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林如海的後知後覺
安京侯入京述職,滿朝文武皆知是能引起轟動的事,結果卻被隆祐帝輕拿輕放。
除了知道安京侯一人入宮,與隆祐帝暢談許久,旁人皆不知談論的內容是什麼。
而後,安京侯也未有登上早朝。
不出幾日,隆祐帝便降下旨意,擢升安京侯為從二品江浙巡撫,掌江南軍事,並釐清吏治,察查蘇州知府畏罪自殺一案。
不出五六年的時間,從名不見經傳的江湖人,到當朝超品大員,岳凌的過往經歷簡直如同神話一樣,旁人只有讚嘆的份兒。
便是升遷不符合祖制,但也少有御史出來彈劾,畢竟功績就擺在那裡,不升豈不就成陛下寡恩?
隆祐帝並不是刻薄寡恩的皇帝。
在安京侯離京之後,隆祐帝又根據安京侯在滄州做出的成績,與百官議論,最終商定了另外兩項國策,推廣京畿之地。
其一,便是再造魚鱗冊,丈量土地。
其二,便是效仿滄州,進行稅制的改變。
一時朝中怨聲載道……
運河之上,官船中,
小姑娘們觀察著林黛玉的臉色,都不出聲,還是薛寶釵費力推開身邊難道秦可卿,走到林黛玉身旁,笑問著,「那是你爹爹,是你最親近的人,總避不開吧?待侯爺料理了江浙的事,再北歸還京,可還是要路過揚州的。」
林黛玉苦惱的搖搖頭,她怎會不知避不開呢?
事情發展成這個地步,讓林黛玉也不知如何面對爹爹。
林黛玉舊時也沒想過事情會有轉機,但是前一次入宮之後,是為她打開了另一條通路。
當她從皇后口中得知要賜婚她和岳凌時,是又驚又喜又羞,官家欽點鴛鴦譜,婚事便已是定下了。
可當下爹爹還不斷的來信,來問她的情況,甚至似還是想要將她留在身邊的樣子。
這是要抗旨不尊?
林黛玉也想不明白,爹爹一個最尊敬皇家的人,竟會不惜做出這種事來妨礙她。
皇后娘娘又說,還會再去信與爹爹說明,林黛玉便只能寄希望於爹爹能想通了,別再扯她的後腿。
癟了癟嘴,林黛玉回道:「時候還早呢,岳大哥在滄州就做了四年官,沒準在江南也要呆上四年呢?」
本著能拖一日,就拖一日的精神,林黛玉是不想考慮那麼多了。
而且她還沒得知岳凌的心意呢,這是她期待南下團圓的重要原因,若是一切都是她的一廂情願,那還有後面這些苦惱的事了。
全成了她的庸人自擾。
離家時只有六歲,還是喚著叔叔出門的,這遭再歸家已是及笄之年,或是喚著郎君就回去了。
別說旁人了,就算是房裡的小姑娘們,也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正期待著去揚州府,看林黛玉的樂子呢。
去揚州府對她們其實也有好處,等林黛玉的事真正定下來,才輪得上她們排位置。
房裡小姑娘們都喜歡岳凌,早就是心照不宣的事,只是眾人很少拿出來說而已了。
見小姑娘們個個都在偷笑,林黛玉氣惱的揮了揮手,「好了,就不提這瑣事了。我們南下,該給岳大哥去遞信,商議一下行程,在哪會面。」
「紫鵑,去備些紙筆來,我們今日就商議著寫完。」
「對了,給爹爹回信,也別太敷衍了,還是由我來寫吧……」
……
揚州府,
伴隨著岳凌赴任江浙的聖旨,還另有一道傳到了揚州。
當下,林如海外出剿了一通私鹽,才又在家中歇息,與兩位姨娘閒坐。
卻是從外面傳進來一道書信。
下人通稟,是陛下親筆,信使只放下便走了,林如海又不禁緊張起來。
「若不是宮人來送,在房中暢談幾句,多是陛下對我近來的作為不滿意了。」
態度如此疏離,如何能讓林如海不惶恐。
可林如海捫心自問,他為官十幾載,一直是兢兢業業的。
兩淮鹽業,又是大昌最大的鹽場,事務最為冗雜,他卻也能梳理的不錯,當是費了極大的心力。
賦稅也按時交齊了,這還能有什麼讓天家不滿之事?
