞看了一看聚精會神看戲的黛玉,原本臉上的憤滿一閃而逝,他對高永恆說道:「估計這會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少,可京城至今還是風平浪靜,這底下怕是有不少人在等待著一個時機。比如春闈大比,赴京的那些舉子就是最好的棋子。咱們摻和進去做什麼?說不定還會惹得一身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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