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粟米滿倉,銀溢庫外

  第198章 粟米滿倉,銀溢庫外

  在岳凌拔出劍以後,身後的士兵迅速開始在胡家的庭院內列隊,往場間各處控制秩序。

  胡家家主心頭巨顫。

  這一幕何其相似,正如前段時日,他在潘家門外所看到的景象。

  士兵們朴刀出鞘,威風凜凜,庭院之內所有人盡皆避退,不敢起絲毫爭執之心。

  房中,原本在窗台處看外面熱鬧的女眷,眼見著一樁好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成了如今這幅模樣,也被嚇得淚流滿面,哭著往內幃去躲避了。

  胡家家主慌了片刻,但他也畢竟是一家之主,暗暗下定決心,拋開身邊人的攙扶,跪在地上,叩拜道:「侯爺說的沒錯,鄙人這便獻上一車金子。還望侯爺網開一面,給鄙人些許清掃庭院的時間。」

  「明天,不,天黑之前,定然給侯爺送到銀庫去。」

  岳凌冷笑了聲,慢慢收劍回鞘,「胡家主倒是個識趣的,本侯也不是什麼惡人,既然能遵循律法行事,那便不會為難與你。限你天黑之前,將金子點齊送到銀庫,若是讓我來第二遭,可就沒這麼輕易走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胡家家主依舊卑躬屈膝,連連叩頭,道:「鄙人不敢,謹遵侯爺的命令。」

  岳凌的目光卻並沒在胡家家主的身上停留,撥轉了馬頭,瓮聲開口,「收兵。」

  胡家上下目送著岳凌一行人遠去,待合上大門之後,眾人才放下心來,盡皆嘆出了一口氣。

  僕人上前將胡家家主攙扶起來之後,眾人便又是一陣沉默,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方才說錯話的管家。

  管家神色一凜。

  此刻雖然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但是求生的欲望還是驅使著他,跪行到胡家家主面前,磕起頭來。

  胡家家主環視身旁,有種眾人同情的目光不是落在這個管家身上,而是在他身上的感覺。

  心中氣憤難平,抬起一腳,將管家踹倒在地。

  管家不躲不避,硬生生挨了一記窩心腳,卻又忙爬起來,再跪伏在家主面前求饒。

  胡家家主淡淡道:「拖出去,餵狗。」

  接著胡家家主的話,左右又有人上前問道:「家主,我們原本帶回來的就是黃銅,怎得還賠給他一車金子。這一車金子,抵十幾萬兩,這……」

  胡家家主慍聲道:「還不明白嗎?這本身就是岳凌設的局!哪有什麼金子,哪有什麼寶物!蠢貨,真是一群蠢貨!」

  「這家那家,都以為是滄州的一號人物,全都被岳凌玩弄於股掌之中!」

  胡家家主粗喘了幾口,良久才平復了心情。

  「將在滄州的一切鋪面,田地變賣,再以存下的糧食折抵銀子,全都送去城北大倉。」

  「岳凌他要的哪是一車金子,要的是我胡家的根啊!」

  「留些盤纏,各自分了吧。明日之後,我便攜內眷出滄州去了,滄州再沒什麼胡家……」

  惹不起,最好的辦法便只有躲了。

  庭院中的胡家下人盡皆悲痛不已。

  讓他們所悲痛的,也並不是對於與胡家身後的感情。只是悲痛自己沒有了胡家這一刻大樹,不再比外面的貧民優越,不再能肆意的欺辱百姓,扯虎皮了……

  ……

  滄州城的街道已經不像舊時那般混亂不堪了。

  施粥數日,絕大部分災民們都維持住了性命,有了基本的行動能力。

  如此,便都分到了城內外各處修繕的民居中居住。

  借著林黛玉繪製的輿圖,岳凌將災民分片分區。

  更以十戶為甲,設甲長,十甲為保,設保長,再在他們的定居點附近設粥棚施粥,將災民區分開管理。

  大街上已經見不得衣不蔽體的災民了。

  便是不能動彈的孤寡老人,此刻也都送去了善堂贍養。

  今日,大批的士兵從府衙中整裝而出,城中四處皆是盔甲與兵戈的碰撞聲,殺氣似是籠罩了整個滄州城。

  士兵往各家富商府上執行岳凌的命令,將他們想要以金子逆天改命的夢幻泡影徹底戳破。

  當他們往商賈家中一走,索要金子時,各家家主皆知曉,這是陷入岳凌給們設下的局了。

  沒有大動干戈,沒有腥風血雨。

  悄無聲息之中,各家都被抽了生機,如同死物。

  自岳凌入城以後,先以高、潘兩家立威,截斷了商賈的現銀,再在城外兜售糧食,將他們手中的積蓄壓縮到極致,並背上極大的壓力。在此危機關頭,人們往往會昏頭,將希望寄託於一點。

