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玄墓蟠香寺
「柳湘蓮?」
護院頭頭眸中放光,驚喜問道:「可是京城裡理國公家子弟?曾在康王府與安京侯比劍的那位?」
岳凌聞聲一愣,沒想到柳湘蓮還真的小有名氣,在這姑蘇也有聽過他名號的人。
「正是。」
那人又問道:「嘗聞閣下在京城試劍,打遍京城年輕一代,未有一敗,卻敗在了安京侯之手。」
「安京侯的武藝,當真如此了得?」
岳凌更加疑惑了,「原來柳湘蓮這麼能打的嗎?我倒覺得他和趙顥是差不多的水平呀。」
當面還是回話道:「安京侯的武藝的確已經登峰造極了,恐怕比一些成名已久的武學宗師還要厲害。」
護院頭頭嘆了口氣道:「有機會能見識下就好了,不知這次安京侯南下,能不能碰到。」
岳凌瞳孔猛然一縮,面上還是古井無波,佯裝沒聽見護院的話一般。
扯了扯呆愣愣的香菱,岳凌低聲道:「走吧,我們先去歇息。」
……
姑蘇城外,西南有山,名為玄墓。
山腳下,有一佛寺聖恩寺,曾有先皇南下之際在此停留題字,由此香火鼎盛,為江浙之最。
聖恩寺香火不絕,卻遮掩了玄墓山上,還有一處寺廟的事實。
蟠香寺幽然深處山峰之中,被萬千古木遮蔽,下山的路亦不好尋。最驚艷的還數峰中之梅,同古松古竹,參差錯落,郁然秀茂。
此乃世間罕有的僻靜幽雅之所,倘若有人上山,為的也不是蟠香寺的香火,而是停歇在樹叢花叢之中,翻閱來時所攜書卷,享受著閒暇。
蟠香寺卻也沒有多少僧人,女尼有一對師徒,都是一般的孤僻高傲,與旁人的交集就更少了。
茅檐土壁,槿籬竹牖,房中床榻上,老尼病臥在床榻,眼看著自己的弟子,內心傷懷不已。
「趁城中還沒查到你的身世,早些離去吧,往後再也不要回來了。」
「離去,還能去哪裡?」
老尼重重咳了幾聲,從枕頭下摸出一封信來,「為師在京城外的牟尼院有舊相識,你去拜訪一回,將此信遞交給主持,她會收留你的。」
床榻旁一個妙齡少女,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襖兒,外罩著一件水田青緞鑲邊長背心,拴著秋香色的絲絛,腰下系一條淡墨畫的白綾裙。
這超塵拔俗的氣質,再配以她玉潤冰清的相貌,就真的如同仙子一樣。
嗓音依舊是清澈且空靈,卻又夾雜著些自己的堅持,「我要陪在師父身邊,照顧師父養病。」
老尼痛苦的皺了皺眉,道:「你是要陪我嗎?你休要以為我不知你下山的事。他們在凡俗之中,勢力大的可怕,你一個小尼姑,如何與他們抗爭呢。」
「從前你是帶髮修行的,今遭也剛好剃度了,了卻三千煩惱絲。」
妙玉從榻旁起身,眸中又看不出幾分情緒來,坦然道:「此事未了,我心難平,何以踏入空門?」
老尼長嘆了口氣,「罷了,你先去吧。」
在老尼身體強健時,便三番五次勸導,今遭一朝臥床,就更難能勸說得動了。
但一個知府的命案,朝堂的四品官,她一個小女尼,又能做什麼事呢?
