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東北蠻夷部落竟然要求娶公主,連賈琮也只覺得匪夷所思。可他仔細一想不由得又是心中一動:
皇上怎麼捨得把自己的親骨肉嫁到那種地方去?恐怕又是動了別的心思,想要拿別人家的好姑娘頂替才是真的。
遠嫁和親。
他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探春。
才自精明志自高,
生於末世運偏消。
清明涕送江邊望,
千里東風一夢遙。
這分明就是說探春遠嫁和親,不知去了多遙遠的地方,就連託夢都嫌遙遙不至,渺然一去,再無信息。
一想到那麼生動美麗的探春要嫁去那麼荒僻野蠻的地方,賈琮不由得心中酸痛。
可當下皇上並沒有說起要女子去和親招撫蠻夷的意思,他也只得小心翼翼打探道:「窮山惡水出刁民,那地方既然極是荒僻,想來人也都是極野蠻難以馴化的,若是咱們的大軍過去了,也不知能不能鎮壓得住……」
誰知賈琮話還未說完,皇上便搖頭道:「不好,如今處處邊境吃緊,那些個野人太過可惡,都知道咱們內憂外患,紛紛起了不臣之心,哪裡的軍隊都動彈不得。況且他們不過是要吃穿要名分,這有什麼難的,給他們就是!如今也只能好歹先拖上幾年,叫我先緩口氣……」
賈琮一聽登時更是心中一驚,生怕皇上把主意打到賈府探春的頭上,因此聞言再不敢作一聲兒,只是低頭不語。
誰知皇上卻已經自顧自說道:「我本來正為這事兒犯愁呢,誰知有人就給我進獻良策,還真真是叫人想不到,你猜是誰?哈哈哈哈……」
這一次皇上似乎是當真開心了,笑聲聽著甚是歡愉。賈琮卻心裡越發驚慌起來,忙就陪著笑問:「皇上,是誰給皇上出了好主意,又是什麼好主意,就能叫皇上如此開心?」
皇上聽他一問更是得意,益發哈哈大笑起來,聽得賈琮心裡越來越沒底,直等他好容易不笑了,這才急忙又小心問道:「到底是誰又出了什麼良策,竟然能叫皇上如此開心?」
皇上聞言便望著賈琮笑眯眯說道:「這個人是你我再意想不到的。你知她是誰?竟然就是你今日要去探望的賢德妃賈元春。不錯,不錯,她到最後還能為我排憂解難,也不是全然惡毒陰險的狡詐賤人,瞧著她這事兒上的功勞,我就許她死得好看些個……」
賈琮一聽「賈元春」三個字登時腦子裡嗡嗡亂響,知道這婆娘為了賈府八成是把賈探春又給賣了。
賈琮越想越是痛恨賈元春,可皇上就在眼前,他又哪裡敢顯露出一絲一毫的異色來,當下只裝出一副驚奇萬分的模樣來,忙又問道:「她?她還能有什麼好主意不成?」
皇上聞言便笑道:「好孩兒,你不知道呢,昨日她竟然跪在大殿外求見,我原本是不待見她的,可她幾次三番哀求,只說有天大的事情要回稟,不得已我便見了她一面。誰知這賤人一見面便裝出一副賢惠萬分的模樣兒來,瞧得人好不噁心!她一面哭一面訴說聽眾人說邊境不穩,以致君心憂愁,因此特地求我認賈府的小姐做妹妹,再賜她一個名號,以公主之名嫁到蠻夷之地,以解眼前之憂患……」
賈琮一聽果然就是元春賣了探春,登時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立即就去賞她一個耳光。
可再一想她也不過是為了拯救賈府於水火之中,不得已而為之,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評判她的善惡了。
如今恐怕要恨也只能恨賈府男兒無能,連自家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可再一想自己不也是賈府的男人麼,眼見探春厄運難逃,自己如今不也是無法解救她於水火之中麼?
自己與賈府中其它男人又有什麼分別?最多不過是巴結上了皇上,足以自保罷了。
一想到這些,賈琮滿心都是不甘與頹廢,再怎麼假裝可也假裝不出歡愉的模樣兒來了。
皇上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賈琮在看,一見他的臉色大變,登時便覺得賈琮為人純善,是個不善於掩飾的「好孩子」,當下忙就撫慰他道:「好孩子,你也不用太為賈府的人操心了,那個賈探春不是賈政的女兒麼?畢竟不是賈迎春……」
賈琮一聽皇上連賈迎春的名字都知道,當下更是心慌,忙一抬頭就瞪著他脫口而出:「迎春可是我親姐姐,我自幼得她照顧,你……你老人家不許動她!」
皇上見賈琮當真急得眼睛都紅了,當下更是心疼又好笑,忙就安撫他道:「知道,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那賈元春先是提的賈迎春,我就知道你恐怕是決計不答應的,當下便搖頭沒有應允,她這才又提起賈探春來……」
賈琮一聽更是深恨賈元春,情不自禁咬牙罵道:「這個賤人……」
皇上聞言更是一笑:「你罵得好,她果真是個賤人,可這個主意卻不錯,孩兒,你和我說實話,那個賈探春到底怎麼樣?」
賈琮聽問,登時猶豫了一下,可還是原原本本回道:「很好,精明,有志氣,是難得的好女兒……」
皇上聽了更是大喜,當下便笑道:「那賤人也是這麼說的,我也派人去細細查了,這個賈探春果然是極好的,生得自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其風度才幹更是萬里挑一的,只虧在是個庶出,不受人重視……不過那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叫她是什麼她便是什麼!我就說她是公主,誰又能瞧出來她不是麼?!」
賈琮聽得更是心裡一沉,知道賈探春恐怕也當真是保不住了。雖說這探春平日和他來往得不多,可她畢竟是賈府也罕有的好女兒,其精明強幹比王熙鳳恐怕還要強些。
如今賈府岌岌可危,若是有這個探春在,就算是倒塌的那一日來了,她或許到時候也能力挽狂瀾。即便不能,有了探春,好歹賈府也能多幾分復起的希望。
可誰知賈元春為了解救賈府竟然把這最後一點子希望之火也給掐滅了。她只想著是如何能力保賈府不倒,可她就沒好好想想,以賈府犯下的大過,再加上皇上的脾性,賈府又怎麼能保得住?
可見賈元春真真是賈府一敗塗地的第一大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