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被逼入學,才剛來的頭一天,兩條腿還沒邁進學堂的門呢,就聽說先生居然病了。
這一下可是把他高興壞了,急忙和賈瑞打了個招呼扭頭就跑。後頭錦雀見自己少爺倒像是被狼攆了一樣跑得飛快,說不得也只好低著腦袋跟他一氣亂跑。
兩人一前一後不一會兒功夫就跑了多遠,影影綽綽就見對面有人騎著馬就來了,馬旁邊兒還跟著個小廝。
那騎馬的跑得飛快,跟著的小廝跑得都要斷氣兒了,邊跑邊叫:「爺……爺……好歹……疼疼奴才……跑……跑不動了……」
賈琮一望見這情景,急忙閃身站在道邊兒,一扭頭又護住了跑得滿臉通紅的錦雀。
那馬跑得飛快,這主僕兩個剛剛站定,騎馬的公子哥兒就過來了,他一眼瞧見道邊兒躲避的賈琮,慌忙就勒馬停下,滿臉堆笑跳下馬,驚喜道:「琮叔,琮叔,是你老人家,你怎麼在這兒呢?」
賈琮這時候也認了出來:原來這縱馬狂奔的公子原來是賈薔,倍受寧國府父子二人寵溺的賈薔少爺。他也忙堆起滿臉的笑,回道:「原來是薔哥兒,這麼一大早這是急急忙忙要去哪兒?」
賈薔忙笑回:「我這不是起晚了,怕耽誤了去學堂念書……」他一邊說一邊打探著賈琮,見了他這副打扮,又看見跟在他身後作書童打扮的錦雀,更是驚喜連連:「怎麼,琮叔也要去學堂念書?」
賈琮聞言苦笑連連:「可不是,老爺非逼著我去認字讀書去……」
賈薔聽了更是歡喜:「這可不是正好,咱叔侄兩個正好能親近親近!」
「呸,誰要和你親近?!」
賈琮腹誹,臉上的笑容卻一絲不減,忙笑道:「可不是,這倒是巧!」
賈薔忙又約他一起要走,賈琮便道:「今日可是不巧,說是咱們學裡的先生病了,估摸著要幾日後才能好……」
他話還未說完,賈薔早就喜之不盡,捶胸頓足大笑:「當真,這是真的?這可太好了,我本來今日要和先生告假,正愁怎麼開口,又怕他不准,這下可是正好!再則又碰上了琮叔,更是巧!好巧!好巧!」
見賈薔因為個先生病了不用上學念書就能高興成這樣兒,賈琮心裡一陣感慨:怪不得賈氏家族一蹶不振呢,這些個子孫也太不成個樣兒了,就這麼不喜歡讀書?他念頭才起,猛然想到自己如今也是這些個敗家子孫中的一員,自己也厭惡讀書,不由得又對賈家老祖宗略感歉意:
對不住,對不住,我可不算你賈府真正的後代,您老人家要是氣詐屍了,可別來找我的麻煩!
他正胡亂亂琢磨呢,賈薔就一把拽著他,笑道:「琮叔,今兒可是巧上加巧,還有一件兒大喜事兒呢。你也不用再回府里去了,現在就和我一起走吧,也省得再去請你,倒費第二遍勁兒……」
賈琮聽他這麼說,不由奇怪,忙問道:「怎麼,還有別的什麼喜事兒,我怎麼一點兒也沒聽見?」
賈薔忙笑回道:「琮叔,你不知道,咱們賈府的親戚昨日到了,今天咱們一起給他接風洗塵。要說這個親戚可真是個極妙的人,性情豪爽,出手又極大方,琮叔你一定要去見見……」
「是麼,究竟是咱們府里的什麼親戚,薔哥兒你就把他誇得這麼好,我倒是真想見見去……」
賈琮微笑著問道。
「琮叔,這親戚我一說你肯定知道,」賈薔忙笑著回道:「他就是咱們府里二太太的親妹子,嫁到了薛家,人家都稱呼為薛姨媽的,她老人家帶著一兒一女到京城來啦……」
不等賈薔說完,賈琮就知道來的是誰了:
是薛姨媽帶著薛寶釵和薛蟠來啦!
居然這麼快就來了?!
賈琮又喜又驚:這娘兒三個他簡直是太熟悉了。薛姨媽不用說,那是長輩,和他也不會有太大的交集。可薛寶釵和薛蟠這兄妹兩個都和他年紀相仿,日後肯定少不了要打交道的。
薛寶釵,貌美如花,穩重平和,有心機有城府,是紅樓眾多美人中的佼佼者。
薛蟠則是典型的敗家子兒,爛泥扶不上牆的人物。唯一讓人稱道的就是出手大方。
一聽說是這娘母子三人來了,賈琮也禁不住歡喜道:「原來是她們三個來了!薛姨媽和寶姐姐改日再見吧,這個薛蟠大哥就見見也是好的……」
賈薔那裡還恐怕賈琮不肯去,如今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更是歡喜不禁,忙叫道:「好,琮叔既然想見,那咱們這就走……」
一面說一面急忙就讓他上馬,賈琮忙道:「就這麼一匹馬,誰騎著也不合適,不如雇上一輛車吧?」
賈薔聽了便笑道:「這在咱們家門口呢,還雇的什麼車,叫小廝們去府里叫一輛就行了。正好咱們去府里再接上蓉哥兒,咱們三個一起不是更加便宜?」
說罷,賈薔把韁繩丟給才氣喘吁吁追過來的小廝,拉著賈琮就走。賈琮忙回頭囑咐錦雀:「你先家去吧,我和薔哥兒、珍哥兒兩個去給薛蟠大哥接風洗塵去,晚間就回來了,叫人去給老爺說一聲兒,就說今兒先生病了,且不用上學。」
錦雀聽了吩咐忙點點頭轉身就進了東府,一面走一面想:「這個薛姨媽倒是聽說過。前些日子聽人吵吵說要來呢,果真就來了。」
她一路走一路琢磨,待回到暢春園,她本想著是要打發個小丫頭過去告訴大老爺賈赦。但這些個新來的丫頭一個個趾高氣昂,她哪裡指揮得動?再則她也怕這些人傳錯了話,恐怕少爺少不得要吃虧挨打……
因此,錦雀只好匆匆換了衣服,親自去找賈赦回話。
這時候大老爺已經起來了,正有幾個姬妾並太太邢夫人一起服侍著吃飯呢。等錦雀跪在當地,膽戰心驚地回了話,賈赦忍不住笑道:「好,好去吧!這念書不念書也沒什麼要緊的,既然先生病了,那就好好先歇兩天再說。最要緊的是人情往來,琮兒如今可是和以往大不一樣了,也知道要交人了,很好,很好!」
說罷,賈赦見錦雀跪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也瞧不清長什麼樣兒,便笑問道:「你是誰?抬起頭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