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反轉再反轉(二合一)
(祝大家,兔年吉祥如意!)
怡紅院內。
麝月、秋紋靠在廊上的一根柱子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閒聊起來。
「唉!若是二爺知道妙玉姑娘要出府,還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呢?」
「可不是,這事還是瞞著他,千萬別叫他知道了。」
「可咱們故意瞞著他,他送都沒能送一送妙玉一程,叫他知道了,還不得埋怨死咱們啊?」
「咯咯咯!你這小浪蹄子,莫非怕二爺生你的氣不成?放心吧!二爺可捨不得怪你,十天……不最多三天不理伱!」
「別聊了,二爺這會子怕是要出來了,咱們快去攔住他,陪他在院子裡轉轉,千萬別叫他去園子裡溜達。」
麝月、秋紋離開以後,紫鵑從角落裡緩緩走了出來,緊緊咬著下唇,盯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眼神逐漸從遲疑轉為堅定。
其實她只要稍稍動一動腦子,不難看出其中的疑點,麝月、秋紋一向緊盯著她,為何今日偏偏在離她不遠處閒談?
之後又毫無防備的一同離開?
只是來怡紅院已有半年,她連賈寶玉的面都沒見過,不想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年三十襲人的話猶在耳邊,賈寶玉多半真的忘了自己了,哪怕是在院子裡看到,又能如何?
不過是一眾丫鬟里的一員而已,想要寶二爺打心底認可自己,這無疑是不可錯失的良機。
偷偷沿著屋扇,一直摸到牆角處,悄悄盯著院內。
果然,片刻功夫賈寶玉從屋內邁步出來。
而身後的襲人,緊追慢趕道:「二爺!琴姑娘昨兒不是回絕了二爺,說要留在瀟湘館陪林姑娘,您這會子還要去哪?」
她並非虛張聲勢,而是今天早上王夫人傳訊,叫她看好賈寶玉。
王夫人特地下了命令,她可不敢陽奉陰違,否則等不到賴尚榮揭發,這姨娘也不要想了。
詩社那天的情況,在大觀園也不是秘密,她早已知道,結合自己當天的遭遇,自然而然的認為,賴尚榮對賈寶玉心懷不滿,想藉機讓王夫人發落賈寶玉。
既然如此,賴大爺即便心有不快,無法是再在自己身上再出一出氣,總歸也有迴旋的餘地。
加上,陽春三月也不似上回天寒地凍,莫過於多挨些責打,總不會再感染風寒了。
況且,除了身上的痕跡需要小心遮掩,也實在談不上是責罰。
兩害相權取其輕,她已經打定主意,除非紫鵑中計,自己一個字也不能說。
賈寶玉頭也不回,擺了擺手道:「我去瀟湘館外轉轉,說不定琴妹妹覺得悶,還能碰得上。」
襲人向院內的麝月、秋紋使了使眼色,二人立即一左一右挽住了賈寶玉的胳膊。
「二爺!我這頭髮亂了,您回屋幫我梳一梳嘛!」
「我今兒新換的胭脂,二爺進屋嘗一嘗唄!」
「這……」看著一左一右的麝月、秋紋,賈寶玉有些猶豫了。
恰在此時,牆角處的紫鵑沖了出來。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二爺!」
「你是?」
她跪伏在地,賈寶玉並未看清樣貌,加上如今不比原先,身上穿的也只是粗使丫鬟的衣服。
紫鵑聽聞緩緩抬起頭,一臉期盼的看著賈寶玉。
「你是……紫鵑?」
要說還是襲人最了解他,他確實將紫鵑忘得一乾二淨。
上回害得紫鵑被王夫人責罰,他並未施以援手,覺得虧欠了她,所以選擇性的將其遺忘,也好過心懷愧疚。
這會看清跪在地下的是紫鵑,賈寶玉不由退後了半步。
紫鵑見狀,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可隨即想起麝月、秋紋的談話。
心一橫,咬牙道:「奴婢知道二爺與妙玉姑娘相交莫逆,聽聞她要離府,二爺竟還蒙在鼓裡,特來告知二爺!」
「什麼?妙玉要離府了?」賈寶玉大吃一驚。
顧不得地上跪著的紫鵑,一甩胳膊,將麝月、秋紋甩開,發瘋似的跑了出去。
此時,襲人終於長吁一口氣。
「你……你啊!」
顫抖著手指,指著地上的紫鵑,仿佛氣得說不出話來。
隨即一跺腳,一路喊著:「二爺不可……」
一路追著賈寶玉的腳步出了怡紅院。
二人你追我趕,來到櫳翠庵前。
賈寶玉瞧見王夫人,頓時心裡已經怯了三分,正猶豫間。
「二爺不可!」身後的襲人傳來一聲呼喊。
正與賴尚榮攀談的王夫人,循聲抬頭看去,見到賈寶玉,沉下臉道:「孽障,你怎麼來了?」
賈寶玉畏畏縮縮道:「聽聞妙玉要走,兒子過來送她一送!」
聽他回答的中規中矩,王夫人不由鬆了口氣,點頭道:「那你就跟她告個別吧!」
得到王夫人的允許,賈寶玉忙上前問道:「姐姐住的好好的,何故著急離開?」
妙玉早已忘了之前方外之人的說辭,含情脈脈的轉向賈寶玉。
「相逢即是有緣,只可惜我得罪了奸佞小人,已是不得不走!」
「姐姐與世無爭,怎麼會得罪人……」說到這,忽然想起站在母親身旁的賴尚榮,不由轉頭看了過來。
王夫人察覺出一絲不妥,忙喝斥道:「送也送了,別耽誤了尚榮辦差!」
「辦差?」賈寶玉原以為妙玉只是出府,可聽了王夫人的意思,似乎是賴尚榮借著辦差之名,要將人帶走。
正疑惑間,就聽面目可憎的賴尚榮揚聲道:「多謝太太,人我就帶走了!」
這句話,一下子就擊破了賈寶玉脆弱的內心,他只當賴尚榮欺男霸女,要將妙玉帶回家去。
先有林黛玉,後有妙玉,難道自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將自己的姐姐妹妹全都搶走?
