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跟著賈赦,進了他的書房。
到了書房內的賈赦直接對著元春開門見山。
說出來的話更是令元春感到難以置信。
「你爹他今天不續娶,明天還是要續娶。」
「元姐兒可能明白?」
賈赦這算是把實話放出來了。
賈政不可能因為王夫人,真的一輩子就這麼單著。
到時候,與其是個類似趙姨娘不消停的,或者某家弄過來,盯著榮國府的間諜。
還不如他給找的尤氏。
尤氏最起碼心是軟的,更重要的是尤氏有一定的底線,尤二姐兒在嫁賈璉時,尤氏曾極力勸阻過賈珍。
單這一點可以看出,她還能算的上賈府里一眾壞種,襯托的好人。
這點和賈璉類似。
畢竟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少,更別提尤氏的能力。
她的能力,是賈赦最看重的,且不提後面賈敬死後,獨自一人內里內外,挑大旗的事。
但賈珍這樣原著剛愎自用的人,能和她商量事,就能看出其才幹。
識趣又有腦子懂進退,這就是他選擇尤氏監控賈政,把控二房的原因。
不然他實在不放心二房。
賈政是個危險不說,長大後的賈寶玉也是夠戧。
那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便就因為一個戲子,得罪忠順親王,氣的賈政差點把他給打死。
但賈赦只想說活該,不該接觸的人就不要接觸。
那蔣玉菡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人家的一步棋。
人故意放出來,引你上鉤,你不思量不說,更是樂顛顛的結交上了。
到了最後更是嘴硬。
這不打你打誰?
總而言之,兩父子都是大雷,他還不能全部弄死。
「可是,大伯」
元春想說的話,說不出來。
不是她不想說,是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旁的不提,賈赦說的賈政遲早都會再續弦這個事,她實在無法反駁。
她了解她這個爹,現在的他看著或許老實。
但等緩過這個勁,別人稍微一勾搭,便就巴巴的上趕著。
想到這,元春真的沉默了。
賈赦接著開口。
「寶玉也三歲了,你爹可有想讓他去啟蒙讀書?」
大戶人家的孩子,都是三歲啟蒙。
他賈寶玉也到年紀了。
再養在二房,被一幫下人帶,只怕會更糟。
今天他寶玉所表現出來的一些東西,已經不是一個正常孩子該有的。
放任下去,只會出事。
元春的臉上出現難色。
「我爹他有在教寶玉讀書!」
「你爹教?」
賈赦在心裡忍不住嗤笑出聲。
他賈政能教出個什麼?
他自己都沒學好,去教孩子?
元春有些羞恥的低下了頭。
「那寶玉現在學得怎麼樣?」
賈赦接著問,元春再次沉默。
行了,這賈赦根本不需要再問了。
「元姐兒回去後,和你爹說說,讓他明天帶著寶玉去學裡夫子那兒瞧瞧。」
「夫子收,那便就讓他在族學裡進學。」
「夫子若是不收,便就讓你爹送到外面的私塾去進學。」
「男兒最忌諱的便就是長在內院」
說完這話的賈赦,直接讓元春回了。
路上,元春一直在思考賈赦的話。
男兒最忌諱的就是長於內院,長於內院就代表沒見過外面的世界,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又怎麼會有寬廣的見識。
一個人,學問不一定要有多麼的高,但眼界和見識一定要廣。
回去的元春,直接去找了賈政。
同賈政說了,賈赦讓他將賈寶玉送去族學或外面私塾的事。
賈政最近也在考慮這點,現在他雖閒著,可以教他。
但不代表他以後會一直有空帶他。
想到這,賈政朝著元春重重點頭。
「為父知道了!」
緊接著,元春朝賈政問起了賈寶玉的學業。
賈政表示賈寶玉愚不可及,教了許多遍,都學不會。
這讓元春感到疑惑,她從前帶過一陣她弟弟。
她弟弟在她那裡的時候,不說是什麼舉一反三的神童。
但從認字上,卻是遠超普通孩童。
這怎麼就愚不可及?
