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
悅懌如九春,罄折似秋霜。
流盼發資媚,言笑吐芬芳。
攜手等歡愛,宿昔同衾裳。
這首詩說的便是兩美男相見,惺惺相惜、情愫暗生的情景。
賈琮是絕世美男無疑,薛蝌如今也是最嫩的年紀,其美色無法描述,竟也是個罕見的美男子,更加上他性情乖覺,溫柔多情,賈琮一見了不禁滿心喜歡。
雖然賈琮並無龍陽嗜好,可滿心對薛蝌俱是好感。更何況他早就知道這個薛蝌雖生得美,瞧著又溫柔,實則是個極剛強堅韌的男子,不由得更是讚賞欣喜。
當下只見賈琮拉著薛蝌的手便細細攀談起來。邢夫人見賈琮喜歡薛蝌,忙也就從袖子裡掏出幾個小金元寶來遞給薛蝌,笑道:「好孩子,我也不曾料想今日竟然能見著你,實在也沒帶什麼值錢東西,這些個小玩意兒只當做見面禮吧,改日我再好好備一份見面禮補上。」
薛蝌一見忙就推辭道:「夫人太客氣了,這見面禮太貴重了,薛蝌不敢受,夫人愛意薛蝌一輩子感激,再也忘不掉的……」
邢氏也不等他說完,硬是把金元寶塞進他手裡笑道:「你這孩子,這算什麼,你若是不收倒是嫌我小氣了……今日當真不知你在這裡,改日一定好好補一份兒見面禮……」
薛蝌聽邢氏這麼說當下也只得接過,忙就又跪在地上給磕頭。
邢夫人早就笑著一把拉了起來,笑贊道:「你這孩子不僅生得好,偏生又如此懂事兒,真真叫人見了就是忍不住喜歡,你父母有了你不知有多享福……」
寶釵此刻在一旁早就瞧得咋舌不下,心裡暗想這位邢夫人今日這是怎麼了,怎地就能如此大方?
原來邢氏吝嗇節儉滿府都是出了名的,別說是金子了,就是一個銅板都能看進眼裡。旁人休想從她手裡要出一文錢來的。
府里如今還流傳著一則笑話,說是榮國府東院兒里晚上吃飯從來沒有菜的,卻只有幾條鹹魚就飯吃。且那鹹魚也是只能看不能碰,東院兒里的下人們每日晚間只能聞著鹹魚的味道喝稀飯。
有一日,一個丫鬟不過是多看了兩眼、多聞了兩下,便被邢氏一個巴掌打過去,訓斥那丫鬟道:「喝個稀飯罷了,做什麼瞧好幾眼,不怕齁著麼?」
雖說這不過是賈府下人們瞎編出的笑話,埋汰邢氏的,可其吝嗇可見一斑。
身具如此「美名」的邢氏今日竟然大反常態,居然捨得拿幾個金元寶給薛蝌,寶釵當真驚訝得差點兒把眼珠子都掉在地上。旁邊兒鶯兒也是被邢氏這一番舉動嚇得不輕,實在琢磨不透這位大太太今日是不是沒睡醒,還是自己沒睡醒,如今不過是夢裡?
她主僕兩個在一旁發呆,薛蝌這裡聽邢氏問起父母,當即忍不住便眼圈兒一紅,低聲回道:「回夫人,小子的父母早年間已經亡故了,只留下小子和妹妹二人相依為命。如今妹妹也將將嫁人,只剩下我一個了……」
薛蝌嘴裡說著,不由得又牽掛起遠嫁的妹妹寶琴,更想起早逝的爹娘,再想起如今孤身一人前途渺茫,不由得更是千愁萬緒一同襲來,眼淚只在眼眶裡打轉,連說話聲音都哽咽了。
邢氏本來就喜歡薛蝌,再一聽他身世可憐,當下也忍不住跟著紅了眼,一把摟住薛蝌,感慨道:「好孩子,如今我才知道老天不公,像你這麼好的孩子,原本是該享福的,可誰知你竟然如此命運多舛,真真叫人聽了就心疼死了……」
寶釵等人在一旁見了邢氏這舉動更是心中驚訝萬分:原本這邢夫人冷酷無情,心裡除了銀子就是她自己,如今怎麼就變得這麼「多情」起來,連薛蝌都能看進眼裡去了?
她心裡疑惑,可不過略略一轉念間便想明白了。
原來的邢夫人因出身不好,在賈府里自顧不暇,哪兒有心思去關心旁人。再加上她無兒無女,只怕晚景淒涼,因此眼睛裡只有錢財,也只有實實在在的銀子能叫她覺得心安。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如今她有了賈琮,賈琮真心拿她當親生母親看待,她也拿賈琮當親生兒子對待,自然也就「多情」起來。更要緊的是賈琮這個兒子大大的有出息,有了這樣的兒子給她撐腰,她自然也是活得揚眉吐氣,要不然她老人家如今連氣勢都比以前強了千百倍?
寶釵想通了其中的緣由,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和哥哥。同樣是母子,人家就能母憑子貴,而自己的母親卻被兒子拖累得萬分狼狽……
她越想越是心酸,不由得早就又紅了眼眶,忙低下頭強把悲意咽進了肚子裡,再抬頭卻已經是滿臉笑顏。
且不說寶釵滿腹的心事,只說賈琮對薛蝌又是敬佩又是喜歡,一聽邢夫人滿口裡可憐薛蝌,再則這薛蝌自己也是個有志氣、值得人心疼的,當下忙就笑道:「娘親,您既然真心疼薛二哥,那不如就認他做了兒子可好?您平日裡不是總說我一個人太孤單了些,如今您給我找個兄弟回來可好?往後您也多個人孝順您老人家,即便我一時不在您身邊也能放心……」
邢夫人自從一見著薛蝌就是打心眼兒里喜歡,如今再一聽賈琮這麼說,她哪裡還有不情願的,當下忙就笑道:「阿彌陀佛,若是果真能如此,那我這一輩子也算是圓滿了,能有琮兒你這樣一個兒子我已經是心滿意足,可若是當真能再多一個蝌兒這樣的兒子,那更是錦上添花了,只怕是我太過貪心,老天爺不許吧……」
薛蝌最是個機靈不過的,他數月前曾來賈府小住過數日,那時候就對賈琮佩服得五體投地,每每在心裡遙遙敬佩,恨不得能多加親近才好。只是他怕賈琮也如賈府眾人一般勢利,若是自己太過表露敬慕之心反倒叫人家厭惡了。
可如今一見賈琮竟然如此平易近人,且對他也是打心裡接納,當即忙就跪倒在邢夫人面前,顫聲哭道:「夫人,我一見夫人便覺親近異常,只怕是夫人身份高貴,我卻是個窮小子,不配當夫人的兒。若是夫人果真不厭棄,那從今日開始,夫人便如我母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