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殿試作答

  時維季春,百草初茂,桃花芬芳始於人間,盛了生機,盎然了人間。

  三月春如少年時,一朝明動折雲梯。除夕過後,轉眼便是三年一次的會試了。

  全國各地車馬迢迢,哪怕不是舉人的一些富商們,也紛紛趕往京城,只為一睹文華盛事。

  薛虹作為上頭有人的代表,會試初試自然不必擔心,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別答的太說不過去就好。

  所以會試初試,薛虹並沒有太過焦慮或是擔心。

  但殿試卻完全不一樣,這場考試中的競爭者,可能就是未來幾十年中決定天下走勢的那一批人!

  紫禁城保和殿外,新科貢士由鴻臚寺官員引領,分列兩側,等候開考,薛虹自然也位列其中。

  保和殿內,由禮部尚書老大人黃錦親自坐鎮,捧題官將皇帝欽命的試題放於殿內東旁黃案上。

  殿內左右又有內閣大臣作為輔考,以做監督職權。

  殿內屏風後,隆慶帝端坐於龍椅之上,對著夏守忠點頭示意。

  夏守忠立刻行禮道:「是,遵旨。」

  「陛下有旨,開殿門,鳴警鞭,迎貢士入殿!」

  人群呼啦啦的進入保和殿後,卻還不能入坐,而是要停在門口。

  殿內兩旁忽然雅樂響起,群臣及貢士向隆慶帝行三叩九拜之禮。

  夏守忠立於隆慶帝身側,開口道:「行禮!」

  「臣等叩見聖上!」

  「眾愛卿平身。」

  「謝聖上。」

  已經年過七旬的禮部尚書黃錦老大人,擼起袖子,從一旁的侍禮官手中接過聖旨,先對著隆慶帝一拜,而後打開聖旨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伏維三皇五帝,有考以來……」

  薛虹站在下方低著頭,垂著目,聽著上方的聖旨的宣讀:果然,聖旨和電視裡演的不一樣。

  制曰和詔曰有著極大的差別。

  GG天下為詔,就是皇帝頒布的政令,或者法律,才能叫詔。

  一般的禮儀、祭祀等場合的聖旨上,說的基本上都是制曰,不會出現詔曰,除非皇帝想給自己祖宗下詔令。

  隨著流程的完成,黃錦收好詔書:「貢士入案,捧卷官開卷!」

  薛虹找到屬於自己的座位入座後,沒過一會的功夫,試卷就發了下來。

  試捲入手後,只有一種題目,策問。

  很多人對於科舉一直有極大的誤解,認為就是考點之乎者也,風雅詩樂,沒啥用。

  這是選拔未來國家的掌舵人,怎麼可能如此兒戲?

  本場考試,只有三道題目:

  一:自有考以來,歷代牧民者或德服之,或以法束之,何也?

  二:秦公起於岐山之下,經緯之間,得以克戎乃霸,何也?

  三:昔漢昭帝時有桑弘羊許以三問,深為國之根本,今以何對,又以何考?

  就在薛虹沉思片刻,準備提筆答題之際,突然聽到一陣山呼海嘯之聲。

  「臣等見過太上皇!」

  薛虹連忙放下手中的毛筆,起身同眾人一同行禮。

  行禮起身後,薛虹的目光無意間瞥見一眼太上皇的大概的樣貌輪廓。

  雖然已經年近八旬,但卻依舊身姿挺拔,一身的威嚴赫赫。

  面對太上皇的到來,隆慶帝面不改色,從龍椅上起身親自去攙扶:「父皇,最近天氣寒冷,您怎麼親自過來了。若是有什麼事叫兒臣過去也就是了。」

  太上皇擺了擺手笑了笑:「不行嘍,這人老了就是喜歡看看過去的一些場景。

  朕聽說這一屆英才林立,一屆殿試竟有六百餘人,所以才過來看看。」

  太上皇一邊說著,一邊往龍椅的方向走去,而隆慶帝依舊臉上帶著恭敬和笑意,主動將太上皇攙扶到龍椅之上。

  待太上皇入坐後,隆慶帝示意眾人繼續。

  雙日同天的殿試,這恐怕還是頭一次。

  能走到殿試的人,就沒有一個是傻子,都察覺到了不對勁的氣氛,哪怕兩人表現的再父慈子孝。

  薛虹將目光落在考題上:「唉!果然又出問題了。這三道題後兩道哪怕對於殿試眾人來說,也一樣是超綱的啊!!」

  老闆,你是真能整活兒啊!!!

  第一問比較正常,問用道德約束百姓,和用法律約束百姓的利弊。

  可第二問開始,就已經屬於超綱了。

  第三問的難度更是相當於讓一個初中生寫出一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作品的難度!!

  別說這些貢士,就是把滿朝大臣全拎出來,能給出一份滿意答卷的,也根本不存在!

  因為第三問從誕生以來,悠悠千古,就從來沒有人能給出滿分答卷!

  桑弘羊三問出自鹽鐵論,是大臣桑弘羊同儒生的一場有關於國運根本的解析與討論。

  儒生三問:

  第一問:朝廷壟斷鹽鐵,與民爭利,導致價格高昂,且壟斷會導致質量低劣,強買強賣,弊大於利。

  第二問:國家強行收購糧食,導致官商勾結,壓低糧價,與民爭利。

  第三問:由於經濟、物資的絕對掌控,一家獨大,官員們以國家官營的名義,謀取私利,造成大量貪腐。

  面對這三問,桑弘羊沒有直接回答,同樣也是問出了三個問題。

  桑弘羊三問:

  一:國家開支龐大,光靠農業稅杯水車薪,倘若不施行國營專營,那國家的財政支出從哪裡來?

  二:豐收之年,國家尚可以勉強維持收支,可是一但碰到天災、民變、戰爭,急需用錢,不與民爭利,錢從哪裡來?

  三:一個帝國作為中央集權制度,倘若不能將資源、經濟牢牢掌控在中央的手裡,形成對地方壓倒性的力量。

  那麼一旦地方坐大,興起叛亂,起兵造反,該怎麼辦,這是不是開歷史的倒車?

  儒生要求國家放開專營,藏富於民。

  總結起來就是桑弘羊認為:國強、富民不可兼得。

  國家想要強大,就必須收攏資源到中央手中。以資源壓倒性力量,保持國家的穩定。

  而一但民富,也就意味著地方勢力坐大,必然會對中央權力發生僭越。

  這是源自於中央集權政府,在時代生產力局限、通訊局限之下,必然會面對的死循環的,無解的問題!

  薛虹狹長的眼中不斷的思索,將記憶中的朝代進行對比。

  「國強者,莫過於漢武,收天下之富以強國。權利資源高度集中在中央,所以朝廷強大,戰無不勝。

  唐宋朝走富民路線,藏富於民,甚至經濟大權也下放地方,如果皇帝雄才偉略,國家初期尚且不會發生什麼。

  可一但中央稍微勢弱,就會四處起火!

  國強則民窮而生變,民富則國弱而生亂,這是一個怪圈……」

  薛虹此生第一次遇到了這樣一個無解的難題。

  忽然,薛虹瞳孔一動,腦海中的思緒萬千,有了一點靈光。

  「諸位先賢前輩諸公,今日,薛虹不才,願跨越千年,與諸君對話!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