想到這,不由看向人群中的薛寶琴,見她眼中帶著絲絲不忍,頓時豪氣萬千。
指著賴尚榮怒斥道:「妙玉姐姐與世無爭,哪裡來的官司?分明就是你假公濟私!」
「孽障!還不住嘴!」王夫人悲鳴一聲。
賴尚榮等的就是這個,忙抬手阻止了王夫人,笑道:「我秉公執法,何來的假公濟私,不如寶兄弟替我解解惑!」
「你……你分明就是記恨妙玉姐姐,才羅織了莫須有的罪名!」
「呵呵!」賴尚榮輕蔑一笑:「莫須有?你可知她所犯何事?」
「出家之人與世無爭,怎麼可能惹上官司?」
「好一個與世無爭!」賴尚榮轉向妙玉道:「不如請妙玉姑娘向寶兄弟解釋解釋,你的吃穿用度,都是從何而來!」
「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自然是她家裡的!」賈寶玉不等妙玉開口,便搶著辯解道。
「不錯!」賴尚榮大喝一聲。
看到眾人一臉詫異的看向自己,心中十分滿意。
頓了頓,擲地有聲道:「就是她父親搜刮來的民脂民膏!」
其實妙玉父親只是倒賣鹽引,談不上民脂民膏,但這樣說才能起到足夠的震撼效果。
當然,朝廷少了賦稅,生拉硬扯也夠得上。
他並不怕妙玉揪住這個說事,既然被問罪抄家,還能不知銀子來路不正?
即便知道並非民脂民膏,但也不能否認髒銀的事實,所以即便拿賴尚榮用詞不當說事,但只要證實了是髒銀,誰還會信她?
貪腐還可以解釋水至清則無魚,搜刮民脂民膏,則性質完全不同了,眾人雖然仍然覺得賴尚榮是報復妙玉,但已經不再同情她了。
賴尚榮深深注視著林黛玉,義正言辭道:「我雖接管此案,但也不敢居功,這本是岳父大人親自處理的案子,只因他病故於任上,所以才未盡全功,只處置了犯官,沒能替朝廷追回髒銀。
年前我接手巡鹽御史之職,查閱岳父大人的案牘筆記,這才秉承他老人家的遺志,派人去當地明察暗訪,一直追蹤到京城。」
這無疑又是一個反轉,原本說破天,賴尚榮也擺脫不了報復的嫌疑,沒想到他竟然只是為了完成林黛玉父親未盡之事。
這就不是賴尚榮針對妙玉,而是妙玉恰逢其會,自己撞上槍口了。
他非但對林黛玉體貼入微,關懷備至,更有心替其父親完成遺願,可見是個至情至性之人。
不覺間眾人看向賴尚榮的眸中,隱隱泛著流光溢彩。
看著雙眸泛起淚光,不能自已的林黛玉,賴尚榮對其微微點了點頭。
「妙玉姑娘,我可有說錯的地方?」
此時,可謂大功告成,當然是確認戰果。
不成想,妙玉還沒說話,賈寶玉卻又開口了,振振有詞道:「即便你說的是事實,可又不是妙玉姐姐的錯!」
「孽障!你還敢說!藏匿髒銀難道不是罪過!」王夫人怒斥道。
賴尚榮卻不疾不徐的擺了擺手道:「這本官自然知道,雖說她一直藏匿著她父親的髒銀,但也是因為衙門沒人跟進所致,當然不會讓她獨自承擔,所以本官也只打算將髒銀追回,並無為難之意。」
頓了頓接著道:「本官職責所在,只能秉公執法,但岫煙與她還有一份情誼,故而我已告知岫煙,她此刻也在後門等著,若是妙玉姑娘以後有何難處,岫煙會施以援手的。」
他這裡一會兒本官,一會兒我,稱呼看似雜亂,實則是故意顯是公私分明。
說完,朝王夫人一拱手。
「岫煙身孕在身,不便多等,就先告辭了!」
妙玉此時已經無地自容,她素來表現的極為清高孤傲,而此刻被當眾揭穿吃穿用度來路不正,無疑是在她臉上狠狠來了兩巴掌。
尤其,那些鄙夷的目光,更是深深刺痛了她的自尊。
行屍走肉一般,隨著賴尚榮出了榮府後門。
瞥見站在榮府後門旁,挺著大肚子的邢岫煙,慌忙撇過頭去。
「大爺也是職責所在,咱們姐妹一場,若是有什麼難處,儘管來府里尋我。」
