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艱難,生於亂世之中的人生更加艱難。
賈赦與衛尚書唏噓良久,卻也只能相對慨嘆而已。
誰知這一場大雪竟然越下越大,把眾人生生困在京城外兩日兩夜,直到第三日大雪才終於停了。
眾人這才啟程南行。
此時再回首京城,卻只見天地間白茫茫一大片,早就分不清哪裡才是京城。
眾人皆是心中難捨,卻也只能隨著一干官兵往前趕路去了。
天降大雪,郊外的雪積了不知有多厚,雪深難行。
一干人不得已也只能不時下車,幫著推了馬車前行。那些個馬匹更是掙著長長的脖子拼命前行,倒累得滿身都是汗水。
如此走走停停,一路艱難。好歹走了數日後終於見一輪紅日噴薄而出,照得積雪紛紛融化,這才好走了些個。
賈家一眾女孩兒此時也都是有苦難言,腳上靴子早就泥濘不堪,衣裳也是穿了幾日未曾漿洗過,連臉和頭髮都沒功夫梳洗,一個個倒像是難民一般。
好歹終於盼得雪化路平,眾人這才鑽回車裡梳頭,洗臉卻是不用想了。
這一干大小姐平日在府里都是極愛整潔乾淨的,一日洗臉數遍,如今不由得叫苦連天。
一干人前行之中,好容易見前方突然現出一片村落來,黑壓壓一片房屋,粗粗一數竟然有數百戶之多,想來是極大的一個村子。
賈赦見了不由得大喜,忙就和邢氏商量道:「夫人,不如咱們在前頭稍稍歇息片刻可好?那些個大小姐們都熬得不成個人樣兒,好歹借個地方兒洗把臉也是好的。」
他開了口,邢氏夫人哪裡還有不叫好的,當下忙便叫停了馬車,賈赦又下次與衛尚書及一眾官兵商量。
眾人此刻都是疲累異常,就連那些個高頭大馬也俱是困頓不堪。
當下眾人便商量定了,一到了村子便挨家挨戶去敲門借宿。
那一干村民先還道是哪裡來的土匪山賊,等知道了是當朝軍隊,誰又敢不應允呢。
於是眾人紛紛各尋人家借火借灶,燒水做飯洗漱。
邢氏卻領著一眾女子直奔村中最富庶、房子建得最排場的房子去了。
敲了數聲,開門的卻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子。她開門一見了眾人當即便嚇了一跳,忙就磕磕巴巴問道:「各位……各位姐姐是誰……可有什麼事兒麼?」
等眾人說明來意,那小丫頭子忙就說道:「等我先去回稟主母再說……」
說罷那小丫頭子「哐當」一聲便關了大門,復又閂好了大門,這才噔噔噔跑了。
眾人聽了動靜都是頗為尷尬,當下便對邢氏夫人道:「太太,不如咱們再找別家借宿去吧,這家一看就是有錢人家,人家怕咱們是打劫的呢……」
邢氏聽了再瞧瞧眼前一乾女孩兒個個蓬頭垢面,的確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不由得笑出聲兒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覺十分好笑。
偏湘雲先就笑道:「依我說,咱們也不必再往前走了,隨便找個山頭,就以咱們眼前這樣兒,當個山寨寨主可是綽綽有餘!」
眾人聽了更是笑個不停。邢氏忙就笑道:「也虧得你們還笑得出來,如今我見了你們倒是心酸得很!好好的大家閨秀,如今一個個倒成了山大王。也罷,人家既然怕咱們打家劫舍,不如就另換個人家借宿就是個。」
說罷,她領著眾人將要回身,卻聽身後院門兒一響,扭頭看卻見是那小丫頭子又開了門招呼眾人道:「各位姐姐,我家主母吩咐叫請眾位進去呢,只是我家簡陋,恐怕怠慢了各位小姐……」
眾人一聽當下皆是大喜,又差異這村中的主母為人倒是豪爽,更難得的是竟然如此謙遜。
當下眾人忙都謝過了,這才跟著那小丫頭子進了院子。
誰知一進了這院落眾人更是吃驚:
只見眼前這一方院落潔淨異常自不必說,更加難得的是院中布置得十分清雅,全然不像是一般村中院落那般庸俗。
眾人由此便知此間主人定然是有些個來歷的,當下言談舉止間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叫人家笑話了去。
當下那小丫頭子忙就先帶著眾人安頓下住處,又忙著幫眾人燒水洗漱。
賈府一乾女眷見那房中處處潔淨異常,當下更是喜歡,忙就紛亂著先都洗漱乾淨了,這才覺得渾身為之一爽。
誰知那小丫頭子又端是香茶細點來請眾人食用,一行又笑道:「各位小姐且先墊補兩口,廚房裡此刻正做飯呢,一會子就好了。」
眾人此時不僅是感念萬分,都更是紛紛打聽起這屋子的主人是誰,怎地如此會行事。
那小丫頭聽了便笑道:「我家主子吩咐過了,只要諸位不嫌棄,那已經是給足了我們面子,各位千萬不要心存愧疚,能接待各位大小姐留宿實在是我們的福氣呢……」
眾人聽了忙道了謝,這裡才飲了兩口茶,那邊卻已經擺上飯來。
眾人此時都是又餓又累,當下也不推辭,用罷了飯便想要面見主人親自道謝。
那小丫頭子聽了便笑勸道:「各位這幾日想來是累極了,先歇著吧。再則我家主母說她容顏醜陋,不宜見……客。」
眾人聽了小丫頭子這麼說,當下也只得作罷,邢氏倒是忙拿出一塊碎銀子,大概有數兩,忙就遞給小丫頭子。
那小丫頭見了嚇得倒是直往後退,忙就擺手道:「好夫人,我可不敢要呢,若是叫我家主母知道了要打死我呢!」
邢氏見她堅決不肯收,當下也只得又把銀子揣回懷中,不由得又是讚嘆了半日。
卻說寶釵正一旁見這小丫頭子言談舉止與別家下人不同,正深自奇怪呢,卻見她竟然對著自己使了個眼色,又偷偷指了指門外。
寶釵見了更是納悶,心中暗自猜想:難不成這裡的主人竟然認得我不成?
眼見那丫頭轉身要走,她急忙就站起身來,笑著問道:「好姑娘,你家的淨房在哪裡,可帶我去一趟?」
那小丫頭子聽了忙就一笑:「姑娘你跟我來就是。」
眾人聽了也紛紛要去,寶釵見了便笑道:「都急什麼,等我先去了,再回來帶你們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