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薦師爺來旺請纓、欲還債司棋激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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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玉雖說是沒下回了,但真有下回焦順也並不奇怪,畢竟這位寶二爺就是黏黏糊糊反反覆覆的性子,保不齊那天腦袋一抽,就又起了妄念。🐍👹 ➅9รн𝓤𝕩.cσΜ 🍭🐍閱讀М

  所以焦順也不過是姑妄聽之罷了。

  目送這男男女女打著傘漸行漸遠,他這才轉回了家中。

  進了門,自又是好一番熱鬧。

  等褪去蓑衣斗笠,焦順正吩咐香菱去廚房裡傳飯,不想外面又有人高聲叫門。

  不多時把門的僕婦前來稟報,說是賈芸領人挑了兩簍蝦蟹來,如今已經送到廚房裡去了。

  賈芸來了?

  「讓芸哥兒進來說話吧。」

  焦順吩咐一聲,轉身坐到了主位上。

  外面賈芸早脫去雨具候著呢,聽裡面傳喚,立刻挑帘子走了進去,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的就滿面堆笑道:「大人,我原不該這麼早登門打擾,可又怕這些海貨放久了不新鮮,只好冒昧前來。」

  「坐下說話。」

  焦順指了指下首的官帽椅,等賈芸笑著落座之後,又道:「你我之間鬧這些虛禮做什麼,還勞你專門冒雨走這一遭。」

  聽他說的親近,賈芸忙順杆爬的改了稱呼:「正因叔叔不是外人,我才專門差人去津門淘換這些海貨,誰成想所託非人,原定是昨兒下午送來,不曾想拖到了今天早上——小侄也是最近忙的狠了,沒那閒工夫跟他理論,不然這會兒只怕還吵吵著呢!」

  他嘴裡說的是吵架,重點卻在那句『忙的狠了』上,一時為了表功,二來麼……

  「這新官上任,又趕上張家出了岔子,也確實是多虧了有你。」焦順也是明眼人,當即瞧出了他表功的心思,不由笑道:「等秋後另聘了師爺,你也同他領一樣的薪俸常例,只當是我給你酬功了。」

  賈芸聽這了這話,急忙起身拱手:「叔叔說笑了,小侄才疏學淺,怎敢與前輩尊長同例?」

  頓了頓,又試探著問:「卻不知,叔叔心下是否已有頂替張師爺的人選?」

  「嗯?」

  焦順正要示意他坐回去,聽出這話裡有話,不由奇道:「莫非你準備舉薦一二?」

  「舉薦談不上。」

  賈芸臉上愈發謙卑,微微彎著腰道:「只是小侄近來聽聞,政老爺身邊那幾位清客經這一回曆練,倒起了涉足官場的心思,叔叔若擇優聘上一位做師爺,豈不妥當?」

  嘖~

  感情是來做說客的。

  先前焦順在雜工所上任的時候,各處都不看好他的前程,覺得焦順不過是一個憑運氣上位的奴才秧子,又早早的犯了眾怒,必然難以在工部久留,故此當時想尋個正經師爺都難。

  但現下焦順非但已經在工部站穩了腳,還仗著聖眷和功績升任了司務廳主事,這一來前程境遇大不一樣,他的師爺自然也便成了肥缺。

  就不知是賈政身邊那位清客動了心思。

  但甭管是哪個,焦順也不打算順其心意,當下搖頭道:「都是政老爺使慣了的人,我那好去挖他的牆角?」

  給了這軟釘子之後,他不等賈芸再說什麼,便又揚聲吩咐道:「給芸哥兒添副筷子——你來的巧了,咱們一起簡單用些,再去衙門不遲。」

  「不不不!」

  賈芸那還看不出這是要堵自己的嘴,當下連忙擺手道:「小侄來時已經用過了,不敢打攪叔叔用飯,且先行告退了。」

  「也罷,有什麼等到了衙門再說——我送送你。」

  「叔叔留步,小侄可生受不得!」

  卻說這隻言片語打發走了賈芸,轉臉就又有人挑帘子走了進來。

  焦順一開始還以為是灶上來人,不想進門的卻是自家老子。

  「爹。」

  焦順忙笑著招呼道:「如今又不用上差事,您怎麼也不多睡會兒。」

  「多少年的習慣了,一時那改的過來。」

  來旺擺擺手,鳩占鵲巢的坐到了主位上,又示意兒子在下首落座,這才問道:「方才是廊上五嫂家的芸哥兒吧?他這一大早的來做什麼?難道是衙門裡……」

  「送了兩簍蝦蟹來,順帶他也受人請託,打算舉薦政老爺身邊的清客給我做師爺。」

  「你答應了?」

  「自然沒有。」

  焦順搖頭:「這芸哥兒近來頗有長進,我肯定是要大用的,既用了他,再弄個政老爺的清客做師爺,往後若私下裡勾連起來,只怕就不好轄制了。」

  來旺聞言,不以為意的笑道:「這有什麼,尋個親近領銜,壓住他們不就成了?」

  「我倒是想呢,可上哪兒尋個能壓制……」

  焦順說到半截,突然收住了話頭,疑惑的望向了自家老子:「爹,您老莫不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要舉薦?」

  他本以為是有人請託到了自家老子頭上,誰知來旺反手一指自己:「我是毛遂自薦。」

  「您?!」

  「怎麼?」

  來旺把臉一板:「你老子就算做不得文書,幫著管一管錢糧帳目總是不成問題的。」

  說著,又笑道:「老話管這叫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見他不像是在玩笑,焦順不由認真起來:「您老的能力自然沒的說,可當爹的給兒子做師爺,若傳出去……」

