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堪比公主的禮遇
作為皇后身邊的宦官,在女眷面前更是地位超然,絲毫不給旁人顏面,陳矩就在堂上尋起了林黛玉。
「見過陳公公。」
林黛玉起身一福禮,端莊雅然的氣質便彰顯了出來。
陳矩循聲望去,眉頭瞬間舒展,向前問好道:「三載不見,是變了個模樣,認不出來,可不算是咱家的過錯了。」
臨近了賈母,陳矩才頷首示意,算是略給了主家薄面。
林黛玉螓首微垂,「公公客氣了。」
陳矩環視周遭,又見林黛玉眉眼間似是含淚,眉頭霎時隆起,問道:「方才咱家進門來,卻見了一個小子出門去,可曾有衝撞到堂上來?」
「內幃之地,童子也就算了,哪有小子亂走的道理?」
陳矩尖著嗓子,目光如刀一般掃著賈家的婦人,逼得她們盡皆垂頭。
「你若受了委屈,一會兒去到宮裡,自有皇后娘娘為你做主!」
一個「宮」字咬得極重,不但上王夫人面上生出惶恐之色,是連賈母的眼皮都顫了顫。
榮國府的爵位承襲下來,可實職只有如今二房老爺賈政的一個五品員外郎。
雖明面上恩寵備至,已經是蒙蔭能授予最高的官了,可卻是遠離了政治中心,全無實權。
若想賈家再塑輝煌,重抬門楣,最有希望的還是靠宮裡的元春。
如今元春才去到坤寧宮中作女使,算是在後宮中有了些許地位,不是最卑賤的宮女了。
而且在皇后身邊做事可是件數一數二的美差,這大大增加了在皇帝面前刷臉的次數。
能見皇帝,在後宮中才有上升的機會。
由此,賈元春的身上,才寄託了賈家全部的希冀。
但後宮之中,危難重重,殺人從來不見血。賈元春如今更是領了個遭人嫉妒的職缺,一開始自然也不會太好過。
賈家本就幫不上什麼忙了,可眼下,因為這一樁小事,卻要牽扯到宮裡去,甚至因此讓皇后惡嫌,反而要拖累賈元春了,這讓賈家的婦人們如何擔得住。
陳矩不開口則已,一開口直戳賈家的軟肋。
賈元春是王夫人的大女兒,她還做著皇親國戚的夢呢,忙開口找補道:「公公言重了,玉兒本就是我們自家的親戚,她們又都是兄弟姊妹,本身就是相熟,如孩提心性,久不相見聊上幾句而已。」
王夫人近乎哀求的望了林黛玉一眼,希望她能打個圓場。
賈母也不能安坐釣魚台了,同時開口,「公公說的是,平日是我們欠缺管教了,才讓那小孽障闖到堂上來,衝撞了各家的女眷,日後定然嚴加管教,清正家風。」
說句「小孽障」已經是賈母能吐出辱罵寶玉最重的話了,心都隨之揪了一下,可眼下為了賈家,她卻也不得不低頭。
再看向林黛玉,賈母也是央求道:「玉兒你是個心善的,當不會記兄長的仇吧。而且,他沒什麼歹意,若是真驚擾到了伱,方才太太也給你道過惱了,這都是咱一家人的事,可不必鬧到宮裡去。」
兩人離得很近,賈母輕聲與林黛玉求著,旁人也聽不真,只臨近的幾家王府王妃算能聽得隻言片語,也不禁為之暗暗嘆氣。
賈家如今外強中乾已到這個程度,連賈家的老封君,都得低聲求一個後輩了。
莫有人不感嘆,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得皇家隆寵,也得分個三六九等。
眼下,林黛玉竟能和皇后搭上交道,那就更是這些女眷們要恭維的人了,甚至超過高坐的賈母。
林黛玉心思並不是個惡毒的,而且她是來弔唁外祖父的,也不是來喧賓奪主,耀武揚威的,亦不想讓長輩難堪,只是想教訓下不長記性的賈寶玉,便頷首應下,道:「外祖母放心,玉兒有分寸。」
賈母喜道:「好,那就好。」
陳矩沒心思瞧這些婦人表演了,又問道:「林姑娘,皇后有請,隨咱家來吧。」
「公公稍待,我還有件事交代下。」
陳矩頷首侍立在一旁,「那好,你且說完,我們再去。」
就見林黛玉尋到了堂上另一個鍾靈毓秀的女孩子身邊,與她耳語道:「寶姐姐,方才那個替登徒子受罪的丫鬟,是被殃及池魚了。若是她當真落得個悽慘下場,我內心難忍,姐姐應當也是與我一般的想法吧。」
「待我離了去,你將她先救下來,切勿讓她因為那種沒出息的人,尋了短見。」
林黛玉是個愛花之人,自也不忍心看花敗落,用在晴雯身上也是一般的同理心。
薛寶釵點頭應道:「好,妹妹放心去吧,這裡自有我操持。」
林黛玉莞爾一笑,起身再與諸多女眷行了禮,便隨著陳矩往外走了。
各家女眷此刻都不得不起身相送,若是旁人在場,定要以為當先走著的小姑娘是幾品的誥命呢。
