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八章 積德行善

  李紈和探春兩人聽說尤二姐出了事兒,一時都是大驚失色,隨即相約而至。誰知才來了尤二姐的房裡就見一屋子的死人,把二人嚇得花容失色,心裡未免又是害怕又是厭惡。

  再聽王熙鳳叫喊著不許給兩人買棺材,連草蓆都要挑了破的才行,她們二人更是為之心寒,不免暗暗責怪這位二奶奶生性涼薄,不拿人當人看。

  這般想著,她二人更覺心中厭惡,一時來到院中又聽聞平兒被放出去了,往後自由自在,不需再受王熙鳳與賈璉兩口子的窩囊氣,二人不禁又是感嘆又倍覺心中不舍。

  探春當下便先說道:「如此也好,早早離了這裡也算是命好的了。可往後恐怕要再見一面可見是千難萬難了……」

  李紈在一旁也跟著唏噓慨嘆了一回,只說阿鳳這一回倒是發了一次善心,若是再把平兒也折在她手中,那恐怕老天爺也不容了。

  二人說了一陣,瞧著院子裡的婆子丫鬟們忙忙碌碌收拾屋子,又見幾個小廝果真只拿了兩張破草蓆來抬人,探春當下再也忍耐不住,悄聲兒就罵小廝們道:「你們什麼時候如此聽話來,往日不叫你們喝酒賭錢,你們可曾聽過一句?如今偏偏這話就記到了腦子裡,比聖旨還靈些?你們也不怕老天爺怪罪不成?她們兩個就再不好也是姨太太呢,就不論這些,只看她們兩個女人家,你們就忍心看著她們暴屍荒野,就不怕夜裡鬼來找你們?」

  幾個小廝聽了都愁眉苦臉道:「好姑娘,如今是二奶奶說的,我們幾個奴才又能怎樣呢。再則我們就想著要給她們兩個入土為安,可如今府里這麼些個日子沒發過月錢了,哪兒有錢買棺材?」

  探春聽了越發便罵道:「說句不好聽的話,這若是你們自己的親姐姐妹妹又如何,恐怕一點子不用人交待,早就自己想法子弄錢去了,如今這事兒就會推脫!你們就當可憐可憐這兩人吧,這才多大的年紀就死了,就當是為自己積德行善吧……」

  幾個小廝聽了更是攤開手無可奈何道:「好三小姐,我們也是有心無力,就算是積德行善也要錢……」

  幾人都知道李紈是個有錢的,又也協助王熙鳳官家,因此一行說一行只拿眼看她,誰知那李紈一聽提到要用錢,當即便把臉別到一旁不去看幾人。

  探春在一旁冷眼看李紈如此,不禁暗自嘆息,當下便吩咐幾個小廝道:「你們好糊塗,就一時手裡沒錢,你們就不能先去親戚家裡賒兩個最下等的棺材來?即便是薄薄幾塊板子拼的也比暴屍山野強得多!咱們家薛姨媽家裡不就有棺材鋪?你們平日裡少跟著薛大爺混了不成,難道連兩個薄皮棺材也賒不出來?」

  眾小廝聽了這才都紛紛點頭答應了,探春見幾人拿草蓆裹了尤二姐與秋桐要走,只見那草蓆甚短,二人的頭腳皆露在外面,且王熙鳳早就吩咐人把這二人所有配飾衣物都脫去了,只剩下小衣裹在身上,兩人頭髮拖在地上老長,嚇得探春忙扭過頭去不敢再看,心裡說不出的酸楚。

  眼看著小廝們匆匆而去,探春忙又追上前去,低聲央求道:「幾位,你們好歹發點兒善心,別吝惜力氣,也不用多深,就淺淺挖兩個坑把她們給埋了,也算你們積大德了,如何?」

  眾小廝聽了探春吩咐,忙就回道:「好三小姐,您當真是菩薩轉世。您放一百個心,我們也不是那沒人心的,這點子事情是一定能辦到的。」

  說罷,這幾個小廝才匆匆去了。這幾人後來果真便聽從了探春的囑咐,亦或是瞧著尤二姐與秋桐可憐,去薛蟠那裡賒了兩幅棺材,又深深挖了墳穴將這一對兒可憐的女子埋葬了。

  不過這些人終究是太懶,也沒挖第二口墳穴,只將二人埋在一處了事。至於這二人到了陰間是否還會爭鬥就無人得知了。

  且說探春呆立在原地,只想著尤二姐與秋桐這兩人正當好年華,卻活生生把命葬送在賈府,一面替二人不值一面又為賈府前途深深擔憂:

  但凡是旺家旺戶,誰家不是蒸蒸日上,哪裡會出這些個事情。只有那些個氣數已盡的,恐怕才會頻出事端,就如此年輕貌美的女子也留不住……

  她這裡越想越是心驚,正自發呆時,就聽李紈推她道:「好姑娘,你發什麼呆呢,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這滿院子的血腥氣真是熏得人受不住……」

  探春聽了便點點頭,又見那些個婆子丫鬟正一盆一盆的水沖洗尤二姐的屋子。只見那血水流成了河,她瞧著更是驚心動魄,只怕有一日整個兒賈府也會如此。

  她越瞧越是害怕,當下忙就回頭挽了李紈便走。誰想才走出不幾步就聽外頭有小廝嘶聲力竭的聲音叫起來:「二奶奶,二奶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快來人啊,救命啊,各位姐姐妹妹快找大夫來救命啊……」

  李紈和探春這裡本來就是驚心動魄,魂魄不安,哪裡還驚得住這一嗓子猛叫,當下更是把兩人嚇得臉色蒼白,李紈先就忍不住雙腿一軟就往地上跪去,探春也是驚得魂飛魄散,忙死命攙扶住顫聲兒叫道:「這……這又是怎麼一回子事情……又出了什麼天大的事兒……就叫得這樣驚天動地……」

  她話音未落,就見幾個小廝抬著一人飛一般跑了進來。

  李紈與探春忙凝神望去,只見被人抬進來的男子滿臉雪白,正是賈璉無疑。可把二人幾乎不曾唬死的卻是見到賈璉滿身都是鮮血,把一件兒薄棉袍都浸透了,那賈璉卻是雙目緊閉不知死活。

  二人一見更是慌得六神無主,李紈當即便哭問道:「這是怎麼了……這又是怎麼了……怎麼人好端端地就成了這模樣?」

  探春也是又慌有怕,才走過去兩步卻又駐足不敢再往前走半步,只是滿臉雪白盯著賈璉不語。

  那幾個小廝也不知能碰見她們兩個,忙都叫道:「二奶奶呢,二奶奶去哪裡了,如今還要和二奶奶說話才行……」

  李紈和探春聽了忙就退到一旁,扭頭去瞧王熙鳳的屋子,恰巧這時候正有一個丫頭跑出來哭叫道:「奶奶,三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二奶奶瞧著不好呢,二位快進來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