  「怕什麼!」

  來旺胸有成竹的道:「你如今姓焦,我姓來,只讓幾個知情的守口如瓶,誰知道咱們是父子?」

  「那咱們在衙門裡怎麼稱呼?」

  「我稱呼你的字,你尊我一聲先生,也便是了。」

  這對答如流的,顯然是早就打好了草稿。

  焦順仔細一琢磨,自家老子真要肯屈尊,倒也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且往後有親爹坐鎮幕中,自不懼再有人暗中勾連。

  尤其看這架勢,自家老子也是盤算好了才主動請纓的。

  於是他便拍板道:「您都說到這份上了,我做兒子的還能有二話?等過了八月節,您老就上任工部!」

  …………

  且不提焦順如何冒著雨趕奔衙門。

  卻說經過這些日子的旁敲側擊,司棋也終於弄明白賈母壽辰當日,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麼。

  當得知賈迎春『知難而退』,選擇坐視父母算計焦順不說,甚至都不敢差遣自己和繡橘去通風報信,反把這事兒推給了不相干的林姑娘——為此甚至連林姑娘也給得罪了!

  司棋一時又氣又惱,整晚都沒能合眼。

  到天明紅腫著一雙杏目,也不去伺候迎春起身,只默默翻出一個里三層外三層的小包袱,又自顧自從各處翻檢了些玩物、飾品出來,一股腦都歸攏成了堆兒。

  因她這抄家也似的折騰,並不曾避開旁人耳目,繡橘服侍賈迎春洗漱完,便忍不住湊上來好奇道:「姐姐這是做什麼?大包袱小包袱的,莫非打算請假回家裡住兩日?」

  「哼~」

  司棋冷哼一聲,瞪著裡間道:「你打量這些東西,有幾件是我的!」

  繡橘納悶的低頭翻看了一番,卻發現裡面不少東西都十分眼熟,大多都是二姑娘的東西,甚至於其中一些本就是屬於她的器物。

  而這些東西又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這大半年來焦順陸續所贈!

  再摸摸那小包袱,硬邦邦、嘩啦啦的作響。

  「這,這是存在姐姐那兒的銀子?」

  繡橘不自覺的張大了嘴,當初因迎春害怕壞了名聲、沾了因果,焦順給的銀子都是由司棋收著。

  如今這連銀子帶東西都苛斂在一處……

  「姐姐,您這是打算?」

  「自是要退給焦大爺!」

  司棋毫不避諱的揚聲道:「託了他的福,咱們好容易過了幾天舒心日子,誰知升米恩斗米仇,竟就……既不想再沾惹山干係,人家的東西銀子總要退回去才好!」

  頓了頓,她又咬牙補了句:「若依著我,先前咱們花用的也都該還回去才是,哪怕是吃糠咽菜也要把這窟窿添上,否則又怎好心安理得的挺直腰板,說什麼自此再無瓜葛?!」

  「姐姐!」

  繡橘嚇的忙去捂她的嘴,又回頭慌張的望著東間。

  可過了良久,東間裡依舊毫無反應。

  繡橘先是送了口氣,繼而卻忍不住躡手躡腳湊到了東間門前,把帘子揭開條細縫往裡張望,就只見賈迎春穩穩靠牆坐著,手捧那本《太上感應經》念念有詞。

  繡橘暗暗嘆了口氣,轉身對著司棋搖了搖頭,也不知究竟是在『否定』什麼。

  司棋嗤鼻一聲,粗手粗腳的用包袱皮把那些東西全都卷了,稀里嘩啦的又鬧出好大動靜。

  然而東間裡依舊是不見反應。

  於是她一咬牙,跺腳道:「我這就把東西給焦家送去!」

  說著,邁步就走。

  剛跨過門檻,突聽身後有人叫道:「且慢!」

  司棋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還以為終於激起了賈迎春的鬥志,轉身道:「姑娘可算是……邢姑娘?!」

  然而喊住她的卻並不是賈迎春,而是寄居在西間的邢岫煙。

  「姐姐先不要著急。」

  邢岫煙無視司棋異樣的神情,上前輕聲勸道:「事情說不定還要轉圜的餘地,姐姐若急吼吼把東西送回去,豈不引得焦大人誤會?」

  「轉圜的餘地?」

  司棋狐疑又警惕的問道:「卻不知從何處轉圜?」

  她一直將邢岫煙當成是敵人,自不肯輕信她的言語。

  不過……

  想到先前也正是邢岫煙冒著風險,把這事兒告知了二姑娘,司棋的敵意卻也是不自覺的降低了大半。

  就見邢岫煙正色道:「我聽說姑母近來正準備向焦大人借些銀子救急,既是為了救急,也或許就要應承些什麼。」

  頓了頓,她又提醒:「不過姐姐最好也還是設法見一見焦大人,一來免得先前那事兒留下嫌隙,二來也表一表二姐姐的情義。」

  司棋先是看著她愣怔半晌,然後目光又轉向了東間,最後幽幽一嘆道:「原來一直都是我在枉做小人。」

  說著,將手上的東西丟給了一旁的繡橘,有氣無力道:「罷罷罷,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了——說不定真要斷了來往,對那焦順反是一樁好事!」

  說完,再不管旁人如何反應,兩眼發直的回了廂房。

  繡橘看著司棋的背影欲言又止,轉回頭又苦著臉看向邢岫煙,舉著手裡的包袱道:「邢姑娘,你看這……」

  「先收起來吧。」

  邢岫煙交代一聲,也挑帘子進到了東間。

  望著正誦讀《太上感應經》的賈迎春,無奈道:「姐姐總也該……」

  說到半截,忽然發現那經書上的文字,早都被眼淚打的模糊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