「擺駕回宮!」
金頂宮輦搖搖晃晃出了門,賈家的婦人們盡皆鬆了口氣。
遙望著宮裡人離去的背影,各家女眷都不禁交頭接耳的議論著。
「皇后娘娘當真寵愛這個林姑娘,是連掌宮的宦官都在前面騎馬帶路,一頂轎子只她一人坐。」
「這哪是寵愛,倒像是接公主入宮了。」
「……」
見了林黛玉的待遇,眾人都忍不住咂舌,可她們又羨慕不來,只得再返回堂中去坐了。
王夫人引著眾人一同坐了,暗暗緩出一口氣,又見一旁的薛寶釵,此刻卻氣定神閒的飲著茶水,還時不時用手扇著風,一幅頗為悠然的模樣,登時生出幾分火氣來。
本就懷疑薛寶釵和林黛玉是串通好了的讓賈寶玉難堪,王夫人心底不禁暗暗罵道:「林黛玉有皇后做後台,你有誰做後台?惹不了她,還整治不了你?」
王夫人眉頭倒豎,轉息之後,又掩飾了下去,淡淡道:「方才我們還說起薛家的事呢,這會兒薛家的大姑娘在這,恰好讓她來拿個主意。」
此言一出,便將各家女眷從方才林黛玉的事中剝離了出來。
如今豐字號是京城最有名的商號,鋪面中的商貨更是供不應求,也就只有豐字號的會員能保證所需,別家都得遣下人同普通百姓們一起排隊。
和庶民一般的待遇,本就讓她們以為有些丟份了,更可氣的是,有時候還買不回來。
譬如前不久京城販售的那梅片雪花洋糖,左右不過是糖塊,竟是一顆也難求,堪比珠寶。
來賈家走了一遭,能順便為自己得些利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女眷們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放到了薛寶釵身上。
薛姨媽聞聲身子一顫,感覺自己的姐姐對寶釵是十分不滿,有種要將方才受的氣,全撒在薛寶釵身上的感覺,這才將房內的矛頭指向了她。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薛姨媽輕咳了聲提醒道:「寶丫頭,你姨媽說的是增加豐字號會員的事,這當不是什麼大事,你與大家給個說法?」
薛寶釵起身福了福,展顏笑道:「諸位對於豐字號的喜愛,我在之前也有聽說,十分感激諸位對豐字號的力捧。至於會員的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經商一途,自也有其中的規矩。」
「一個規矩被打破了,日後還不知會有多少後來者。而會員恰恰就在於他的稀缺,若是給諸位開了後門,對薛家的經營多有不利,也失於一個信字。」
薛寶釵一席話,各家的女眷面上皆是陰晴不定。
我們勛貴之門,給你商賈之家幾分薄面,竟然還在堂上講起道理來了,這讓本就自視甚高的她們,如何能接受的了。
王夫人心底暗喜,念著小姑娘不諳世事,死腦筋,繼續開口拱火道:「左右不過是些銀兩的事,我們勛貴之家,情誼深厚,怎好這點事都不幫?薛家豐字號如今你操持著,事事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
薛寶釵微微頷首,「正因為是我操持,才該當起表率,方能使規矩昭然,風清氣正。諸般行事皆合乎禮法規矩,下面做事的人自會仰而效之,如明月懸天,眾星拱之。」
「上行下效,乃至淺之理。卻為治家之要義,家道昌隆之根基,總有人容易輕忽懈怠了去。」
話里話外都有暗指方才寶玉的事,各家女眷面上的顏色又豐富起來,吃瓜大於責問薛寶釵的意思了。
非是林黛玉,就連薛寶釵在堂上面對王夫人也不落下風,甚至據理力爭,暗中貶斥,實在讓眾人看了出大戲。
王夫人氣得身子顫了顫,未曾想到她請來幫忙的薛家竟然先跳反了,薛家的這位大姑娘,竟還如此的不尊敬她,堂上就撕扯她的顏面。
可薛寶釵說得太過正確了,王夫人還不好開口駁斥,開口了反倒是她對號入座了一般。
別無他法,王夫人只好用了一招金蟬脫殼,再將話題引到會員的事。
「堂上只有你一家是商賈,我們也不懂經濟之道,你是有你自己的道理,但也不能罔顧情面吧?」
「若是不知諸位曾幫了你薛家多少忙,你大可與你母親問一問。不能因為薛家有今日之繁華,就忘了舊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