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眾人安撫住了鶯兒,迎春又親自餵了她濃濃一碗熱薑湯,鶯兒這是才全然緩了過來,身上也有了熱乎氣,小臉兒也紅撲撲的好看了許多,渾然不似剛來時那麼嚇人了。
眾人這時才柔聲溫言問道:「好鶯兒妹妹,你可好些了麼?」
鶯兒聞言忙點了點頭,也不待眾人再問,當下就急忙把今日的事情都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她話音還未落,眾人登時都氣得變了臉色,個個都是滿臉的匪夷所思之色,都不敢相信世上還有這等無恥之人。
史湘雲頭一個便「啪」地拍了一把桌子,大聲喝道:「什麼,鶯兒你說的可都是真的麼?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狠辣的人,寶姐姐她怎麼能容許她這樣?若是我,一定和這個毒婦好好地先做一場!鶯兒,你別怕,都有我呢,只要你不願意,我瞧誰還能逼你嫁人是怎地?不如現在你就帶我去,我先去見識見識這個毒婦……」
史湘雲越說越是生氣,登時擼胳膊挽袖子就要往門外走。
眾人一見她這氣憤的模樣兒,忙就一把扯住她笑道:「你快先消停些個,別人還沒怎麼樣呢,你就先鬧起來了。」
史湘雲被眾人攔下,仍舊是一臉的怒色,不住口地叫道:「你們不知道,像這種無恥的潑婦就不能慣著她,越是讓著她,她越是要得寸進尺呢。要我說就先老大耳刮子抽她一頓再說道理!」
眾人見了更是被她這樣兒氣得直笑,忙就又勸道:「好了,好了,可知道你是不好欺負的呢。只是那畢竟是寶釵的嫂子,是一家人。寶釵想來也不是怕她,只是若當真就這麼鬧起來,整日拿刀弄槍的,日子可還怎麼過呢?」
湘雲聽了更是不服,比劃著名還要說,黛玉忙就笑著攔住她道:「好了,咱們如今先看看鶯兒該怎麼辦才是。一家人過日子要和睦相處才是正理,若實在不行也要先禮後兵。且寶姐姐的嫂子這一回口口聲聲只說要鶯兒給寶姐姐的哥哥做妾續後,這話一說出來,別人可也挑不出她什麼錯來,反倒要誇她寬宏大量呢。再則這種事兒不是家家都有的,誰又能說她不對?」
眾人聽黛玉這麼一說,登時便都不吭氣了。
夏金桂如今這推辭找得甚好,若是她始終堅持如此,就薛姨媽和寶釵也是不好再阻攔的。
史湘雲聽了更是氣得大叫道:「聽她放屁,她倒有那好心?寶姐姐她哥哥又不是沒有過妾室,你們都忘了香菱是怎麼死的麼?」
眾人被她這麼一說登時又想起香菱的慘狀來,一時都是心有淒淒,誰也說不出話來了。
賈琮見這一般女孩子個個氣憤難平,卻也只能是嘴裡說說罷了,當下忙就勸道:「各位,現下天也黑了,就說什麼也是白搭。且鶯兒今日擔驚受怕了整整一日,如今定然也是累了,不如咱們先就歇下,等我好好想個法子出來再說。」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也只得作罷,都紛紛起身要去歇息了。唯有黛玉卻先說道:「鶯兒今夜就跟著我歇在一處吧。」
眾人都知道黛玉平素與寶釵相處甚好,關係親厚,如今她要和鶯兒睡在一起,自然是要打聽寶釵的近況。再則黛玉又是這裡的主人,有她接待鶯兒也最是合適,因此當下也是點頭各自去安歇了。
史湘雲這裡卻忙就說道:「還有我呢,我也要和你們歇在一處。」
黛玉聽了也只得笑著點頭答應,眾人這才散了。
且說夜裡黛玉湘雲兩個悄悄問起薛家的事兒來。鶯兒便流著淚把自從夏金桂嫁進薛家以後,日日欺負寶釵和薛姨媽的事情一一說了。又說起薛蟠太不爭氣,把原本就已經大不如從前的薛家更是禍禍了個底兒掉,如今連吃飯穿衣都難了。
黛玉聽了不住的只是掉眼淚,哀嘆寶釵命苦如此。史湘雲那裡聽說了這些個事情,更加氣得大眼圓瞪,把個薛蟠夫婦罵了個整整一宿,氣得她自己倒是一夜未睡。
旁邊黛玉和鶯兒可不也是直講到東方即明,這才實在挨不住合眼睡去。
史湘雲這裡還在生氣,卻聽不見她二人的動靜了,一扭頭才知二人已經熟睡,說不得也只好獨自一人咕噥了半晌,這才也迷糊過去。
她三人這裡才將將睡著,迎春探春等人卻已經是起來了。
她姐妹二人到底還是放心不下鶯兒,才一起床就過來探聽消息。
紫娟和雪雁兩個這時辰也將將起來,聽得有人輕聲扣門,忙穿好衣服下地來開門。
一見是她姐妹二人,紫娟一手挽頭髮一面便笑道:「二位姑娘起得這麼早?」
探春忙就點頭說道:「也不算早了,林丫頭和湘雲、鶯兒可起來了麼?」
紫娟一聽忙就壓低了聲音回道:「且還早呢,昨兒個夜裡,她們三人嘀嘀咕咕說了一宿的話,又是哭又是罵的,這不是才將將睡下。」
雪雁在一旁還迷糊著呢,聽紫娟這麼一說她也跟著就點頭說道:「可不是呢,昨夜就連我也並沒有睡好呢,才睡著不一會兒功夫就被吵醒了,一時將又睡著了,誰知裡頭不知又是誰大聲叫罵把我給吵醒了,如今渾身都乏得很呢…」
探春和迎春一聽之下忙就說道:「想必是和鶯兒打聽寶姑娘的事情呢,如今薛家自從娶了那個母老虎一樣的媳婦兒以後,著實鬧得不成樣子,叫親戚們都笑話,也難為薛姨媽和寶釵妹妹了。既然她們說了一宿,那可別吵到她們了,叫她們好生睡個覺吧。你瞧鶯兒昨天那樣子好生可憐……」
兩人說罷便悄悄掩門出去了。
紫娟與雪雁到底放心不下,忙躡手躡腳進了裡屋瞧了瞧,只見黛玉正捂著被子沉睡,旁邊兒的史湘雲依舊是露著一彎雪白的臂膀。另一邊鶯兒瞧著更是可憐,只見她緊緊抱著自己瘦小的身子,縮成了小小一團。小小一張臉兒還沒巴掌大,臉上兀自還有淚痕。
瞧見鶯兒這樣子,二人倒是唏噓不已,忙悄悄把地上將要熄滅的火盆又重新換過,又在香爐里添了一把香,這才悄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