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沅林涼陪著林鴻將承聖帝及太子送至湖邊就離開了。記住本站域名
那滿園子的客人他們也不能就那樣放任人家不管, 兄弟倆在與林澗交代了幾句後,便又對著承聖帝及太子行了禮, 這才離去。
林澗是隨同林鴻一路將承聖帝及太子送入水榭之內的。
承聖帝才一入水榭便連連點頭, 含笑同太子對視一眼, 才望著林鴻笑說這水榭布置得很好, 典雅又溫馨,可見布置的人是用了心思的。
承聖帝年紀大了,如今雖已入春,但春寒料峭,猶有餘涼,承聖帝先前又病過一回,春日又正是風寒頻發的時候,為了避免承聖帝受風著涼,這水榭的隔扇窗格上都掛了幔帳, 屋中還燃著炭盆, 不但沒有一絲風侵入, 更是十分的溫暖宜人。
林鴻待承聖帝同太子都落了座,他才在林澗的攙扶下慢慢坐下來,然後笑望著承聖帝道:「府中上下一應事務都是雲溪布置的。能得聖上一聲讚譽, 也是雲溪的福氣。」
承聖帝含笑望了林澗一眼,林澗沒坐, 他侍立在旁,感受到承聖帝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林澗便笑著行了禮, 然後才道:「還請聖上與殿下安坐,臣去安排開宴的事情,外間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臣去處理。請恕臣不能相陪了。」
林鴻在這裡,承聖帝便放林澗去了。
承聖帝同林鴻說了一會兒閒話,有時候太子也會時不時跟著說上一兩句,過了兩刻鐘後,承聖帝瞧著外頭開宴了,而水榭這邊也已經有了林家精心準備的菜餚端上來了。
承聖帝沒動筷,先瞧了蕭煜一眼,淡聲道:「朕就在這裡,你代朕出去見見他們。同你外公及諸位大人說說話。今天是你林伯父的好日子,你同雲溪從小一起長大,情誼深厚,你也出去幫一幫他吧。這裡有你林伯父在,不用你來陪著朕。」
蕭煜應了一聲是,又對著承聖帝行了禮,便從水榭退出去了。
承聖帝將蕭煜打發走,一則是為了叫他這個太子趁著這個機會多同外頭的官員們親近親近,這二則,他也是有些話想要單獨同林鴻說一說。
席上沒了小輩在,承聖帝同林鴻這兩個相交數十年的老朋友明顯就自在隨意了許多。
林鴻自腿傷後這些年裡,雖低調安靜,多數時候都在西園中過著隱居的日子,但也不是全然不見外人的。他極少在人前出現,在每月里也總會見上承聖帝幾回。
他是從底層拼殺上來的,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將軍的位置,為人有豪爽利落的一面,但也有謹慎守規矩的一面,他同承聖帝是相知相惜,林鴻感念承聖帝對他的知遇之恩,在承聖帝面前從不拘謹,卻十分的懂禮守規矩。
承聖帝每每與他見面相處,都覺得氣氛融洽隨意,卻又透著貼心自在。
可自林鴻腿傷後,承聖帝再與林鴻見面,就明顯感覺到林鴻的態度有些變化了。
林鴻變得更多謹慎小心了,那些承聖帝所欣賞的利落豪爽與銳氣都沒有了,或者說殘存的很少很少,就連他同林鴻說話都是那樣。林鴻更像個臣子了,而非是他這個天子志同道合的朋友。
承聖帝自己私下也琢磨過,想過林鴻為何會這樣。
他以為林鴻是因腿傷受了刺激,這人生驟然起落是會讓一個人的性情大變的。承聖帝想著林鴻大約是因著這腿傷有了心結,從而封閉內心,人也跟著不如從前那般神采奕奕了。
承聖帝體念林鴻的傷痛,縱感覺到林鴻的轉變,也不曾當面詢問過什麼,更體貼的從不在林鴻跟前提起他那腿傷的意外,他這幾年一直都是用他覺得適當的方式來幫助林鴻,希望讓林鴻明白,縱他受傷了,可在他這個天子的心中,也不曾忘記過他這個大周的大功臣。
承聖帝想著,也許時日久了,林鴻會慢慢放下心結,會慢慢好起來的。
是以,不論是林鴻腿傷前還是腿傷後,承聖帝待林鴻的態度都不曾改變過。不管他這個天子在旁人跟前如何,但凡只要單獨同林鴻在一處,他都是自在且隨意的。