見林如海神色憂慮,兩位姨娘不由得開口安慰著。
「或許是什麼急事交代給老爺,不便讓從他人口中透露呢?」
「說的不錯,老爺還是先拆開看看信里說了什麼,莫要自己嚇自己的好。」
林如海眉頭緊皺,展開書信一觀,果然與他料想的如出一轍,是責備之詞。
「……君子敬始而慎終,始終如一,是君子之道,禮義之文也。此乃聖人訓,你身為探花郎怎能不知?行朝三暮四之舉,反覆無常,行事如此乖張,令朕心殊為不懌!」
「朕承你心意,念兩家之好,締結婚約,卻由你在其中阻隔,此非大臣奉公之態,亦違臣子事君之節!」
「黛玉,性本純善,質若幽蘭,朕亦憐其才情,方作此佳配之想。卿為其父,當思為其謀長遠,全其終身之託。今卿所為,豈不誤其芳華,陷朕於不仁不義耶?」
「朕今申飭於卿,宜速自省。今年且無需入京見朕,待朕有詔,再入京覲見!」
外派的大臣三五年會入京一回,進行述職或考教,如果政績斐然會升遷,政績不錯也可回原地為官,政績有失,便就只能改任或貶官了。
久不入京,除非是陛下極其信重的官員,又或者是林如海如今這種,遭陛下惡嫌了的,斷了這載升遷的念頭。
林如海捧著信紙的手,微微發顫。
這字每個都極為熟悉,為何連在一塊卻讓他有些讀不懂呢?
什麼叫他朝三暮四,反覆無常,他做了什麼了?
再者林黛玉的婚事,為何隆祐帝如此上心,可也沒降旨說賜婚於誰呀,他召回家中問詢,難道還失禮了?
兩位姨娘見林如海臉色頗為難看,不免擔憂了起來。
周姨娘斟酌開口道:「冒昧問老爺,信上寫的可當真是壞事?」
對於女眷來說,家裡的男人是生活穩定的保障,若是林如海真的遭了陛下惡嫌,丟了巡鹽御史這肥缺,往後她們的日子,哪還能好過。
林如海一時也沒想通是怎麼回事,便將信傳給了兩位姨娘。
「你們看看吧,說是黛玉的婚事上,陛下對我的處置十分不滿,可我到底也沒做過什麼事啊?」
兩位姨娘趕忙將信紙接過來,一人扯著一邊,一同讀了起來。
極速的瀏覽了一遍,兩位姨娘便知曉了是什麼事,不由得心下一松,緩緩吐出氣來。
見狀,林如海問道:「你們知道是怎麼回事?」
兩位姨娘相視一眼,皆是捂嘴偷笑,推說不知。
林如海皺了皺眉,心想連她們都能看透的事,自己竟然看不透,是自己平日對這等事欠缺了考慮?
再將信紙取了過來,通讀一遍,林如海越發疑惑了。
按理說,非皇室宗親的婚事,陛下都不會如此過問的。
然而和陛下交好的幾門宗親中,忠順親王,忠勇親王,府上也都沒適婚的男丁,總不能給林黛玉選一樁婚事是去當妾吧?
除此之外,或許也只能有陛下親近之臣,會有這個待遇了。
親近之臣?
岳凌?
林如海雙眼瞪大,似是將一切事都想通了。
「怎麼?岳凌來接林黛玉入京,不是陛下對江南不放心,讓林黛玉入京為質子?」
兩位姨娘沏茶的沏茶,扇扇的扇扇,完全沒搭林如海的話。
「既然沒有此事,那在陛下眼中,就是我做主將林黛玉許配給了岳凌,以結兩家之好?」
弄清原委的林如海靠在椅子上,良久未能回過神來。
「這……」
隆祐帝認定了這門親事,好似他再怎麼狡辯也無濟於事了,更何況他連狡辯的機會都沒了,今年已經一不准許入京了。
林如海憋悶了一口氣,這口氣總要找到抒發的出口,卻也一直無處可發。
臉色漲紅,卻在此時外面又傳來了信箋。
「老爺,是運河上傳遞來的信。」
林如海品了口茶,按捺住心緒,拆開信封,上面的字跡有些奇怪,字形像是岳凌寫的,可筆跡中略有娟秀婉轉之意。
林如海對自己女兒的筆跡怎會分辨不出,這分明就是林黛玉代筆的!
「承蒙大人盛情相邀,本應欣然赴約。然今身負皇命,南下江浙赴任巡撫,所經之路,皆關民生政務之要。途經揚州,雖近大人府第,亦不敢有須臾懈怠。」
「今蒙聖恩,委以重任,當以公事為先,竭力盡責,方不負君上之託與黎民之望。此刻行程緊迫,諸多事務亟待處置,若因私誼而稍作停留,恐誤行程,致使公事積壓,有負朝廷所期。」
「我深知世叔雅意拳拳,亦念與林家情誼深厚。待我安頓諸要,北上還京之期,必當專程拜望,再敘舊情,聆聽教誨。」
林如海憤恨的將信紙拍在桌案上,若不是他教養極好,此時已經恨不得將信紙撕碎了。
「你得陛下信重,就如此輕慢於我?以公務為藉口也就罷了,竟還讓玉兒為你代筆書信,在與我炫耀你們的感情有多深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