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略帶童稚的話使得榮禧堂中久別重逢的傷感消逝了幾分,包括元春在內的所有人都笑出了聲。【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黛玉是見過好幾回這位大表姐的,寶釵湘雲等都是第一次相見。饒是寶釵自認相貌拔尖,也在元春的端莊大氣而又柔媚典雅之前自慚形穢。
元春向幾個妹妹招了招手,挨個來了一個摸頭殺。
她特意捏了捏惜春嬰兒肥的小臉笑說:「等你長大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咱們賈家人又有誰長得差呢?」
「林大哥就說我是個小胖妞!」
惜春氣鼓鼓跟元春告狀,逗笑了屋子裡的所有人。
賈史氏哈哈一笑也捏了捏惜春的小臉,逗趣說道:「四丫頭天天守著廚房的大門,再吃下去不就是個小胖妞呢?」
屋子裡的氣氛逐漸變得活絡起來,元春依照規矩,給幾個妹妹都賜下禮物,大多都是金玉釵環、首飾錦緞。
她在宮中呆的久了,自然警惕著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教訓,恰到好處的維繫著家中姐妹的團結。
包括幾個表妹如黛玉、寶釵和湘雲都同三個春一樣,還特意給湘雲賜下兩套鑲嵌寶石珍珠的金釵首飾,將來好當做壓箱底的
物什。
在同李紈說話時,元春感激的握著寡嫂之手說道:「這些年辛苦大嫂了,咱們家欠你良多,蘭哥兒能有今日的出息,大嫂居功至偉。陛下曾跟我說,只要蘭哥兒繼續努力讀書,奉天殿上面聖時,許他一個一甲出身!」
「可是真的?陛下真的這麼說?」李紈激動地渾身都是顫抖,出身書香門第的李家,她太清楚一個一甲出身代表著什麼。
不入翰林難入閣,有榮國府作為支撐,只要賈蘭有了一甲出身,就是混的再差,熬都能熬出個三品大員來。
賈史氏對於這點的理解比之李紈和元春都要差上不少,她的心中科舉上的成就比起爵位來要差太多。
黛玉見賈史氏有著不理解李紈為何如此激動,就在其耳邊小聲說道:「狀元、榜眼、探花入朝便是翰林,蘭哥兒就是熬時間,三十歲前,可比肩一府主官」
這下賈史氏就明白一甲的價值了,這可比恩蔭封官強太多了。她眼睛一亮,跟元春說道:「元姐兒娘娘,那陛下有沒有提過寶玉?」
元春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不過如今她早就對自己的胞弟失去了信心,這孩子還是當個富家翁算了。
不過看到賈史氏滿懷希望的眼神,元春也不好讓老人失望,便婉轉說道:「陛下不是剛給家裡賜下從仕郎的蔭封嗎?寶玉現在身上帶著七品散階,到時候讓他考個功名,入朝便能升一級」
賈史氏仍有不滿,便喃喃說道:「才七品,咱們家什麼樣的門戶,一個小小的七品官」
元春無奈笑了笑,岔開話題又跟賈蓉的媳婦秦可卿聊了起來。這位也是活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的人,賈家的任務就是讓這位皇家遺珠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生。
同一圈的女眷說完話,元春又召見了賈家兩府的男親。
包括林樞、薛蟠這兩個表親在內,元春都賜下不同的禮物,而且還跟一旁坐著的薛姨媽說起了薛蟠寶玉等兄弟的親事。
這次召見,元春與賈璉、林樞、薛蟠三人交談的時間最長。特別是林樞,元春甚至還隱晦的叮囑了他幾句。
「聖人最近迷上了道家修生之法,對於奇異之事甚為痴迷,前天陛下還說聖人聽聞林表弟博聞強識、見識頗廣,欲召你入宮,估計就是向聽你講講海外奇異之事。表弟切記,莫要提及佛道神鬼!」
林樞聽懂了元春話中的意思,神神鬼鬼世人都是敬而遠之,但年老的帝王若是起了這個心思,對於社稷百姓來說,將會是一樁大大的禍事。
若是太上皇再次入迷於修道之路,林樞就會被武百官和天下百姓認為是這樁禍事的始作俑者,被天下世人所唾棄。
畢竟,帝王不能有錯,錯的只能是臣子!