元春不解的看著賈政。
「爹都教了寶玉什麼,才會說愚不可及?」
賈政嘆了口氣。
「沒教什麼,這孩子天生反骨,我見他認了字,便就教他聖人之言,讓他以後讀書上進,考個功名回來。」
「誰知他聽不進去不說,更是開始褻瀆。」
「到最後,這孩子竟然.」
賈政又再次嘆氣,臉上全是對賈寶玉的恨鐵不成鋼。
讀書不就是求一個功名?
到了你嘴裡成什麼了?
元春再次不解,賈寶玉小小年紀,怎麼就對考功名這般厭惡?
賈政接著道:「元春,非是爹不喜寶玉,實在是爹在寶玉身上,看不見一點的希望。」
「若是你大哥哥在多好?」
提起賈珠的賈政老淚縱橫,躲在門口聽的賈寶玉,更是心中不憤。
現在的寶玉,已經非是書中那性格軟弱,優柔寡斷,不諳世事的寶玉。
自王夫人獲罪被關,賈母雖對他也算是疼愛,但這份疼愛卻遠不如後世的上心。
以此他不光小時候差點被下人害,更是在畸形的環境裡長大。
這就好似那賈環。
賈環從小除了被人嫌棄,就是嫌棄。
明明是主子的他,卻連個下人都敢恥笑。
更別提他那個娘趙姨娘,趙姨娘更是一個嘴上沒把門的。
什麼都敢對著自己兒子說,這將賈環養的自私自利,陰險狡詐。
平時更是小偷小摸不斷。
從此可以看出環境對人的影響。
而現在的賈寶玉,對比賈環也好不到那裡去,甚至不如。
賈環好歹是個趙姨娘這個親娘護著,賈環在外面,被人委屈了,還能找趙姨娘。
賈寶玉沒有依靠。
元春或許可以,但元春終究是姐姐。
兩姐弟不住在一起,更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所以賈寶玉在受委屈之時,只能自己忍著,這也導致了他的我行我素,以及心理上的大面積陰暗。
這比賈環更棘手。
賈寶玉偷偷的走了,他知道他爹要把他送去私塾讀書了。
不了解私塾是個什麼地方的賈寶玉,心裡雖忐忑,但還有著一絲期望。
萬一這是一個好地方呢?
至於賈珠,賈寶玉不喜歡他這個大哥哥。
因為別人老是拿他和他作比較,但他已經死了,死了就代表人不在了。
人不在了,便就對他產生不了什麼影響。
所以賈寶玉不在乎,只是提起來的時候,還是有些厭惡。
賈政開始自言自語的提賈珠,面對著這樣的賈政,元春實在是什麼話都不想說。
真是又來,又來!
你既然這麼在乎,怎麼不在他活著的時候,對他好點?
將他逼成那樣,現在又在這裡兔死狐悲。
有意思嗎?
最煩這點的元春,直接毫不猶豫的打斷賈政。
「所以爹平時都和寶玉說了什麼?」
「讓他這般厭惡讀書功名?」
了解賈政的元春,直接對著賈政興師問罪。
沒有孩子是無緣無故的開始厭學的,更何況賈寶玉只有三歲。
三歲的他,嫌棄讀書辛苦是正常。
但若說,這么小就對功名利祿厭惡,這就不得不細究了。
畢竟誰小的時候,不希望自己能當大官做狀元,或者當鎮守一方的大將軍。
賈政回答。
「我也沒和他說什麼,只是平時讀書時,嘮叨的多點,這孩子就變這樣了。」
元春聽著賈政的話沉默了。
『讀書的時候』『嘮叨的多點』
這點單獨拿出一個都不會怎樣,但要是合在一起,威力無敵。
果然她爹才是那個養孩子的好手,此刻的元春忽然理解賈赦的用心良苦。
這哪是給她和寶玉找後娘,這是在給她這爹找後娘。
現在的她已經想好,等後娘來了,該怎麼討好。
同時怎麼將她這爹弄死,他實在太過讓人一言難盡。
不想說話的元春獨自站起,然後默默的離開。
她無語了,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體會自己爹的愚蠢。
這次的她,快被蠢翻天了。
你和一個三歲小孩在讀書的時候,講功名利祿,告訴他不好好讀書,考不上進士,當不了官如何如何?
