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府尹雖然走了,但應天府內還有許多小吏捕快,以及一些有官階的主薄在裡面維持應天府的運轉。
看著突然湧進來,一群穿著官服,號稱自己是督察令的人。
應天府內忙碌的人眼中閃過震驚。
督察令的人怎麼突然來。
史鼐坐在了金陵府尹該坐的位置。
剛回去不久的金陵府尹得到消息,著急的開始換自己剛換下來的官服。
一般神京有督察令下來,都會有消息傳來。
這次怎麼靜悄悄的,連個消息都沒有?
金陵府尹有些緊張。
金陵上下雖然都是他的人,但也不代表沒有刺頭。
他爬上來不容易,別人十年坐到這個位置,他得三十年。
他一輩子浪費在這片土地,才抓住機會坐到了現在從四品的位置。、
而這隻因他出身不好,只是一個舉人。
現在朝廷上突然派下督察令,難道是要查他?
心裡在打鼓的金陵府尹快速的往應天府去。
沒一會人到了,頭上的官帽也因為一路小跑的原故有些歪斜,以至於他現在整個人有種莫名的狼狽的感覺。
史鼐沒有在意,看見已到的人,史鼐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喝了一口。
金陵府尹震驚了。
史鼐是上面派下來的督察令?
他不是回來守孝的嗎?
怎麼成了上面派下來的督察令,金陵府尹瞬間變的慎重。
史鼐是個什麼樣子的人,他雖接觸的少,但也有耳聞。
現在他突然變成督察令現身,說明他手裡或許有他的把柄了。
金陵府尹有些緊張。
六合縣那邊的情況卻有些緊張。
周大娘身邊跟了許多街坊鄰居。
六合縣令早就在金陵知府的知會下,莫要參與這事。
因為這事背後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小孩子付出這麼多代價。
而真實原因,卻是關係一條產業鏈。
揚州瘦馬一詞聞名天下。
那所謂的白蓮教,為達目的,更是不擇手段。
被洗腦的百姓買兒賣女,將他們當神一樣供奉。
他們卻將這些百姓當做牛馬,甚至不如牛馬。
牛馬將一生奉獻給人,尚且還能吃飽喝足再幹活。
這些被洗腦的百姓饑寒交迫,卻還要將自己的一切奉獻給這所謂信仰。
最後只能買兒賣女。
而這更過分的不是這個,是那白蓮教里本身就有很多就是拐子。『
他們將這些信奉他們百姓的孩子拐去,養作瘦馬,供達官顯貴,富豪商客享用,這便就是大多數瘦馬的來歷。
這也是朝廷對白蓮教屢次清剿圍堵的原因。
但只要有人的惡欲,便就會有白蓮教。
能徹底將白蓮教根除的辦法就只有一個,就是百姓不再上他們的當。
但這很難。
這就和後世時不時就活躍的邪教一般。
現在這六合縣的縣衙不讓人進去。
百姓們再傻,也知道裡面有蹊蹺。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
六合縣縣令躲在衙門的後面,朝人咆哮。
「外面百姓暴動,派去請救兵的人,怎麼還不回來?」
六合縣是應天府直轄的省縣,距離金陵很近。
騎著馬,半個時辰就能打個來回。
但現在卻遲遲等不來救援。
六合縣令慌了,一群見慣了的小吏和主薄們面不改色。
因為他們知道又要有一個縣令要被他們的府尹大人獻祭了,有什麼比讓下面人背鍋,更好解決問題的辦法?
「大人,百姓們闖進來了!」
在外面抵擋阻攔的捕快慌裡慌張的跑進來。
「快跑吧,大人!」
此刻捕快的臉青了一塊,原本完好的衣服,在到了前面後,也被百姓扯的有些鬆散和爛。
「快走吧!」
捕快焦急的催著。
沒一會百姓們喊打喊殺的聲音傳來。
六合縣令被嚇的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縣衙里已經有人開始從後門逃跑。
等六合縣令反應過來,百姓們已經闖進來。
看見準備逃跑的六合縣令。
百姓們當即怒了。
就是將一個被拐的小姑娘送來,你一個縣令為什麼害怕成這樣?