更何況,命案是冤死的,下手之人的能為,恐怕能將整個江浙拿捏在股掌之中,她再怎麼做,最終怕是都只是賠上性命而已了。
蚍蜉撼樹之舉。
妙玉再在床頭放了一壺茶,退出門前,再向師父拜了拜。
父親的離世對她的打擊很大,雖然她自幼就來了山中修行,從未歸家,甚至朱家都不知還有她這一個小姐在,但她與父母的書信往來並未斷過。
香火不佳的蟠香寺,能存續這麼久,很大的原因就是在妙玉的身上。
父親在含冤入獄之後,曾派親信來與妙玉送過信,只道是「帳目有鬼,農田有詐」八個字,來證明他自己的清白。
臨死前,也不想他深愛的女兒誤會他。
妙玉看得落淚。
她自幼多病,賣了許多替身都不足用,只有她自身去佛寺修行,才堪有好轉。
故此,便一直帶髮修行,直至今日已有十三年。
「今天還下山嗎?你師父的病情如何了?」
又是一道鶯聲傳來,一個與妙玉年紀相仿的姑娘,身著涓洗髮白的衣裳,陪在妙玉身邊。
妙玉回眸一望,道:「師父的身子還是不大中用,下山還是要去的,總不能停了。」
少女也沒多說什麼話,如常搬來一把椅子,除去妙玉的常髻,為她篦起頭來。
髮簪一拔,三千青絲如瀑般垂落,直至腰際,順滑無比。
少女看得羨慕,道:「隱居在這寺里,可惜了這相貌。」
妙玉沒心情和少女打趣,淡淡應道:「你又不比我差幾分。」
少女又接口道:「你塵緣未了,乾脆就出離了佛門也好,如今弄得僧不僧,俗不俗的,成了什麼樣子?」
「如今還要篦頭,更打扮的男不男,女不女。」
妙玉苦惱道:「你知道我的難處,寺中有師父在,父親又需沉冤昭雪,入土為安。」
「這些都做完了呢?你打算怎麼辦?」
少女隨口一問,妙玉還真想了進去,從前她只是盯緊了眼前事,還從未想過能活到一切了結。
「或許會遵從師父的話,往京城裡去吧。你呢,你在京城裡不是有門親戚,你不隨父母去投嗎?」
少女搖搖頭,「不知了。你父親的事,太難,需要尋些個幫手才行。只是我們兩個,能做的事太有限。」
「反正你也是結髮修行,尋得一門好婚事,再以夫家來做你想做的事,豈不正好?」
妙玉忍不住翻了翻眼睛,「你若是我,你會這樣做?」
少女搖頭,「不會。」
「那你還……」
少女最後插上了髮簪,固定好了髮髻,為妙玉戴上巾帽,「只是為你出個主意,要說真有能為你做成事的人,你願不願意以身相許?」
妙玉沉思了片刻,搖頭道:「淨說些個不切實際的。」
「只是閒聊而已嘛,說說看。」
妙玉被少女磨得心煩了,隨口道:「若是真有人能為我父親昭雪,那我委身於他又有什麼不可?只怕這種人還未能出生呢。」
少女點頭笑道:「嗯,這樣更像個世俗之人了,有血有肉。」
妙玉無奈,道:「我帶髮修行,也是修行中人,還能與哪個男子心生情愫不成?」
修行之人,清心寡欲,妙玉是萬萬不信自己能與異性有情緣的。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這誰又能說得好呢?」
妙玉抽了抽嘴角,不屑道:「好了,該你了,坐來前面。」
少女應著妙玉的話,坐來了椅子上,「梅花雪水要飲盡了,往後我們喝什麼?」
妙玉應道:「那就采些露水來喝。」
「今天我們去哪?」
「吳縣,父親的事,我有些頭緒了。」
……
沈家宅院,
一間孤僻的小院內,房裡只剩了岳凌同香菱兩個人。
香菱伏在岳凌懷裡輕輕抽泣著,道:「侯爺,我沒想過會有今日的事,若惹得你氣惱了,奴婢向你賠罪。」
岳凌輕拍著她的後背,道:「好了,過錯也不在你身上,就別再哭了。」
岳凌輕輕揩拭著香菱眼角的淚珠,又揉了揉她的頭,如同照料瓷娃娃一般,悉心愛護著。
香菱內心柔情似水,眼巴巴的抬頭望了岳凌一眼,輕咬嘴唇道:「侯爺,要不你帶我走吧,不在這裡了。」
岳凌一怔,「你才與娘親見面了,就要走嗎?」
香菱點頭道:「娘親是見過了,人也是極好的,她見了我也安好,定然放下心了。」
「只是讓侯爺在這房裡,吃著這些人的氣,是我不知好歹了。」
岳凌坦然笑笑,「這都是小事,只是如今我們還真有不走的理由。」
香菱並未聽懂岳凌的話,一臉疑惑的望著。
岳凌點了點她額前的胭脂痣,解釋道:「方才那個護院說漏了嘴,竟提起我南下的事。我南下是最為保密的事,除去身邊人和朝中位高權重大臣外,不會有人預先得知的。」
