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被婆婆留下來幫鳳姐兒料理內宅裡面的事情,但是賈赦的喪事辦到如今,該來弔唁的親友都差不多來過了,整體不如以前忙碌。
而且鳳姐兒料理家事面面俱到,也沒什麼需要旁人幫忙,或者說旁人能夠插得上的手的地方很少,所以秦氏在裡面周旋了半日,竟是有一點無所事事的感覺。
因為聽說賈璉已經獲封二等將軍爵,秦氏心中十分為賈璉和鳳姐兒感到高興。
以賈璉的能為,如今再加上高爵傍身,可謂如虎添翼,從今往後,前程無可限量,即便恢復他們家先祖的榮光,也未必不能!
再想想她們寧國府,在公公賈珍手中就已經只有三品之爵。
以賈珍的安富尊榮,以賈蓉的怯懦無能,想要以軍功升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就算將來他們那邊的爵位能夠順利傳承,傳到賈蓉的手中也只四五等的微末爵位了。
秦氏雖為女流之輩,但素有幾分不凡的見識。
此時通過賈璉看到,將來他們賈家二府的差距,只會越來越大。若是寧國府從賈蓉之下的一代還是這般無人能扛起門楣,只怕兩府幾十年之後,終將成為天上和底下的差別……
如此,秦氏心中未免覺得以前那些荒唐的歪思邪念甚是可笑。
不論賈珍還是賈蓉,都是荒唐可笑,無恥之尤的人,和世間真正尊貴的人相比,他們都不值一提。又何用與他們糾纏,若是逼的急了,到了至極為難的時候,不過一死罷了,還能落個清白乾淨。
如此,也能坦然面對婆婆尤氏了。
這一年多來,尤氏對她的監管,幾乎是方方面面的,她們都心知肚明為何。
心結打開的秦氏,心裡只想和榮國府這邊的人打好關係。因為她早看明白了,除了出家去的賈敬之外,能夠轄制賈珍,讓賈珍有所顧忌和畏懼的人,就只有榮國府的幾位了。
而且,只怕自己那位婆婆也未必是清心寡欲的人,她和璉二叔叔只怕是有些恩怨呢。
若能拿住她的一些首尾……雖然無心藉此轄制她,至少往後相處面對的時候,就不必那麼心虛難堪了。
她和尤氏,其實年紀相差的並不多,她剛進府的時候,和尤氏之間雖有婆媳之分,相處起來卻如姐妹一般。都是她和賈珍的流言傳出來之後,她和尤氏之間的關係才微妙起來。
既然無事,心裡又這般想,於是便從管事房出來,佯做閒逛的樣子,實則暗暗訪查賈璉的所在。
正好走到賈璉新收拾出來的內書房,也就是當日賈璉處死那毒婦楊氏的院子。看見賈璉的兩名侍女守衛在書房門口,秦氏便知道賈璉果然在裡面。
有心過去,又恐看起來顯得太突兀,在周圍徘徊了許久,忽然回頭去尋迎春等人。
李紈陪伴賈母等人進宮去了,而王熙鳳又太忙,沒有精力照管家裡的一眾小姑子們,所以把迎春等人託付給秦氏管帶。
來到大廳靈堂,秦氏陪著迎春等人燒紙完畢,就將她們帶到下處暫時休息。
因說起賈璉封爵之事,迎春、黛玉等人都替賈璉高興不已。有心去給賈璉道賀,以感謝他平日對她們這些姐妹的關懷和照顧,卻又有些顧慮。
比如賈璉太忙,會不會打擾到賈璉,還有此時賈璉熱孝在身,對他說恭喜不甚合宜……
秦氏卻笑道:「二叔叔今日想必是不忙的。如今外頭的迎來客往少了,平時里外的這些事,璉二嬸嬸一個人在那邊管事房內便總理了,相比較之下,璉二叔叔倒是清閒很多。
他沒事的時候,都在後院的書房裡將息呢。姑姑們若是想要去見他,我帶你們去璉二叔的書房去瞧瞧。」
此時大家是聚在迎春的屋裡的,聽秦氏都這般說,探春立馬笑道:「既如此,我們就去璉二哥哥的書房看看,若是他真的在忙的話,我們就不多打擾他也就是了。」
於是大家果然起身,自帶著一兩個貼身的丫鬟去找賈璉。
沒走幾步就來到賈璉書房所在的院子,果然賈璉的那個異族侍女還站在書房門口。
一看見她那清寒的氣質,男兒勁裝打扮,特別是隨時不離身的佩劍,她們就感覺莫名的寒意,連說話聲都小了。