——就像是卸下了天子重任,只是個與知心好友在一處小酌相談的尋常人似的。
但這些年裡,承聖帝的心意是好的,林鴻卻從不改他那謹小慎微的作風,就在承聖帝以為林鴻往後餘生都會這樣度過的時候,這改變竟就這樣悄然來了。
瞧著林鴻如今神采奕奕又恢復成從前那等豪爽利落自在隨意的模樣,承聖帝便想,果然林鴻的改變便是因著那心結的緣故。如今他重又能站立行走,雖不如好時那樣,但比之現在已是極好的了。
這人的心結解開,自然性情也就跟著恢復如初了。
承聖帝自斟一杯酒,舉杯邀林鴻同飲。
「蒙琢,」承聖帝喚著林鴻的字,含笑道,「朕先前還在想,怎麼你五十生辰的時候不肯大辦,如今這個生辰卻肯叫雲溪給你辦壽宴了?這會兒見了你,朕就知道了。雲溪這心思真是巧,他這是要將你藏著掖著,就打算在今日壽宴上的時候給朕及眾人一個驚喜吧?」
承聖帝將手中飲盡的酒盅放下,含笑拿食指指著林鴻笑道,「你們這消息瞞得真緊!連朕事先都不知情,先前朕見你,你連一個字都沒同朕說起。要不是朕今日親眼看見,朕都不敢相信。」
承聖帝眸中的笑情真意切,「來,你再同朕飲一杯!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你能重新站起來,又能重新行走,這也是值得慶賀的事情。朕為你高興。」
林鴻與承聖帝飲了酒,他微笑道:「聖上所言不錯,這確是雲溪的主意。但卻也不完全是雲溪的主意。臣頭一次嘗試裝上機括站立行走,臣也怕自己會失敗,或者做不成這件事,若是提前說出來了,到時卻沒有做成,難免影響不好。臣也不想讓聖上知道了失望,便索性誰都不曾告訴,只管私底下練好了,今日才敢試一試。」
「還請聖上不要怪罪臣的欺君。」
承聖帝隨意笑笑,他轉眸瞧了林鴻一眼,又去看岸上園中那些宴席上的臣子。
從承聖帝的角度,他可將岸上園中場景盡收眼底。
「你這算什麼欺君呢?蒙琢啊,你言重了。」
林鴻清淺一笑:「聖上不怪罪臣,臣也就心安了。」
「不瞞聖上,臣用這機括練習走路著實辛苦。臣私下練習了月余,每日練習都不少於三個時辰,才有了如今這樣的結果。」
承聖帝想著腿傷一直都是林鴻的心結,為了不觸及林鴻心中隱痛,承聖帝從不當面詢問林鴻關於這方面的事情。也就是這會兒林鴻自己主動提及這裝上機括練習站立走路辛苦的事情,承聖帝見林鴻神色如常,他才關切多問了幾句。
也是林鴻仔細解答之後,承聖帝才知道,原來林鴻是在大/腿骨肉外裝了特製的機括,這才得以支撐林鴻站立和行走的重量,而林鴻也是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才得以有了今日這樣的效果的。
承聖帝談興正濃,又見林鴻對這些事情全不避諱,也是非常願意談論的模樣,承聖帝乾脆便將心中疑問說出,順勢打算一一問個明白。
「據你方才所說,這等特製的機括不是尋常工匠能做出來的,得有會這個手藝的工匠才能制出來。那這工匠是何人替你尋到的?既是雲溪的主意,想來也是雲溪將這工匠尋到的吧?」
林鴻眸光淺淡,掩在眸底的神色卻晦暗幽深:「聖上猜得不錯,這工匠是雲溪尋到的。不過這個工匠與臣頗有些淵源。臣也不是現下才知道有這等特製機括能讓臣站立和行走的。早在十年前,臣被截去殘肢甦醒後,臣就知道有這樣的機括能讓臣重新站立和行走了。」
承聖帝忙道:「那你為何當時不用?」
話說到這裡,承聖帝又追問林鴻,「蒙琢,朕其實還想問問你,你既存了這個心思,當初怎麼不早些告訴朕呢?你是知道的,你受傷之後,朕也十分痛心,朕也想要幫你一把的。你既知道這個事情,怎麼不來同朕講?你若同朕講了,朕定會傾力為你尋到會制這種機括的工匠,又何須等到現在?又何須雲溪替你去尋呢?」
承聖帝以為,是林鴻自己同林澗說了這個心思,林澗如今才替他尋來了這個工匠,而後制了機括為林鴻所用的。
承聖帝著實不解林鴻為何不早些說明,更不解他為何單單要同林澗說,要林澗去辦此事。那林沅林涼都年長些,又早在外辦差,縱然林鴻不同他說明,又怎不早些將此事托給林沅和林涼呢?