林樞會心一笑:「多謝娘娘教誨,臣謹記。臣別的本事沒有,講故事的本領早就練就出來了,一定會讓聖人滿意。」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舒服,元春懸著的心放下後滿意的頷首一笑。
省親第一天的流程大致完美的走完,元春回到了省親別院休息。抱琴剛剛從外面回來,元春問道:「見過你父親母親了?」
「見著了,多虧府里大恩,璉二爺給奴婢父親安排了城外莊子的管事之職,這些年家裡過的很好。」
抱琴一邊給元春泡腳一邊感激的說道:「奴婢的幼弟已經八歲,如今正在讀書,父親說璉二爺送去了不少典籍紙墨」
元春慵懶的斜靠在枕頭上,悠悠說道:「那就好,我與你名為主僕,實為姐妹。這些年要不是有你陪著,我怕是熬不過來了。好在如今有了安穩日子,等過兩年我便求了皇貴妃,賜你出宮待嫁吧。」
抱琴的雙手微微顫抖,驚慌失措的跪在地上:「姑娘是嫌棄奴婢了?為何要趕了奴婢走?」
「你這傻子,難道還想在宮裡呆也一輩子不成?」
元春扶起抱琴,摸了摸抱琴粗糙的雙手。初入皇宮那兩年,甄氏名為鍛鍊實為折磨,沒少給元春安排粗重的活。
基本上都是抱琴一個人偷偷將活幹完,沒讓元春受累受苦。或許其中有當年賈史氏拿親人要挾的原因,更多的是抱琴很聰明,只有元春好過了,自己才能好過。
慢慢的相處下來,抱琴也摸清了元春的脾氣。加上她元春同甘共苦熬出了頭,再有賈璉安排好了她的家裡人,就對元春更加忠心耿耿了。
至於說出宮嫁人,抱琴不是沒有想過。可她放心不下元春一人在宮裡,因為她隱隱有種感覺,宮裡的風波看似被皇帝與皇貴妃壓了下來,可隨著皇子們漸漸成長,宮中暗地裡已經有了新的風雨出現。
比如那位被禁足的周嬪,剛剛查出身懷龍子時,便鬧出了周家之事,更是連累懷有龍子的宮妃被斥責禁足。據說周嬪因為擔心母家之事,心情抑鬱煩躁,差點就見了紅
抱琴想到宮人們之間相傳的流言,不由有著驚悚:「姑娘,奴婢不想出宮,就讓奴婢留在您身邊吧,哪怕將來當個嬤嬤都行。」
元春見抱琴語氣堅決,正頭疼該如何繼續勸說時,卻打了一個哈欠。
「姑娘今天操勞了一日,早些睡吧。奴婢去外面守夜」抱琴扶了元春躺下,又給其蓋好被子,捏捏被角。
元春確實累的不行,便止住了這個話題,叮囑抱琴早些去休息,便沉沉睡了過去。
五月中旬的清晨,陽光灑在大地上給京城帶來了些許燥熱之感。林樞坐在馬車中閉目養神,耳邊傳來的市井喧鬧不但沒有使他感到煩躁,反而覺得有煙火之氣。
不過此時他的腦中在思考昨日傍晚薛蟠跟他求教的一件事:他想去甄英蓮為妻,該如何做?
這廝果然是個賤皮子,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竟然對自己之前的小婢女動了真情。這不是為難人嘛!
先不說甄士隱會不會看到薛蟠這個粗魯軍漢,光是薛王氏這座大山,他就很難跨越過去!
甄士隱不一定瞧得上薛蟠,薛王氏也看不上有過被拐為奴的甄英蓮,這兩人還真是個苦命鴛鴦。林樞都有些頭疼了,這件事他可以不管,可薛蟠都求到他頭上了,而且根據黛玉這些天的觀察,甄英蓮對薛蟠的感情也是極其不一般。
「大爺,宮門到了。」
沉思中的林樞被福全的聲音驚醒,晃晃悠悠的馬車隨即停了下來。林樞起身來到車外,整了整緋紅色的官衣走下了馬車。
他掏出官憑遞給守衛宮門的龍禁衛:「本官奉詔前往龍首宮覲見聖人!」
「末將參見待詔,待詔請!」
守門的龍禁衛查驗官憑後拱手拜了一拜,延請林樞進宮。
從皇城入宮,直接向北而行,經過近兩刻鐘的步行,林樞終於站在了龍首宮大殿前的連廊處。
殿前水池中的荷花開的正艷,不過花香中卻伴有絲絲香燭煙火之氣,讓林樞有些皺眉。
難道太上皇真的又一次迷上修道不成?
