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鞭屍

  人生最可悲的不是活不成,而是想死死不成。

  賈元春便是如此,她一心求死卻不得,誰知今日居然就悄然逝去了。

  賈琮初聞這消息腦子裡一片空白,說不出到底是喜是悲。

  他情不自禁便想起昨日所見的那個清麗曼妙,美得如同水中倒影一般的女子來。

  她是如此之美,美得如同鏡中月水中花。

  她就好像是一片美麗的花瓣,無聲無息地掉落在寧靜的水面,悄無聲息地漂浮了數年,終於緩緩沉入水底再不可見。

  皇上雖然厭棄賈元春,卻不許她早死,即便是死也是要自己下了聖旨她才能死!

  然而,誰知那一向最柔順的女子竟然敢違抗聖旨,居然敢隨意死去!

  皇上震怒,怒吼著眼前的魏太醫:「混帳東西,不是叫你給她診治麼,她怎麼就死了?」

  魏太醫嚇得瑟瑟發抖,他不敢不害怕,皇上大怒,要的或許是他全家全族人的性命。

  如今這位皇上冷血心硬,天下誰人不知?

  「皇上,皇上明鑑,這與臣無干。臣每日精心為賢德妃娘娘調理,娘娘身子已經大好,可誰知……誰知……」

  「誰知什麼?混帳東西,還不快說,那個賤人好端端怎麼就死了?」

  賈琮聽皇上這麼一問登時也是屏息凝神細聽,想要知道賈元春是怎麼死的,又為什麼會死。

  「皇上,娘娘她……她是自盡而亡……今日一大早臣去鳳藻宮為娘娘請脈,誰知娘娘她……她已經懸樑自己了……」

  雖說賈琮明知賈元春的結局就是懸樑自盡,可親耳聽人說起這個消息還是驚得她後背直冒涼氣。

  再想到賈元春的美貌與青春竟然生生都被鎖在這宮牆之中,到了最後還是逃不脫下場悲涼,賈琮更是說不出的惋惜。

  皇上此刻卻絲毫沒有惋惜,有的只是憤怒。只見他一伸手便抓起桌子上的茶壺摜了出去,一面大罵道:「放屁,她有多大的狗膽敢自盡?她身旁的人呢,伺候她的宮女死到哪裡去了?」

  魏太醫聽了忙就磕頭道:「臣到的時候,那伺候娘娘的宮女只是在哭泣,臣也不敢多問……」

  皇上一聽當即更是惱怒,一疊聲喝道:「把那宮女給我押下去好好審審,我倒不相信她敢隱瞞……」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守在門外的小太監忙就悄悄溜了進來,一進大殿便跪下磕頭回道:「回皇上,這些日子鳳藻宮只有一名叫抱琴的宮女在娘娘身邊伺候,如今這名宮女已經……已經……跟著娘娘懸樑自盡了……」

  聽說抱琴也跟著賈元春自盡,這結果雖然也在意料之中,可賈琮聽了還是忍不住心往下直沉。

  那個抱琴他更是見過好幾次,是個最俏麗不過的女子,如今就這麼香消玉殞也真不由得人不為之嘆息。

  皇上那裡聽了這消息卻更是惱怒,隨手拿起案上的茶壺便怒砸了過去,口中大罵道:「放屁,簡直是放屁,豈有此理!我這宮裡居然還有這樣的賤人!即刻給我傳旨下去,把這兩個賤人先給我鞭屍一千,再扔出去餵狗!」

  皇上如此暴怒異常實屬罕見,把個小太監並魏太醫唬得臉色如土,慌忙磕了個頭戰戰兢兢就出去了。

  賈琮在一旁見皇上滿臉鐵青,呲牙咧嘴,瞧著就如同廟裡塑的怒目金剛差不多。他也從來沒見過面目如此猙獰的皇上,不由得也是心裡犯怵,一時間急忙起身站在一旁也不敢吭氣了。

  只見這位皇上越發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了半晌才想起自己似乎太過於失態,再瞧見賈琮那一臉的惶恐,他這才強壓下滿腔的怒火,勉強擠了個笑臉出來,指著對面的椅子說道:「好孩兒,快坐,快坐,這些事情都與你無關,你快坐……」

  皇上連說了數遍,賈琮這才苦笑著坐下,匆忙看了皇上一眼,見他臉色仍舊是難看得緊,忙就把目光挪開,只望著虛空發呆。

  春和宮,宮如其名,這正殿裡頭暖和得很,當地擺了好幾個大大的炭火盆,把殿裡熏得溫暖如春,窗邊的矮几上擺著數盆水仙。

  水仙開得正旺,大殿內香氣撲鼻。

  大殿頂的樑上繪著顏色鮮明的圖案,既富麗堂皇又好看得緊。

  賈琮盯著大殿頂,心裡卻滿是說不出憂傷:

  這一座皇宮與賈府當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外表華麗誘人,其實卻比之監牢還要黑暗壓抑,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美貌少女平白在這裡葬送了青春,葬送了性命……

  一想到賈元春和抱琴死後還要遭人鞭屍,賈琮再也忍不住,忙就小聲兒央求道:「皇上,她們兩個死都死了,再則又不過是兩個無知的蠢女人罷了,皇上何必要和她們置氣,乾脆就叫人隨意掩埋了就是,何苦還要鞭屍?」

  皇上此時依舊是滿腔的怒火,賈琮央求了半日,他這才氣哼哼回道:「算了,我方才不過是在氣頭上,就那麼一說罷了。既然孩兒你為她們求情,那就算了……」

  說罷,皇上這才又扭頭吩咐正跪在地上收拾的小太監道:「去,告訴他們,把賢德妃好生安葬了吧,也不必聲張,如今局勢吃緊,也不必按慣例,只揀一般的棺槨悄悄埋葬了就是。」

  那小太監聽了忙磕頭出去傳聖旨去了,賈琮忙就起身給皇上磕頭道:「多謝皇上,我……孩兒多謝皇上……」

  皇上見賈琮一臉的誠懇,這才歡喜道:「好了,好了,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兒,我知道你心善,不過是瞧著賈府養育你一場的情分上這才求我。再則咱們父子更是有兩世的緣分,這賈府也算有點子苦功勞。只是如今這賤人竟然如此可恨,她死了我拿她沒法子,難道那些個活著的可別想能得什麼善終……」

  賈琮忽然聽皇上這麼一說登時又有些個心慌起來,忙就追問道:「皇上,賈家的賈政不是已經流放了麼,剩下的不過都是些個老弱病殘,難道還能做出什麼來不成?」

  皇上聽賈琮這麼一說當下冷笑不斷,惡狠狠說道:「好孩兒,你還是太年輕了些個,卻恐怕是不知道這人心鬼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