說起來在家裡佩劍是賈璉賦予阿琪和阿沁的特權,實際上大家族是不允許下人持有利器的,特別是在內院。所以,賈璉幾乎不帶阿琪和阿沁去榮慶堂。
迎春等大家閨秀對於這類人物有著天然的畏懼,若非是賈璉的侍女,她們一定是避之不及的。即便如此,也親近不起來。
秦氏這段時間在這邊理事,倒是常常和賈璉身邊的人打交道,因此上前問道:「二叔叔可在裡面?」
阿琪點點頭,並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阻攔的意思。
秦氏也就招呼大家進去,卻發現賈寶玉站著不動,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阿琪。
「寶叔,走吧,進去了。」秦氏笑著拉了賈寶玉的胳膊,她知道賈寶玉定是又犯了看見漂亮女孩走不動道的毛病。
襲人看眾人都在笑賈寶玉,連忙也推了他一下。
賈寶玉臉上一紅,與秦氏近距離接觸,令他想起那日在秦氏的屋裡夢遺的事情。男孩子的第一次,總是那麼的刻骨銘心,難以忘記。
忙低著頭,跟著跨進門檻。
探春走在前面,她可沒看見賈寶玉的囧樣,直入書房,一看見賈璉便高聲道:「璉二哥哥,我們給你道恭喜來了,你在做什麼呢?」
書房內,賈璉讓乖香菱幫他抄寫祭文,自己則將一條腿搭在書桌上,躺在太師椅上愜意的看書。
聽見外頭的秦氏等人的聲音才將腿放下,坐端正些。
「你們怎麼來了……」
「哈哈,自然是為二哥哥爵祿高登來賀。」
「豈敢豈敢,不過是仰賴祖德罷了,這算不得什麼,你們都坐吧。」
簡單的寒暄,賈璉招呼眾人落座。
另一邊的茶桌上,一個人玩著骰子,早就十分無聊的晴雯看見探春等人走進來,立馬相迎,奉茶。
因賈璉兩口子待家中姐妹都隨和的很,所以姐妹們到他們的屋裡也不甚拘束。惜春一眼看見茶桌上放著的精美骰子,立馬給賈寶玉示意,然後一起上前賞玩,並發出讚揚:「好漂亮的骰子~」
晴雯自豪的笑道:「這是二爺剛才送我的。」
說著,立馬蠱惑惜春:「四姑娘,我們來玩骰子比大小,十文錢以內隨便押怎麼樣?」
惜春雖是主子小姐,但是年紀還小,也是貪玩的,聞言立馬意動。又聽晴雯說要賭錢,便看向自己的丫鬟小入畫。
入畫自然看得明白惜春的意思,立馬摸到自己腰上的小錢袋,又想起裡面只有一些碎銀子,想了想,從衣服包里,掏出一把自己的零花錢來……
晴雯果然欣喜,又邀請其他人也下場。
見眾人被晴雯吸引開去,黛玉才走到賈璉的身邊,似建議又似調侃的對賈璉說道:「瞧她,就這樣在你這屋裡開設起賭局來了,你也不管管?」
賈璉笑回:「她平時也不這樣,這不是你們來了麼,她這是在幫我待客,我高興還不來不及,又管她做什麼?」
探春也不喜歡和奴才輩兒的鬧,所以也走開。
聽見賈璉的說法,不認同的道:「璉二哥哥就是為她開脫,怎麼別人屋裡的丫鬟不敢替主子這樣待客,獨她敢呢?」
見賈璉不回話了,大家也就笑笑不再多言。
為長者、為尊者身邊服侍的人,本來地位就不同。更何況,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晴雯身份不單單只是個丫鬟。
和其他大丫鬟一般立在邊上的襲人,則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待身邊人這般寬厚,只怕連寶二爺也做不到……寶二爺自己是寬容的,但是太太和老太太不准,他也沒辦法。何如璉二爺這邊,他開了口,旁人便不敢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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