元春的母語,真的是無語。
你都不如告訴他,不好好讀書挨打來得強。
最起碼,他不會覺得功名利祿是不好的東西。
強顏歡笑的元春,出去後又折返回來,元春不想裝了。
「爹,你是真蠢,還是假蠢?」
「寶玉才多大?」
「你在他讀書的時候,和他說這個?」
「你害了大哥哥還不夠,還要將寶玉給害了!」
元春終於不忍了,開始朝賈政發火,對於賈政,她真的忍夠了。
這麼些天過去,她這個女兒給他擦了多少的屁股?
現在他轉頭又將她弟弟給害了,她在這家中,最在乎的也就剩這一個弟弟。
現在這弟弟也廢了。
元春直接將賈政桌子上的所有東西,掃到了地上,後開始發瘋。
賈政被元春狠辣的模樣,嚇的怔住。
他是第一次見自己的女兒,在他面前這般發火。
感受到自己作為父親的尊嚴受到打擊的賈政,剛反應過來,元春便就已經揚長而去。
「小姐真厲害,老爺活該被罵!」
早就對賈政看不順眼的抱琴,對元春剛剛的作為,甚是痛快。
他賈政憑甚能在這家裡作威作福?
小姐早就該拿出這般的氣勢,將老爺管住,若非沒人能鎮住老爺,老爺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這般惹事。
小姐厲害!
抱琴在心裡給元春打氣。
元春看了一眼抱琴既沒糾正,也沒說話。
說實話,她剛剛也是痛快。
人活一輩子不就圖一個痛快?
所以她以後不再忍了,回去的元春,被賈政派了好幾撥人。
元春俱都不搭理。
更甚者,直接讓人滾,賈政繃不住了,這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賈政憋屈的在自己屋內打砸,一直到最後,他開始哭。
哭著哭著,他忽然發現他身邊,似乎一個人都沒有了。
想到這的賈政,只覺得自己活著似乎真的就是無望。
兒女離心,人生失敗,重重打擊落在賈政的身上,賈政突然想從前一直護著,為他打算的賈母。
賈政瘋了般,跌跌撞撞的想去找賈母。
此時天已經天黑,賈政摸著黑,到了賈母的院子。
賈母已經睡了,守在賈母屋內,和衣躺下準備睡了的婆子,聽見了開門聲,被嚇的一個軲轆爬了起來。
待聽見那人影去了賈母的床邊,婆子心裡以為是進來了什麼走錯門的登徒子。
趕緊輕聲輕腳的爬起來,後取了一根棍子。
然等靠近,婆子借著月光,發現是賈政。
賈政正趴在賈母的床邊哭,婆子的心頓時鬆了下來,不是賊人就好。
話說你二老爺大半夜不睡覺,跑這裡來做什麼?
婆子拍了拍賈政。
「二老爺?」
賈政沒有回應的繼續在賈母床邊哭,婆子無奈的嘆了口氣,點燃了屋內的蠟燭。
賈政的臉出現在昏黃的燭光下,婆子再次嘆氣。
這二老爺是受了什麼委屈?
大半夜的跑來找老太太,婆子又在了拍了拍賈政。
「夜深了,二老爺。」
「老太太她都睡下了,您這大半夜的怎麼來了?」
真是癲呀,這是又發生了什麼事?
賈政不搭理婆子,只守在賈母的床邊。
知道勸不走的婆子,將手裡的燭火放下,自己一個人,到了外間。
沒一會婆子的鼾聲傳來。
婆子就這麼睡著了,終於來了機會的賈母開始向賈政求救。
「老.二.」
賈母艱難且小心的喊了一聲賈政,殊不知婆子雖打著呼嚕,但卻是在假寐。
不動聲色的婆子繼續打呼嚕。
賈政握住了賈母的手,來求賈母安慰的賈政,淚眼婆娑的看著賈母。
「母親你能說話?」
「你沒徹底中風?」
賈母艱難的點頭,最後眼中的淚流下。
「救我,老二,那藥.有問題.」
賈母斷斷續續的向賈政發出求救信號,賈政早就知道藥有問題,只是賈政不想管。
現在的賈政卻不一定了。
賈政激動的看著賈母,賈赦竟然沒徹底將母親弄癱。
想到現在自己處境的賈政,心裡有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他要救自己的母親,只有自己的母親是對自己最好的。
想起元春的賈政又開始眼中流淚。(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