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外殿有宮侍照常侍候, 內殿卻只有承聖帝一人坐在御案後頭。記住本站域名

  殿內只點了幾盞宮燈,相比起外頭亮如白晝的宮城, 勤政殿這裡實在是昏暗多了。

  林澗一步步走上前去, 在御案前跪下給承聖帝行禮, 承聖帝抬眸瞧了他一眼, 抬手叫他起來。

  「今夜宮中不太平,雖說外間局勢穩定些了,可聖上這裡也不能掉以輕心,聖上怎麼將御前侍衛都遣到外頭去了呢?」

  林澗一路走進來,外頭固然是戒備森嚴,可至勤政殿中,這裡安置的御前侍衛都在殿外候著,殿內除了宮侍外再無一人,進了內殿, 承聖帝身邊連個宮侍都沒有了, 獨他一人在殿中坐著, 林澗著實覺得這樣不安全。

  「無妨。」承聖帝擺了擺手,沉聲道,「外間情形穩定, 朕都已經知曉了。朕叫你來,是還有些話想要當面問一問你。」

  如是教傍晚□□, 至此時方才平亂。

  承聖帝在宮中,沈太后領著女眷們退回宮中時,承聖帝這邊就得了消息, 緊接著就得到了西門陷落的消息。

  承聖帝說他知外間情形已然穩定,可這個外間,也僅僅指的是宮中而已。□□發生時,宮中已然戒嚴,但因為西門陷落之時,另外幾處宮門皆都嚴守,四方不得出入,宮/內的人出不去,宮外的人也進不來。

  東西六宮的人都緊閉宮門,各自宮中都添了侍衛守護,還有護軍營的人在外值守,西門雖陷落,但有護軍營的人抵擋,如是教的暴徒一直都未曾突破防線衝進來。

  承聖帝接到消息時正在殿中用晚膳,聞聽消息連飯食都沒了心思用下去,索性叫人撤下去了。

  宮裡的事情他都能知道,可宮外的事情承聖帝就難知道了。

  宮門緊閉,內外消息不通,承聖帝也不能打發人親自出宮去瞧外頭的情形,但就沈太后撤回宮中後西門陷落那事情,承聖帝也知道,宮中尚且如此,外間只怕鬧得還要更厲害些。

  宮裡都亂了,外頭還能不亂嗎?

  暴徒逼宮,稍有不慎一個護不住那後果便是不堪設想。承聖帝人在勤政殿裡,可這一顆心卻都放在外頭了。

  早在承聖帝叫林澗來籌辦這次講經大會並全權負責這次護衛任務,又令他任京畿大營統領之時,便是將宮城與都中都託付給了林澗了。

  承聖帝坐困宮中,六宮之事盡知,卻難知外間具體情形,叫了林澗來,也是要問外頭究竟傷亡幾何。

  林澗便將外間情形與承聖帝一一說明了。

  「如今外頭城防營守備營五城兵馬司還有我的人都在幫著善後。動/亂雖平,但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處理。」

  承聖帝挑眉:「你說各個大臣府邸上還有傷亡?」

  「是的。」

  林澗點頭,「如今具體的統計結果尚未出來,但據粗略估計,城中為此事傷亡百姓約有兩三千人,其中就包括有被踩踏或屠殺致死的。除卻將軍府和各個官衙之外,各個大臣府邸也都是如是教攻擊的目標。事發當時正是傍晚時分,許多大臣都在家中休息,這便給了如是教暴徒可乘之機。」

  「大臣們府上的家丁人少,鬥不過如是教的暴徒,讓暴徒們破門而入,城防營那些人去得也不算太晚,但是當時城中太亂,加上作亂的暴徒太多,還是有一些大臣遭了毒手。臣派人核查過他們的身份,其中多數都是中書省的學士們,還有六部官員,多是文官,武將們家中都遭難了,但性命無虞。」

  林澗頓了頓,抬眸定定瞧了承聖帝一眼,輕聲卻特意強調似的又加了一句話。

  「聖上,太后請來宮中往佛堂中誦經的夫人們,她們的夫君,其中大半都死在了今夜作亂的如是教暴徒手中。這些人沒了,聖上的朝堂雖不至於就空了,可是,朝中的官著實少了許多,之後,怕是要再行費心填補了。」

  承聖帝定定看向林澗:「你懷疑什麼?」

  「莫非,你覺得今夜這場動/亂,是有人特意針對他們所設?」

  林澗與承聖帝對視:「臣手上沒有確鑿實證,不好隨意揣測。但臣覺得,今夜這場動/亂,恐不是單純為他們所設。這些大臣殞命,很有可能只是順帶為之,並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