林鴻聽出承聖帝的誤解,但他沒打算給承聖帝解釋這個。
林鴻靜靜將杯中殘酒飲盡,才望著承聖帝輕聲道:「當時嶺南事務繁雜,臣意外受傷,與敵方戰事卻不能停,聖上身處內憂外患,臣不能侍奉左右,卻知聖上那時夜夜不得安眠,日日都為國事戰事憂心,臣不忍也不願為聖上添麻煩,況這是臣的私事,臣也不敢勞煩聖上,便不曾說起。」
「其實,臣獲知有特製機括能讓臣站立並行走的這個消息是當初隨臣征戰的副將們告知臣的。當時,臣昏迷不醒,臣的夫人告訴臣,在臣被截去殘肢後,副將們便尋來了能制這種機括的工匠。只不過,因為事有意外,這個工匠暴病身亡,其後副將們也因為擅自出兵去尋傷臣的敵軍,被軍法處置,再之後臣回了都中,因腿傷心灰意冷,又再尋不到這樣的工匠,便就此作罷了。」
「雲溪也不知是從哪裡聽見這些陳年舊事,自個兒上了心,便悄悄替臣尋了當年那個工匠的侄子,又將人帶回了都中,這才有了臣腿上這個特製的機括。」
林鴻挑挑揀揀,也沒將當年十分真/相內情同承聖帝講,當年他的副將大部分都因各種事件折損,工匠及家人都被暗殺,乃至後來散落各處的副將們被追殺被貶謫的事情,他都沒有講出來。
在過去的九年裡,他一直認為這些事情是承聖帝暗中使人所為。即便不是承聖帝所為,他也覺得這些事情與承聖帝脫不了干係。因為諸多跡象蹤跡都證明許多事情都跟承聖帝有關。
這也是林鴻這幾年不肯深查,又循規蹈矩甘心隱退的原因。他是真怕查到他不願意面對的事情。
可林澗一番話又說動了他,況如今這樣的局勢,在這樣的節骨眼上,也容不得林鴻再這樣沉默隱忍下去了。
他是別有用心句句藏有深意試探,他看承聖帝卻像是真的在與他閒話家常。
可帝王心深不可測,誰知道承聖帝是不是真的在與他閒話家常,還是心機深沉故作偽裝呢?
水榭中除了林鴻與承聖帝外也沒有旁人在,承聖帝將人都給遣走了,他也不曾留人在跟前伺候,便只管自己取菜用飯吃酒,倒也自在。
聽了林鴻的話,承聖帝神情未變,笑著贊雲溪是個孝順的好孩子,瞧著那般桀驁不馴,卻還是將生身爹娘放在心上的。
承聖帝又說林鴻是個謹守本分的好臣子,他笑道:「蒙琢,其實你也不必如此小心,你與朕說了,朕也不過一句話的事,自有底下人為你費心找尋,朕也能幫你做點事情。這也不會礙著朕的那些事。」
說著說著,承聖帝倒是想起那一段繁忙紛雜內憂外患的日子來,眸中頗有些唏噓感嘆:「這說起來啊,朕將你冊封為大將軍後,便將嶺南交託給你了。戰事朕都全權令你負責,不曾費太多的心思。那時候都中事務不少,旁的地方都不太平,海疆、北邊都是不好過的。朝中與朕作對的人也多,朕的日子也難,後來你傷了,朕將嶺南交託給西寧郡王,令他按你留下的計劃行/事,也不曾太過費心。」
「所以啊,這嶺南的好多事,朕都不甚清楚,軍中人事變動,還有你說的那些事,朕不過有個大概印象,具體的,朕似乎都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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