「但是在蘇州,一個僅僅身為護院的人,就能得知內情,恐怕事情比我最初料想的,還要嚴峻的多。」
香菱聞言一怔,又往岳凌的懷裡縮了縮。
岳凌又輕拍著安撫,「不過,他們並沒認出我的相貌,且還無事。更有京城裡林妹妹她們作掩護,應當無人知曉我已經在蘇州了。」
「此事與你都無干係,這段時日且先陪你娘親好好待著,待事情有眉目了,我再攜你離開。」
「這沈家有些不對勁。」
香菱輕輕點頭,應承了下來。
從岳凌的懷裡掙脫,香菱羞澀著道:「這裡只有一張床榻了,我去鋪床。」
岳凌調笑道:「想清楚了,要代為賠罪了?」
香菱臊了個大紅臉,嚶嚀著道:「除此之外,我也沒什麼能報答侯爺的了……」
岳凌頷首,「你比紫鵑識趣多了,她呀還得我三番五次的喚來。」
香菱臉頰更是發燙了,岳凌口中的話,對於女孩子而言,也不是什麼誇獎之詞吧。
聽在香菱耳朵里,更像是說她行為放蕩,不檢點了。
香菱緊閉了下眼睛,便將自己衣服的扣子解開了,露出桃色的抹胸來。
岳凌便也沒再客氣的,有了一次,便也是打上了他的標籤,是他的女人了,當不能再以小丫鬟的眼光看待了。
「侯爺,你不要動,我來伺候吧……」
岳凌展開手臂,由著小姑娘在她身上施為,除去上身繁雜的衣物,便在胸口處輕嗅起來。
「怎麼才第二次,就感覺你熟練了很多呢?」
這香菱真不是個愚笨的,接受能力就是很快,也難怪能學詩呢。
學詩的時候她是個痴兒,眼下好似也不遑多讓,該說香菱的品性是真的很像秦可卿嗎?都是一般的架勢。
香菱吐著小舌頭,舔舐了遍,又抬頭羞赧著道:「舊時房裡曾有這類的書,我在拾掇姑娘的書架時,無意中發現了,就記下了些。」
岳凌愕然道:「林妹妹?」
香菱忙搖頭,「不是,是薛姑娘。」
岳凌不由得笑道:「原來如此,薛寶釵不愧是學通古今,博聞強識,看來涉獵真是頗廣啊。」
是薛寶釵岳凌倒是不意外了,應該說以她的見識,當是未有不知道的事吧。
更何況男女這種通俗易懂的事。
世面流傳的什麼《玄女經》、《素女經》、《洞玄子三十六式》都是帶圖文詳解的,擺出一百零八種模樣根本不費事。
香菱紅著臉道:「侯爺在想什麼,好似比之前的血氣更厲害了……」
岳凌訕訕一笑,「沒想什麼,你且安心做你的事。」
院門外,封氏愛女心切,臨近天黑之前,親自來與香菱送些吃食過來,免得她們夜裡尋不到人差使。
可還沒進院門,便聽到房內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都是過來人,還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封氏一臉無奈的退了出去,心裡暗暗腹誹,「蓮花般清俊的丫頭,怎得背地裡是個痴兒怨女,這才近了黃昏,就不知羞臊的做起這事來了,真是不成體統。」
這還是在別人家,據二人所說,相伴數載,那指不定都旖旎成什麼模樣了,怕是什麼事都做過了。
封氏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燙,「如膠似漆的,難怪不分開。」
將食盒擺在靠近院門的桌上,封氏便原路返回了。
內宅中,沈封氏一臉悲色的陪在病榻旁,見才正回手臂,面色慘白如紙的兒子,內心悲痛不已。
「一個外人,怎得也將江湖氣撒在院裡來了,我的兒,你怎得這麼苦。」
再看向一旁淡定飲茶的沈逸書,沈封氏更是難過了,「你就是不想生事端,也先將他打發出去吧?卻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受欺負,你到底算是什麼老子?」
沈逸書嘆了口氣道:「那少年來頭不小的,護院說是京城四王八公一脈的子弟。四王八公,這在江浙不是咱家能惹得起的人,便是支脈也不行。」
「如今正值風浪之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也就是被你嬌慣壞了,正有今日之禍,且讓他長長記性的好。」
沈封氏一愣,喃喃重複,「四王八公?那他?」
沈逸書道:「且就讓他先住著,何時他想走了,我們再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