「林待詔,聖人在大殿等你。」
戴權飄然而至,一絲腳步聲都沒有。
林樞拱手致謝,跟隨其來到大殿之內,正位上的太上皇如同魏晉朝的風流雅士,敞著衣襟斜靠在椅子上,手裡還拿著一本遊記在看。
「竟然是大唐西域記?」
林樞的眼神極好,一眼就認出了封面上的名字。
他恭恭敬敬的拜下行禮:「臣林樞奉詔覲見,恭請聖安!」
「無趣,此處又不是奉天殿,朕也不當皇帝了,就是想找個人聊聊天,卻不曾想找來一個小老頭子。」
太上皇嘖嘖兩聲,搖頭說道:「坐下說話,戴權,去給咱們的六元郎沏壺好茶來。」
「謝聖人!」
太上皇雖然這麼說,但林樞還是恪守禮儀,一絲不苟。
待林樞坐下後,太上皇直言問道:「朕聽聞林卿熟悉西域諸國,不知這西域是否也有神佛顯聖之際?」
林樞搖了搖頭:「天竺有佛之說、西洋亦是有神之傳,但據臣了解,所謂的神跡,大多是以訛傳訛,多為前人不解自然之道,推到神鬼之事上罷了。」
太上皇有些不滿意林樞的回答,他估計是找過其他人「論道」,冷哼一聲:「林卿結交的那位馬范騰就說過,西洋曾有神跡,創造世界萬物的上帝耶和華見到地上充滿敗壞、強暴和不法的邪惡行為,於是計劃用洪水消滅惡人。同時他也發現,人類之中有一位叫做諾亞的好人。耶和華神指示諾亞建造一艘方舟,並帶著他的妻子、兒子與媳婦」
「聖人所說的,應是西洋的一則神話,這諾亞方舟不過吟遊詩人口中的故事罷了,與我朝說書人口中的故事差不多一樣,都是假的。」
林樞一聽太上皇所言,心中暗罵馬范騰這傢伙不靠譜,隨後侃侃而談,給太上皇解釋道:「西洋諸國信仰不已,光是創世之神不下數位。宙斯、耶和華、真主安拉等等。相比這些神佛之流,倒不如我華夏之神來的真實。」
「何故如此之說?」
「聖人,我朝之神,多為華夏人先祖。如三皇五帝,皆是率領先民披荊斬棘,在洪荒中為我炎黃子孫拼出一番天地來」
林樞從三皇五帝開始,一直說到元明時的武當道庭之祖張三丰,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從頭至尾都是在說一句話:想當神仙,必須為民謀福利,得萬民敬仰,自可被後人立廟祭祀,香火不絕。至於能不能真的成為神仙,他自己也不知道。
然後他又說起了西洋諸神狗屁倒灶的事情,特意拿宙斯這個葷素不忌的老流氓說事,讓太上皇對西洋諸神的一絲敬意蕩然無存。
「聖人,將拿您剛剛所提的諾亞方舟來說,如果西洋之神為真,那臣對這種神仙也尊敬不起來。上古時中原大水,先賢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帶領先民治理洪水,解救萬民。而西洋之神卻是讓人造了個船,救了幾個人。相比之下,這樣的神,還不如我朝一位精通治水的官吏。」
太上皇也從林樞的解釋中品出了兩方天地的巨大區別,悠悠說道:「西洋之神是要百姓去畏懼,而我中原之神是要百姓去敬仰」
「聖人說的極是,上天若是真有神佛,那也是由萬民敬仰,得萬民之心,受萬民之拜。」
林樞小小拍了一個馬屁:「正如聖人北征大漠、南平蠻夷,上馬禦敵、下馬治政。數十年治國理政,百姓安居樂業,等到將來,萬民感念聖人天恩,必將立廟祭祀。」
哈哈哈
太上皇從失落中走了出來,哈哈大笑後指著林樞說道:「林如海那樣的君子,竟然會挑了你這樣的小滑頭當繼承人。有意思,有意思」
「臣實話實說罷了,這天下萬民受了您的恩惠,自然會感念聖恩。畢竟王朝更迭,戰亂之下,受苦最大的就是老百姓。能安居樂業數十年,難道不是聖人您帶領武官員為老百姓拼出來的嗎?」
林樞一臉的鄭重,倒是讓太上皇覺得此人是個老實君子,這小子說的倒是實話,朕就是這麼厲害!
「經你這麼一說,朕都不想去建什麼廟宇道觀了!」
太上皇長袖一揮,帶著林樞來到大殿後面的一處空地上。原本此處是一座漂亮的小花園,此時卻是狼藉一片,花草樹木基本上已經被剷平。
只見太上皇扶著身前的欄杆有些悵然的說道:「朕原想在此處修建一座高樓,看能否與天上的神佛交流交流。今日得林卿解惑,耗費巨資修建一座不知有無用處的高樓,還不如鋪路修橋,整修河防,修建水利為民謀福來的實在!」
林樞想起了老貔貅戶部尚書同軒的治黃大計,不禁脫口而出:「臣倒是有個主意,戶部尚書曾因為治理黃河耗銀與陛下差點打起來,聖人不如將修建高樓的銀子投入治黃大計,將來在黃河大堤上修一座聖人神像,由黃河兩岸百姓瞻仰聖顏,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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