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九章 不娶不嫁

  薛姨媽見了黛玉和湘雲兩個,一時忘情,竟然只顧和兩人抱怨起來,一面抱怨一面就哭個不住。

  黛玉和湘雲本來就為了寶釵傷心,哪裡還經得住姨媽這樣。登時這兩人也忍不住都是淚如雨下。

  她們這一眾人正傷心難過呢,猛然就聽賈環在一旁又尖聲叫道:「姨媽,您老人家還不知道呢吧,賈寶玉那個畜牲跑了,他不願意娶寶姐姐,昨天晚上居然跑了!」

  薛姨媽冷不防被賈環這一嗓子喊得腦袋嗡嗡亂響,她老人家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又問道:「什麼?環兒你說什麼?」

  湘雲一聽賈環毫無顧忌什麼都敢說,當下忙就悄悄拉了他一把,不許他說。

  誰知那賈環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故意裝傻,當下又扯著嗓子高聲尖叫:「姨媽,寶玉那個畜牲真的跑了,昨夜我們賈府鬧了個人仰馬翻,太太都氣死了,吐了好些血出來,如今還不知醒過來沒有呢……」

  薛姨媽一聽更是唬得渾身直哆嗦,死死一把扯住賈環,顫聲問道:「我的老天爺,賈環,環兒,你可不敢唬我,你說的可是真的麼?」

  賈環忙就大聲回道:「姨媽,我能拿這種事兒扯謊?可不怕天打雷劈麼,您老人家若是不信只管派人去問問去!他們找了整整一宿,現在也沒找到人呢!我是怕寶姐姐被人哄著嫁過去了,一過門就做了寡婦,因此這才忙著先過來報個信兒……」

  薛姨媽此刻聽賈環這麼一說,登時臉色如土,兩眼一翻白往後就倒。

  寶釵這時候早就擦乾了眼淚,生怕自己母親有什麼好歹。待見母親兩眼一翻就往後倒,嚇得寶釵急忙就撲過去抱住了,口中直喊道:「母親,母親您老人家別這樣嚇唬我,那寶玉算個什麼東西,他不想娶我不是更好,女兒我還不願意嫁他呢。如今他跑了不是正好麼……」

  只可惜她這一番話薛姨媽哪裡還能聽得見,她老人家早就牙關緊咬昏死了過去。

  這一下可把眾人嚇得魂飛魄散,忙都圍上去死死抱住了薛姨媽。可是她老人家如今年老發福,就這幾個女孩兒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抱之不住。

  那湘雲又氣又急,忍不住回頭抱怨道:「環兒,叫你不要亂說你偏要說,你看如今這可怎麼辦才好?」

  賈環見史湘雲瞪著眼睛訓他,當下就不幹了,跳著腳叫道:「放屁,寶玉跑了你幹嘛不說他,反倒來說我?再則,我這是為了寶姐姐好!難道把她哄騙著嫁過去守寡不成?」

  湘雲被賈環這麼一懟,當即一句話也說不出了,忙又低頭去看懷中的薛姨媽。

  只見此時的薛姨媽顏色雪白雙眼緊閉,似乎連一絲氣息都沒了。

  見她老人家這樣兒,眾人都是唬得不輕,寶釵更是嚇得渾身亂顫,抱著母親只是一個勁兒地呼喊。

  黛玉、湘雲、紫娟等人也不過都是些個年輕女孩兒,哪裡經過這場面,一時也都是唬得渾身發軟,除了哭喊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賈琮一見自己闖了這麼大的禍出來,登時也嚇得扭身就跑。

  誰知他才打開了門,一頭就扎進了一人的懷裡,把那人倒嚇了一大跳。

  賈環這裡冷不防撞在人身上,自己倒是接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一抬頭卻見眼前站的竟然是賈琮。

  他這一下子登時便如遇大赦,也顧不得屁股疼,忙就跳起來叫道:「琮兄弟,原來是你!可了不得了,賈寶玉那個小王八蛋連夜逃跑了,不肯娶寶姐姐,如今把薛姨媽也氣死了……」

  原來正是賈琮帶著迎春、探春姐妹兩人到了。一瞧賈環滿臉的驚慌,驚慌中又隱藏著奸計得逞後的歡欣雀躍,他哪裡還猜不出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兒。

  當下他也顧不得去理賈環,只是瞪了他一眼,先忙就去看薛姨媽。

  屋子裡眾人一見賈琮登時也都有了主心骨,也不似先前那等驚慌失措了,忙就先和賈琮一起把薛姨媽扶上炕去躺著,又給扎了人中,薛姨媽這才悠悠醒轉過來。

  眾人見姨媽終於是醒了,心裡這才俱都寬心,忙又和賈琮把寶玉的事兒說了一遍。

  寶玉聽了先就扭臉去瞧賈環,這小子被盯得心裡直發毛,也不等問就急忙說道:「好大哥,你且別只顧著瞪我啊,我敢對天發誓,我決計沒有扯謊。不信你就叫人去賈府打問打問去!」

  賈琮這才扭頭又去看寶釵,卻只見她只是伏在母親懷裡,娘母女兩個正哀哀痛哭。

  賈琮這才嘆氣道:「若果真如此,那咱們又有什麼法子,總不能強逼著人家娶吧……」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當下面面相覷,可誰也沒什麼法子好想。

  雖說大家心中雪亮,知道寶玉是不甘願娶寶釵為妻的。可究竟誰也想不到他竟然能連夜出逃。

  如此一來不過是坑了寶釵罷了。

  眾人本來就可憐寶釵,又見她與母親兩個哭成了淚人兒一般,忙又上前去相勸。

  寶釵還好些,畢竟她也不是真心就十分願意嫁入賈府。被大家一勸也就止住了眼淚。

  倒是薛姨媽,她多年來就一門心思要把女兒嫁去賈府當少奶奶。如今眼見美夢成真,誰能想到就能出了這事情。

  一想到自己女兒大婚之日竟然出了這樣兒的醜事,薛姨媽又是生氣又是絕望,忍不住一面哭一面就痛罵起寶玉來。

  只聽她老人家哭罵個不休,眾人有心想勸可又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一旁寶釵見母親哭罵了許久也不見停歇,且越罵越是傷心難過,忙就勸母親道:「母親,您老人家這又是何必?既然他不願意咱們又何必強求呢?更何況以女兒的品行樣貌難道還嫁不到一個好人家去是怎地?您老人家若是只管這樣哭鬧倒叫人笑話,好像女兒除了賈府就嫁不出去了是怎地。」

  薛姨媽聽寶釵這麼一說,再看見自己女兒一臉的疲憊黯然,生怕再鬧下去倒把自己女兒傷了。當下她忙便強忍了悲傷,摟著女兒喃喃道:「好女兒,娘的好姑娘,娘就怎麼樣也想不到你在這婚事上頭如此不順。若是早知如此,娘就怎麼也不會叫你嫁個那個小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