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太子何等高傲,自以為天下都是他的,被賈琮這麼當頭一罵,登時便愣住了,再抬頭瞧賈琮黑著一張臉,氣得她扭頭就走。
一眾太監慌忙也都跟著蜂蛹而出。
這一群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真真是白丟了一回臉。
餘下滿院子的小廝都傻愣愣瞧著賈琮,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東宮早有太子,天下皆知。敢如此當面不給他臉的,除了賈琮恐怕再無別人了。
賈琮見那一群人鬧哄哄去了,這才冷笑道:「什麼東西,天下只有一個皇上,皇上如今春秋鼎盛呢,哪兒來的太子,真是荒謬絕倫!你們還不快著點兒幫忙收拾呢,都愣著做什麼?」
眾小廝一聽這才都醒過神兒來,忙就又鬧哄哄去抬東西的抬東西,掛紅綢的掛紅綢去了,一時間院子裡又是熱鬧喧天,好像方才那一幕不曾有過一樣。
賈琮也就背著手瞧眾人忙碌,心裡卻是奇怪不已:東宮太子來薛家做甚麼?是要來拉攏誰不成?
他這裡正琢磨著呢,猛然一抬眼就見對面來了一個少年郎。只見他滿臉的不自在,紅暈未褪,正朝著他走過來。
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薛蝌。
賈琮一見是他忙就抬手招呼:「薛蝌大哥,你快過來,我正找你呢。聽說是你過來了,怎么半天不見人?」
薛蝌聽他這麼一說登時更是俊顏通紅,忙就走過來拉了拉他袖子說道:「好兄弟,咱們找個偏僻處說話。」
一面說一面拉了他就走。不多時二人來至無人處,薛蝌忙就先說道:「琮兄弟,出事兒了,出事兒了……」
賈琮聽他這麼一說登時吃了一驚,忙就問道:「怎麼了,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
薛蝌忙就壓低聲音回道:「是蟠大哥,是他出事兒了……」
賈琮一聽就皺起了眉頭,低聲問道:「也不是我說,薛大哥一天到晚就是這麼吊兒郎當的,成天就知道在外頭闖禍,我說今日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就不見他的人呢。他又鬧出什麼事兒來了?」
薛蝌聽問忙就說道:「蟠大哥喝多了酒,和人家搶小戲子,把人打死了……」
賈琮一聽說薛蟠又鬧出了人命,登時腦子裡「嗡」一陣響,當下再忍不住就低聲咒罵起來。
薛蝌這裡默不作聲聽他罵了半日,這才又扯著袖子央求道:「好兄弟,如今可怎麼辦才好,總是禍已經闖下來了,咱們還是先想著救人吧……」
賈琮聽了就是一陣冷笑:「救人,如今不是從前了,就是他鬧出人命來,咱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也就那麼稀里糊塗地過去了。如今呢,皇上正憋著勁兒要收拾咱們呢,王家和史家不也是因為這種事兒才鬧起來的?如今這不是也輪到薛家了,這還怎麼能按下去?」
薛蝌一聽登時滿臉憂愁,半晌才問道:「那依著兄弟你說,咱們如今就沒法子了麼?」
賈琮無奈點頭:「沒法子了,要是不出人命怎麼都好說,大不了就是多賠錢罷了。可一出了人命,拿什麼賠人家?再則滿朝的官員誰還不知道皇上的意思?這好容易揪住了咱們的錯,那肯定是都等著落井下石呢,哪裡還有人敢收錢幫忙?」
薛蝌聽賈琮這麼一說登時更是愁得長吁短嘆,一時間更是彷徨無計。
賈琮瞧了他半日,終於忍不住問道:「薛蝌大哥,我知道你是早就來了的,這麼大的事兒你不來和薛姨媽說,也不和寶姐姐說,怎麼倒先鑽進薛蟠大哥的房裡去了,且大半日也不出來,叫旁人怎麼想你?」
薛蝌一聽更是滿臉通紅,忙就抬頭含淚辯解道:「好兄弟,你不要誤會了我,我可不是那樣的人……」
賈琮聽了便冷笑:「我知道薛蝌大哥走的端行的正,可旁人未必就能這麼想,況且你這事兒辦得也欠考慮了些個。」
薛蝌聽賈琮話里大有譏諷的意思,當下更是急得眼圈兒都紅了,忙就又辯解道:「好兄弟,我想著今日是寶姐姐的婚事,是她大喜的日子,若是今日把這事情就告訴她和嬸子,一來她們娘母子兩個也沒法子救人;二來她們若是再急出個好歹來,那明日寶姐姐還怎麼嫁人?」
賈琮聽了便點頭道:「是,你說的很是。」
薛蝌忙又接著說道:「薛大嫂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今日知道了薛大哥出了事兒,她肯善罷甘休?一樣能鬧個天翻地覆,到時候寶姐姐還是不好嫁人。因此我……我……」
賈琮聽了這才明白薛蝌一片苦心,當下笑著便問道:「所以你就使出了美男計,先把夏金桂那潑婦給穩住了,是不是?只是我很好奇,那潑婦哪裡是肯講道理的人呢,你又是怎麼把她勸住的,她怎麼肯就乖乖聽你的話,到如今也靜悄悄的不見鬧騰?」
薛蝌聽賈琮如此調侃,當下更是滿臉通紅,低聲支吾了半天才把事情說清楚:
原來夏金桂自從一見到薛蝌便看上了眼,每日或是遣小丫頭,甚或者是自己親自去鋪子裡尋薛蝌去,把薛蝌糾纏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煩惱異常。
可她究竟又不曾做出什麼出格兒的事兒來,無非就是言語暴露些,舉止間大膽些。再則人家每次去了不是給他帶些個酒菜就是帶兩件兒衣裳,只說是可憐他無父無母,又沒個兄弟姐妹,她做大嫂的理應多關心些個。
這些漂亮話一說出來,誰又能說人家夏金桂不是?反倒要誇她賢惠呢。
可這潑婦打著這個幌子,言語舉止間卻極盡挑逗,每每唬得可憐的薛蝌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一日因為薛蟠的事兒,薛蝌硬著頭皮就先來告訴了夏金桂。
那夏金桂一聽之下登時便哭鬧起來,起身就要去找薛姨媽和薛寶釵鬧去,要向這娘母子兩個要人。
薛蝌本來就是怕薛寶釵不好嫁人,這才來找夏金桂商量。一見她還是要鬧起來,當下忙就一把拽住勸道:「好嫂子,你聽我說,明日就是寶姐姐大婚的日子了。你今天這樣鬧起來,她明日可怎麼嫁人呢?好嫂子,就當是我求你了,你先別鬧,咱們慢慢再想法子救大哥,都有我呢,你且別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