難道你和那些拐子是一夥的?
「那狗官要跑,大家快抓住他!」
發現六合縣令要跑的百姓,開始激動。
六合縣令當即被嚇的腿軟摔在地上。
「你們想幹什麼?」
六合縣令慌張的看著聚過來的百姓。
「你們想造反嗎?」
聽見造反二字的百姓,下意識的往後退。
六合縣令瞧見這模樣,瞬間來了精神。
「你們一群人逼上衙門,你們知不知道這是在造反?」
六合縣令從地上站了起來。
聽見他拿造反來嚇唬人。
見過一些世面的周大娘直接站了出來。
「大人您誤會了。」
「我們沒造反,我們之所以這麼些人來,是找到了那甄士隱被拐的女兒。」
「大人您這麼害怕做什麼?」
「就是,就是!」
周大娘從人群中出來,一群百姓在附和。
你就說你害怕什麼?
不害怕為什麼不接見?
難不成你也參與了拐賣?
一僧一道的問題,已經在金陵傳開,那就是一對人販子。
還是有組織的人販子組織。
百姓們的思想很單純,不懂裡面的彎彎繞繞,只懂人販子人人得而誅之。
現在這縣令竟然包庇人販子不接案。
周大娘朝香菱招手,香菱站了出來。
站出來的香菱,眉中間正好有一顆美人痣不說,更是如傳說中的那般漂亮。
「大人!」
香菱朝站起來的六合縣令一禮。
「求大人為小女做主!」
行完禮的香菱,又對著六合縣令跪下。
看著眼前瘦弱被拐的小女娃,六合縣令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小女五歲被拐,等一醒過來,之前的事就都忘記了。」
「求大人幫我抓住那拐子,並找到父母!」
香菱的頭磕下,緊接著露出了自己的手臂,手臂上是拐子平時喝醉酒,或看她不順眼時打的。
被架到火上的六合縣令,不停往外冒冷汗。
上面不讓管的事,他怎麼管?
他管了又有什麼用?
這縣令顯然就是個老油子。
好在沒真的發生什麼暴動,不然他恐怕不只將頭上的烏紗帽丟去,到時候他這條小命更有可能喪生在這些百姓身上。
「大人你快人去抓那拐子呀!」
「那拐子估計還不知道香菱被人認出帶走的事,您現在派人過去,就能守株待兔。」
「大人?」
一陣沉默划過。
六合縣令沒有回應。
這真是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
六合縣縣令瞅了一眼周圍,確認這縣衙里的人都跑了後,六合縣縣令心裡眼珠子一轉,開始擺爛。
「衙役都被你們嚇走了,我怎麼派人?」
一眾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用抓了!」
幾個留下的精壯小伙子,扭著拐子便就過來了。
拐子因為手臂被扭著,不時發出哎呦聲。
「大人拐子被抓了!」
六合縣令的眼神下意識的一頓。
看著被抓的拐子,六合縣令知道,自己不能再不管了。
「您看這如何處置?」
百姓們都期待的瞅著六合縣令,六合縣令遲遲沒有回聲。
應天府,
金陵府尹一臉恭維的站在史鼐的一邊。
「史大人您是督察令怎麼不早和我打招呼呀!」
「下官為官數十載,不提其他,您只要打招呼,下官就會全力配合您搜查。」
史鼐看了一眼說話的金陵府尹。
這要是和你說了,還能查到東西?
