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氏愛屋及烏,因為賈琮的緣故,她越瞧黛玉越是從心裡喜歡,不由得一把摟住千般萬般地疼愛起來。
眾人見了都打趣道:「太太怎麼就這樣偏心,一進屋來便只是摟著個林丫頭不肯放手,怎麼不抱抱我們?」
邢氏聽了更是笑道:「這其中有個緣故,你們倒猜猜看?」
眾人誰不知道賈琮和黛玉兩情相悅,雖說眼前還以姐弟相稱個,可日後必定是一對兒好夫妻。
可眾人只怕黛玉害羞又惱了,這話誰又敢說出口。因此便都笑道:「這還有什麼緣故,必定是太太瞧她生得比我們好,這才多疼她一些,可對不對?」
邢氏聽了也笑道:「阿彌陀佛,原來你們都知道,我還不好說出口的,你們倒是自己認了,這可怪不得我!」
當下眾人又是一笑。
賈母如今糊塗了,性子更是如同嬰兒一般。她見眾人歡喜,也跟著歡喜不禁,笑得合不攏嘴。
邢氏一眼瞧見了賈母高興,忙就鬆了黛玉,幾步走到賈母跟前,行禮笑問道:「你老人家可是高興麼?」
賈母雖說認不出她是誰,可也聽得懂她問話,當下便笑道:「高興,高興,怎麼不高興?」
邢氏眼見賈母笑得歡暢,雖說如不懂事兒小孩兒般純淨,可不免有些個痴痴傻傻之意,不由得想起她平日的精明厲害來,忍不住又是暗自嘆息。
當下眾人忙給邢氏讓坐,叫她陪著老太太說笑解悶。
當下邢氏便拉了黛玉坐在身旁,指著她問賈母道:「老太太,您可認得她是誰?」
賈母笑著瞅了黛玉半日便笑道:「你當我糊塗了麼,我怎麼不認得她,她不是賈敏麼?」
邢氏聽了更是嘆息賈母是當真糊塗了,黛玉這裡卻頗有些傷感,臉上雖笑著,眼眶卻都紅了。
邢氏見了忙一把摟住黛玉低聲撫慰道:「好孩子,莫難過,都有我呢,我疼你……」
說著說著,連她的眼眶也跟著就紅了。
黛玉見邢氏和她極是親熱,言語舉止間又是出於真心,並非作偽,知道她疼惜自己全是出自於賈琮的緣故,當下也就真心和邢氏親密起來。
一時間她二人倒像是一對兒親生母女一般。
這屋子裡的女孩兒個個都是千伶百俐,誰又會瞧不出其中的原委?
見到邢夫人和黛玉如此,她們心裡倒都是暗暗替兩人高興。都為黛玉能有個真心疼愛她的婆婆而歡喜。
一時間眾人忍不住就想起王夫人和寶玉來。寶玉愛極了黛玉,其用情至深似乎也不差於賈琮,可奈何王夫人百般瞧不是黛玉,從中作梗,不知背地裡弄出多少事兒來。如今逼得黛玉另投他人,寶玉也變得痴痴傻傻,她老人家如今可不知又是怎麼想了。
可這種事情卻又不能強求,當下眾人也只能心中暗自惋惜罷了。
再則賈琮實在是又比寶玉強出許多,再有邢夫人這般疼愛,黛玉如今也算得上是尋得良人了。
眾人這裡又是歡喜又是惋惜,獨獨史湘雲在一旁更是萬般的羨慕。
今日那尚書房又來求親,且又是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面子上似乎是對她看重,可其中不免又有強求的意思,不由得她不答應。
且如今史家連個人都沒有了,只剩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她若是不答應又能如何呢?
賈琮畢竟和她不是親生姐弟,她又怎麼能在這裡長住?
至於賈府,如今連老太太都糊塗了,她更是不能去賈府呆著了。
天下雖大卻無她史湘雲的立腳之地了!
偏偏尚書房的衛子蘭又這般強勢求婚,那不得強人所難麼?
因此,眾人都為她欣喜,只說這位衛子蘭公子是重情重義之人,湘雲心裡卻是有苦說不出,只能尷尬一笑便罷了。
可若說是她對衛子蘭毫無情意卻又不是,她落難之時那衛子蘭又趕去瞧她,又承諾說要救她出去……這一份深情又感動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的史湘雲就是又不服氣又不得已,真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出了心中那一口怨氣。
偏偏此刻邢夫人又在她眼前百般疼愛黛玉,且又能瞧出那是真心疼愛,並非是做樣子給人瞧的。
她一時又不由得想起尚書府來:
前些日子因為史家出了事兒,尚書府便退了親,其勢利之心可見一斑。雖說衛子蘭公子有情有義,是個品行端正的良人,可那尚書老爺和太太人品卻是堪憂。
再則等真嫁到人家家裡去了,她如今又沒個靠山,再遇上那勢利的公婆,可又怎麼活呢?
湘雲雖詩才敏捷,頗通文墨,可她並不是那隻知道風月詩詞的千金大小姐,平日生活的油鹽醬醋,乃至禮尚往來、婆婆姑子等無數繁雜瑣事她哪一件不知道?
因此她才更是為之愁腸百結,進不想進,退卻又絕無退路!
史湘雲正在這裡千頭萬緒理不出來個出路時,猛然就覺有人推她,忙一抬頭卻見是探春笑著說道:「姐姐你想什麼呢,太太叫了你好幾聲兒,你只是低著頭出神……」
湘雲聽了忙就扭頭看邢夫人,卻聽她正和眾人說笑:「史大丫頭估摸著正想著衛公子呢,一時就出了神,什麼也不知道了。我方才倒是悄悄看了一眼,好個人品,頗能配得上咱們史大姑娘……」
湘雲聽了登時面紅耳赤,忙就嬌嗔著抱怨道:「太太又打趣我來了,我才沒有想他呢,我是想別的事兒……」
邢夫人不等她說完便笑道:「還嘴硬呢,如今還沒怎麼樣就滿口他、他地叫起來,往後必定也是夫唱婦隨,是一對好夫妻呢。」
眾人聽了都是笑個不住,湘雲聽了更是滿臉通紅,一張口卻又不知道該回什麼才好,當下也只得低頭不語,委屈得她淚珠兒只在眼眶裡打轉。
邢夫人見了忙就招呼她道:「好丫頭,我這裡和你說笑呢,你怎麼就羞得要哭了?快過來坐在我身邊兒來,我和你好好說說話……」
湘雲聽了只是不動,眾人忙就把她硬推了過來坐下,邢氏忙就一把摟了湘雲,摸著她頭頂兒低聲安慰道:「好孩子,我和你開玩笑罷了,快別難過了,我和你好好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