  承聖帝起身踱步,來回走了兩圈,才看向林澗:「下午的時候,朕收到消息,淮陰的疫情控制住了,但是太子於昨日染上疫病,現下已是昏迷不醒了。」

  林澗心下一沉:「聖上,臣沒有收到消息。」

  承聖帝淡聲道:「太子染病,這是大事,除了跟前侍候的人,沒有外人知道。太子身邊都是朕給的人,沒有朕的允准,他們不會將太子的病情泄露出去,你的人只在外圍,當然不知。」

  林澗:「淮陰疫情既然已經得到控制,想必是疫情有了治療的法子。太子應無大礙吧?」

  承聖帝立在御案前頭,盯著牆角擺著的宮燈道:「話是不錯,疫情得到控制,這病也不是治不好。但是,這疫情來勢洶洶,傳說是從鼠疫而已,極難醫治,縱服了藥也有難好的時候,就算痊癒,也有一些人留下了後遺症,影響良多。朕已命人不惜一切代價將太子治好,痊癒後務必同從前一樣,可是結果究竟如何,還要看太子自己的了。」

  「想當年,太子剛剛出生不過數月,都中就有天花肆虐,太子染了病,朕派宮中御醫精心醫治,太子也是切切實實的痊癒了,人平安長大,身上也沒落下什麼病根。這孩子自小身子骨雖不如你結實,但也是不常生病的,但願這一回,他能闖過去。」

  太子染病,這勢必不利於淮陰/水患的治理。原本淮陰的情勢就比較複雜,牽扯到多方面的問題,太子一旦染病,許多事情都會受到影響,在這個節骨眼上,淮陰/水患疫情好不容易得到了些控制,承聖帝自然不能讓太子患病的消息傳揚出去。

  承聖帝派去隨太子往淮陰去的人皆是承聖帝的心腹,承聖帝讓他們不許外傳,他們自會處理好淮陰/水患和剿匪的事務,同時,也會給太子不出現在人前編造一個合理的解釋。而在人後,他們自會盡全力醫治太子。

  林澗勸道:「天花惡疾太子殿下都能平安度過,眼下這疫病應是無礙的。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聖上不必過於憂心。」

  承聖帝問林澗:「蒙琢往嶺南去,近日可有消息遞迴來嗎?」

  林澗道:「前兩日,家父有傳回消息。說如是教的事情他查到一些眉目,但尚無確實結果,還需要繼續深入調查。想來還需要在嶺南再盤桓一段時日。」

  承聖帝又問:「蒙琢在嶺南還好嗎?」

  林澗道:「聖上放心。家父在嶺南很安全。」

  承聖帝轉頭,定定瞧了林澗一會兒,慢慢走過來,到了林澗跟前站定,方緩緩道:「雲溪,有人在暗中惦記著朕的江山呢。」

  「他們作弄出這麼多的事情來,無非是想要將太子弄死,要將你父親調開,要逼宮,要將朕從龍座上趕下來殺了,然後他們好立新朝,換新帝。」

  「朕將都中與京畿都託付給你,你守的很好。但是,朕還是那句話,朕要知道真/相,要知道這幕後操縱的人是誰。朕會查,但是朕這裡千頭萬緒,並不適宜太過深入,朕要你替朕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

  林澗鄭重應下,而後才望著承聖帝道:「聖上,其實臣覺得,他們一開始未必是想要取太子殿下的性命。或許他們一開始的計劃,只是要將太子殿下從都中調開。而嶺南之事,確實是為引開家父。家父查到,如是教正在嶺南四處尋他的蹤跡,只是他一開始就隱藏了行蹤,所以不曾暴露,反倒是如是教的人自己暴露了行跡。」

  「他們的謀劃,其餘皆是鋪墊補充,而這都中的□□才是重點。他們是想要逼宮,一旦攻破宮城,掌控了都中,其餘的地方也就不攻自破了。臣猜測,他們真正的目的,還是在聖上這裡。」

  「臣斗膽,想著,這些人拼命似的逼宮,也未必真就是為了前朝皇族,或者說,他們究竟是不是為了前朝皇族還尚未可知。他們若是前朝餘孽,像這般逼宮,縱成功也難以服眾。我大周建朝百餘年了,豈是那麼容易就憑藉這一二萬人就改朝換代的呢?臣想,就怕是有人打著如是教的幌子,想要逼宮,而後換新帝,卻不改朝。」

  說來說去,終還是承聖帝那一句話,當是有人在暗中惦記著他的江山了。

  林澗說,他心中一直存疑,只是覺得事有湊巧更兼蹊蹺,就一直放在心裡未曾說出來,然今夜事發,他細細深想就覺得事情多有疑點難以佐證。

  承聖帝坐下來,讓林澗也坐下:「你仔細說來,朕聽聽。」

  君臣這一番長談,便是大半個時辰。

  時光悄悄過去,深重夜色慢慢褪去,天色將明未明一點微光懸在天際,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已悄然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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