史鼐眼神淡淡,將手裡的茶杯放下。
「拖陛下的信任,本官回金陵原本只是為給家中長輩和親人守孝。」
「真是沒想到啊.」
史鼐的眼睛徹底落在金陵府尹的身上。
金陵府尹的額頭全是汗,手在袖子裡掐自己。
「沒想到什麼,侯爺?」
金陵府尹繼續低聲下氣。
史鼐淡淡回答。
「你為什麼不接那姑蘇甄士隱的案子?」
「他女兒的被拐,和這一僧一道可是有相當大的關係。」
「另外.」
史鼐朝自己身邊跟著的督查人,伸了伸手。
一本冊子出現在史鼐的手裡。
金陵府尹瞅見這冊子,心裡頓時一虛。
「這是金陵最近兩年丟的孩子。」
史鼐將冊子打開後,又再次伸手。
一份厚厚的冊子出現。
「這是各家的供詞,上面有他們的簽字畫押。」
「府尹大人可有話說?」
史鼐冷冰冰的盯著金陵府尹,金陵府尹的腿有些軟,待接過史鼐手中的供詞和花名冊。
金陵府尹強令自己變冷靜,皺著眉開始翻看。
一頁頁翻過,金陵府尹心裡鬆了一口氣眼神也開始變的淡定。
僅憑上面的一點小罪,只能讓他落一個瀆職的罪,但想憑此要他的命,那不能夠!
且不提他做了這麼多年的官,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即便沒,也不能憑此治罪。
「侯爺是何意?」
金陵府尹淡定的瞅著史鼐。
「本侯想問問你,這些人家來告狀,你為何不查?」
金陵府尹心裡提起的那口氣越發的鬆了起來。
「侯爺,你這可污衊下官了。」
「下官為官三十哉,見得最多的就是這樣的案子。」
「下官問侯爺,這些被拐的孩子,派人去找,能找到幾個?」
「應天府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這樣付出實在不合適.」
金陵府尹的話,還沒說完,史鼐雙眼冒火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找不到,你就連報案都不接?」
面對史鼐的質問,金陵府尹的腦袋低下?
「下官也要活呀。」
「下官做官不容易,朝中吏部每三月一小考,每一年一大考。」
「金陵魚龍混雜,既有本地之人,又有外地人,這讓下官如何查起?」
「尤其這些拐子,今日拐了人,明日他就能坐著商船順流而下或往上,侯爺您告訴下官。」
「上面人也得體諒一下下官這些在下面的人,不信大人問問這在場的人就知道。」
金陵府尹雙手一攤,將自己表現的十分無奈。
這史鼐若是沒有十成十的證據還真拿不住他。
金陵府尹眼觀鼻,鼻觀心。
應天府內上下受了金陵府尹的恩惠,自不會輕易出賣,跟著點頭。
現在這應天府上下就是一塊鐵板,誰也不願意丟了這份可觀的收入。
史鼐在心裡冷笑。
有棗沒棗打一桿子,誰又知道撈不撈著。
「本侯問你,姑蘇葫蘆廟一案是怎麼回事?」
史鼐接著開口。
金陵府尹微微一愣。
現在的他,知道史鼐來這趟的目的了。
「侯爺是說那甄士隱家?」
史鼐點頭。
「本侯聽說他家的案子你也沒接?」
金陵府尹瞬間笑了。
「侯爺怕不有什麼誤會?」
「本侯沒誤會!」
「那葫蘆廟一案,明明就是一場串通案。」
「你卻將他當做普通的案子給打發了,你這是何居心?」
金陵府尹再次一愣。
「大人這不是一場泄憤案嗎?」
史鼐的眉皺起。
「大人有所不知,那一僧一道曾想逃奔葫蘆廟。」
「葫蘆廟的人見他們殘疾,不願意收,將他們拒絕。」
「這一僧一道心懷不差才點了那葫蘆廟,將火勢蔓延到甄家。」
「大人是真的誤會了。」
他誤會,還是你們想息事寧人不管?
那甄英蓮丟了之後,那小廝就連帶他家人莫名消失了。
之後官府對於私奴的抓捕,也沒實行。
你們到底在瞞什麼?