  可他們哪知,在前一次吏查之時,岳凌便將此局交代給了南皮縣令。金子、寶物便是南皮縣令陳佑民所帶走的銀子籌辦。

  種棉花最基本的條件,便是土地需要掘到沙土層,若是由南皮縣獨自來辦,墾荒速度不能保證,而且僱人來做,單算口糧也是一筆極大的開銷。

  再沒有比利誘商賈,更好的法子了。如今掘開河道,可作水渠,兩邊五萬畝的荒田,此刻也不必再墾荒,犁地之後便可開始耕種。

  商賈就好似老黃牛一般給岳凌勤勤懇懇的墾了五萬畝的地,在墾地之後,還要被宰了吃肉。

  與胡家的情況如出一轍,早已沒了現銀的各家商賈,如今只能選擇以鋪面,田契,糧食等抵銀。

  湊不齊銀兩的,便也只能下牢,混一口國家飯了。

  原本在滄州城中風光無限,騎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商賈,一日之間,盡數消弭……

  早已破落的滄州商街,此刻卻有一處門庭若市。

  掛著「豐字號」匾額的薛家當鋪,大紅燈籠搖搖晃晃,下方人頭攢動。

  臨近櫃檯,一個帳房管家踮著腳,面含薄怒,「掌柜的,你也別太黑心了,誰人還能沒有破落的時候?一條街,十六個鋪面的地契,你就給我折算三百兩?」

  薛家的掌柜冷麵回應,「三百兩怎麼了?你當滄州是金陵呢?三百兩都給多了,賣不賣?不賣就走,後面還有人排隊呢!」

  帳房管家看著手中原本值五千兩的地契,心好似在滴血,可當下若想籌銀,別的地方也籌不來,只能咬牙道:「好,好,我賣。糧食怎麼折算?」

  「五文錢一斤。」

  「五文錢!你怎麼不去搶呢?」

  掌柜的還是不冷不熱的說道:「愛賣不賣,下一位。」

  「賣賣,掌柜的別急,連帶糧倉一同賣了,能算多少銀子?」

  「要你的糧倉做什麼?」

  帳房管家不死心問道:「沒有糧倉,貴商將糧食存放在哪裡?」

  「這就不用你管了。」

  帳房管家哀嘆了聲,道:「三千石糧食一斤五文,才能折一千八百兩啊……」

  東拼西湊,將祖宅,甚至內宅婦人的頭面首飾都當了,這才換回了萬兩銀子,堪堪折抵從南皮縣挖來的一百斤黃金。

  帳房管家擠出了門,又長長嘆起氣來,「咱家不比胡家,黃家挖回了那麼多金子,反倒成了好事,真是造化弄人啊。」

  才走出幾步,便見得家中運糧的糧車,從豐字號的後院又排著隊走了出來,車上的糧食卻也沒卸。

  帳房管家不由得走上前問詢道:「你們怎得又出來了,難道糧食沒收?」

  夥計哭喪著臉道:「豐字號的掌柜讓我們直接送去城北大倉……」

  「什麼?」

  帳房管家眼睛圓瞪,愕然當場,半響之後又悔恨道:「不單單要吃這虧,還要受這一番折辱,何必要與侯爺為敵呢?」

  ……

  城北大倉,

  岳凌在此處驗收著所謂金子。

  滄州城的商賈若是按照挖回的「金子」來算,怕是挖了兩三千斤。可城中一時,如何能尋到這麼多的金子,最後也只能用銀子來折抵了。

  城中原本就沒有這麼多金子,更是佐證了這個局是岳凌設下的。

  可這金子還不能不交,否則一旦問起來,「為何別家人交了,你單單不交」,這就還是私藏礦砂,忤逆欽差的大罪過。

  各家家主來此處交銀子的時候,面上皆是如喪考妣。而且,當看到從家中駛出的運糧車,本是去豐字號換銀子的,此刻也來到了城北大倉,更是不乏有氣得當場吐血的。

  原來這薛家,也不過是岳凌的白手套而已。

  見著各家家主豬肝色的臉,坐在案後記錄的賈芸,都有些忍不住笑了。

  岳凌在一旁與倉使下令道:「今日糧食歸倉,在城中重設常平倉,今年的糧價必須維持在十五文每斤。」

  「在城池周圍的村莊,按照人數重設社倉,備賑災所需……」

  倉使連連頷首,「必不負大人所託。」

  此時的倉使,比初見岳凌時還要愈發恭敬,他掌管滄州城糧倉以來,何時見過這麼多糧食了。

  是連原本的大倉都裝不下了,啟用了還未完工的新倉。

  糧食一袋袋堆積的快溢出了倉庫,而另一邊的銀庫,一箱箱銀子送進去,也要合不上門了。

  最終只能將多餘的金子送回府衙暫管。

  滄州城的倉庫在初設時,就根本沒想過能有今日這般倉滿廩實。

  遙望著如此盛景,岳凌終於露出些許笑容,「既有今日,當能為滄州開天闢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