說著,一指對面的賴家老宅,道:「就在對門!」
越是清高自傲的人,越不能接受自己的落魄,被熟悉之人知曉,妙玉更是如此。
這話若是旁人所說還罷了,但從受過自己恩惠的邢岫菸嘴裡說出,妙玉卻接受不了這樣的顛倒。
尤其去年冬天,還讓賈寶玉傳過那樣的不屑之言。
昂起頭道:「不勞邢姨娘費心,出家之人無欲無求,一心禮佛心無旁騖,又怎麼會有難處!」
聽她還一口一個邢姨娘,賴尚榮冷哼一聲,這是典型的沒遭過社會毒打。
邢岫煙深知妙玉的性格,不以為意,悄悄拉了拉賴尚榮的衣袖。
妙玉是不食人間煙火,但她還有一個丫鬟,兩個婆子,雖然也做尼姑打扮,但她們可是深知人間疾苦的下人。
滿臉歉意的看向邢岫煙,這三人跟隨妙玉多年,與邢岫煙也是舊相識。
邢岫煙微微點了點頭,再次指了指對面賴家老宅。
三人這才心中大定,雙手合十不住道謝。
乘著榮府的婆子,將妙玉的大包小包塞進馬車之際,賴尚榮將邢岫煙送了回去。
出門前,對門房的旺財叮囑道:「姨娘行動不便,若是有尼姑或是帶髮修行的居士前來找她,不必進去通報,叫她們丟下話兒,回頭到新宅去告訴我!」
吩咐完畢,回到榮府後門,兩邊卻僵持上了。
「什麼情況?」
「大人!她們抓著這兩包髒物不肯放手!」
「這……這不是髒物,都是小姐的……貼身之物。」
小尼姑緊緊抱著兩個包袱,一旁的妙玉一臉悲憤。
「哼!怕都是用髒銀置辦的髒物吧!一件件僧衣都價值不菲,這也是尋常出家人的用度?」
隨行的御史台官員,義正言辭道:「大人!銀票細軟夾帶起來何其方便,她們又不肯讓咱們翻找,如何知道裡面沒有私藏?」
他並不是為難妙玉,而是見邢岫煙與妙玉舊相識,想逼著賴尚榮徇私呢。
只是他錯估了形勢,原本賴尚榮還未考慮過這些。
瞅了眼妙玉身上的青蓮僧衣,應該是錦緞所制,屬於絲綢中的極品,以經緯勾勒花紋,一匹錦緞大約五百兩銀子。
現代人對於匹這個單位並不了解,但一件衣服一匹布,是古代人的常識。
雖然錦緞製成僧衣,大大降低了錦緞的價值,賴尚榮也不熟悉典當的行業規則,但估計百八十兩銀子應該不是問題。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能徇私,不過到底是女兒家貼身之物,就將她們連同髒物一齊帶去錦衣衛大牢,請錦衣衛的女牢頭幫忙清點吧!」
巡鹽御史本就是正隆帝,給賴尚榮查辦貪腐的一個名頭,只有一些協查官員,而賴尚榮也沒考慮過這個方面。
所以,壓根就沒有隨行的衙役,更別說女牢頭了。
如果是平時,賴尚榮還怕犯了忌諱,但這次本就上奏了皇帝,又只是請錦衣衛幫忙清點髒物,無疑是將所抄贓款、髒物,擺在皇帝面前展示。
即便皇帝有所耳聞,也不會生疑,反倒會覺得他一心為公,沒有私心。
這個結果出乎隨行御史的預料,沒想到賴尚榮竟主動提出去錦衣衛清點。
而一旁的妙玉四人,卻已經臉色蒼白,她們雖沒見過錦衣衛,但詔獄的名頭可是如雷貫耳。
「不!我沒犯事,就是死,也不去錦衣衛大牢……」妙玉一聲驚呼。
賴尚榮和顏悅色道:「妙玉姑娘別為難在下,只是例行公事,有本官看著,不會苛待姑娘的。」
接著,對妙玉身邊的三人,不容置疑道:「你們還不扶妙玉姑娘上車!」
「小姐!您就聽賴大人的吧!若是惹惱了他,可就真的沒人管咱們了!」
此時,賴尚榮已經是她們唯一的希望,哪裡還敢開罪他。
三人不由分說,將失魂落魄的妙玉架上馬車。
賴尚榮這才上了自己的馬車,大手一揮,指揮一眾隨行人員,往錦衣衛大牢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