「大人,學生有怨,學生有怨!」
甄士隱夫妻出現在了應天府的門口。
他們正是史鼐派人叫來的。
湖州離的金陵不遠,夫妻倆只需坐半天的馬車就可以到。
到了夫妻倆直奔應天府,最後一起跪再外面。
其身後還跟著一個人,這人正是當年帶著英蓮出去的小廝。
甄士隱夫妻倆早在一年前就找到了他,小廝也承認了罪行。
是有人給了他錢,讓他故意這麼做的。
不然他一個小廝,即便想撒尿,又哪來的膽子,將自家小姐放著不管。
甄士隱也是留了一個心眼。
知道官府不可信的他,沒敢將找到小廝的事告知。
這若是告知,這小廝的命怕就要沒了。
到時候死無對證,他想說這事有蹊蹺都說不得。
六合縣,六合縣令的態度,令一眾百姓感到憤怒。
好在人販子已經被抓到了。
六合縣令沒法管,一眾百姓在周大娘的提議下,帶著這人販子去應天府。
應天府離的六合縣不遠,半個時辰腳程就能到。
人販子六合縣令皆都被帶上。
「帶人進來!」
史鼐對著身邊的人吩咐。
甄士隱年過半百的老兩口相互攙扶出現在應天府。
所有被拐去孩子的人家裡面,最難搞的就是這甄士隱。
為了尋找香菱,甄士隱夫婦可謂是散盡家財。
金陵府尹瞅著甄士隱,心裡閃過一抹陰狠。
或許他該直接派人將這甄士隱一家滅口。
滅了口,他就不會有那麼多的麻煩。
「求侯爺為我夫妻做主。」
「學生要告這金陵府尹瀆職,小人將家中女兒以及房子被燒事多次上報。」
「這金陵府尹不光不管,還派人將學生驅趕。」
甄士隱將這麼些年的委屈告訴史鼐。
「你可有什麼想說?」
史鼐看向金陵府尹,金陵府尹在心裡一笑。
「回大人,這甄士隱屢次犯公,臣無奈才將他趕出去。」
「如此他還不知錯,來狀告下官的錯。」
「侯爺!」
甄士隱的眼睛盯著史鼐,生怕史鼐信了這老登的話。
史鼐沉默著不說話,沒一會外面又再響起動靜。
是周大娘他們。
「侯爺,那英蓮找到了!」
「在六合縣!」
「六合縣的百姓聽說了最近的葫蘆廟的事,抓到的!」
史鼐的眼睛一亮。
要想使其滅亡,必須使其瘋狂。
這真是天時地利人和,這金陵府尹應該是做了不少的孽,不然又怎麼會這麼趕巧?
英蓮找到了。
甄士隱府尹激動的站起,待瞧見被帶進來的香菱。
甄士隱夫妻愣怔片刻,隨機眼中的淚流出。
「英蓮。」
看見到甄士隱夫妻的香菱,腦袋開始劇烈疼痛。
甄士隱夫妻關心的趕緊上前。
「英蓮你這是怎麼了,英蓮!」
甄士隱夫妻看著英蓮的樣子,心裡滿是擔憂和著急。
「爹娘!」
香菱痛苦的瞅著甄士隱和封氏。
兩人的容貌漸漸和她夢裡的人重合,這才是她的爹娘!
香菱雖失憶,但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被拐的。
而這無論那拐子怎麼給她洗腦,她都知道。
「我的兒啊!」
封氏開始大哭。
「你可算是讓為娘找到了!」
夫妻倆開始上下打量香菱,確認香菱沒事後,夫妻倆心才一松。
陪著進來周大娘在一邊笑眯眯的瞅著,但她沒忘她來的真正目的。
她小兒子就是被拐的。
她恨透了那些拐子,也恨透這些不作為的官。
「侯爺,老婦有狀要告!」
在外面知道督察令的周大娘,朝史鼐跪下,香菱對著甄士隱夫妻介紹周大娘的身份。
兩人當即也對著周大娘跪下。
「吾夫妻大謝大娘尋子之恩!」
「客氣,香菱也算是我瞅著長大的,那拐子就沒離開過這金陵。」
「一直在六合縣!」
六合縣的位置正好和姑蘇一南一北,中間隔著個應天府,就這這金陵府尹說不好找。
史鼐的目光落在香菱的眉中間的紅痣,這摸樣你說不好找騙誰?
他就沒見過誰眉心的痣長的這麼標誌,真就和廟裡的菩薩一模一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