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死前,秋桐終於明白了王熙鳳居心叵測,自己生生是被她給活活坑死了。
她越想越恨,越想越冤屈,越想越是不甘心,登時強吊住最後一口氣,咬牙切齒就向王熙鳳撲了過去。
此刻的秋桐瞧著著實嚇人。只見她披頭散髮,滿頭滿臉都是血污,兩眼卻凶光畢露,偏偏又呲牙咧嘴、五官挪移,和將將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冤死鬼一模一樣。
王熙鳳這裡一舉殲滅了兩個仇敵正自得意呢,她哪裡想到秋桐垂死之際還有餘力撲擊,一個不留神就被秋桐死死抓住了一雙小腿。
如今秋桐這鬼樣子,即便是鳳姐兒膽子再大,也被嚇得魂飛魄散。只見她驚叫連連,手舞足蹈,拼命想把秋桐踢到一旁去。
可這位秋桐奶奶恨透了王熙鳳,又是臨死前最後一擊,她好容易抓住了王熙鳳,怎麼又肯鬆手。不僅如此,他一邊牢牢抱定了王熙鳳的雙腿,一邊使出全身的力氣就要去撕咬。
這下可更把王熙鳳幾乎不曾唬死,身子一軟就摔倒在地上,兩腿瘋了一般死踢秋桐。一面踢一面哭罵道:「你們都是死人麼,就看著她發瘋,還不快過來給我把她拖開!」
可憐秋桐早就是奄奄一息,這一撲本來就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哪裡還經得住王熙鳳這一頓猛踢,登時便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含恨而終。
更叫人駭怕的卻是她雖然斃命,兩隻手卻依舊死死抱著鳳姐兒的腿不肯撒手,眾人忙亂著掰了半天才好容易把二人分開。即便如此,秋桐長長的指甲還是嵌入了鳳姐兒的一雙小腿之中,一旦分開即刻便是血流如注,疼得阿鳳殺豬般慘叫不已。
眾人見了眼前這情景更是嚇得心驚肉跳。此刻尤二姐躺在炕上面色漸變,一片灰白;秋桐臉伏在地上斷氣身亡,血流得到處都是;鳳姐兒更是臉色白得嚇人,身上臉上也處處都是血污……
賈璉三個女人一轉眼便死了兩個,只剩下個王熙鳳也是半死不死,眾人如何不心驚?
這裡正鬧得不可開交,猛然就聽外頭有人高聲喝道:「好端端地,這又是在作什麼妖,還叫不叫人活了?」
喝聲未落就聽門帘子「嘩啦」一聲大響,隨即就見邢氏帶著兩個小丫頭子氣沖沖闖了進來。
在邢氏看來,這尤二姐生得美貌遠勝王熙鳳不說,更難得的是脾氣溫柔,最是個聽話好擺布的。更何況如今她已經有了身孕,懷的還是個男胎,依著她的心思是準備著把王熙鳳休了以後扶了二姐做正室的。
可誰知她才有了這個打算,尤二姐憑空就出了事兒,這怎麼不叫她氣急敗壞?
因此她老人家一得了消息,說是尤二姐出了事兒,登時又氣又急,一心裡想著恐怕又是鳳姐兒在搞鬼,這次一定要狠狠整治她一下不可,因此帶著人便直殺了過來。
誰料她老人家將將掀開帘子就聞到好大一股子血腥氣,沖得她好懸把將吃的東西都吐出來。
再等她定睛仔細一瞧,便見炕上直挺挺躺著的是已經僵硬的尤二姐;地上趴著一個血葫蘆似的女子,依稀似乎是秋桐的模樣;而王熙鳳正坐在地上乾嚎,披頭散髮,臉色慘白……
一見這情景,邢氏好懸不曾唬死,她張了張嘴,剛剛想要喝罵王熙鳳幾句,可一股子血腥氣直衝嗓子眼兒,嗆得她乾嘔了兩聲扭頭就跑。
一行走,邢氏老人家一行便哆哆嗦嗦罵道:「完了,完了,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喲,好好一家子都快死絕了,罷了,罷了,往後這裡的事情再也不管了,唬都唬死個人……」
自邢氏走後不久,王熙鳳院子裡一日之間死了兩個人的事兒很快就傳遍了榮國府。最先得倒消息的自然是王夫人,其時她正和妹妹坐在一起商量寶玉和寶釵的婚事,突然就有小丫頭子闖了進來,哭喊著叫道:「太太,太太,不好了,出大事兒了……」
這姐妹兩個一時倒被嚇了一大跳,忙就問明白了緣故,王夫人先就皺眉道:「好好地,怎麼就一下子死了兩個?鳳丫頭呢,她又如何了?」
那小丫頭子忙就回道:「聽說是二奶奶也被唬了個半死,如今正躺在炕上哭呢,說是恐怕因為這事兒嚇得月事兒也收不住了,那血出了一盆……」
王夫人聽了更是皺眉不語,半日才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待那小丫頭子出去了,薛姨媽忙就催促王夫人一起過去瞧瞧去,誰知王氏聽了便搖頭道:「人已經是死了,咱們就過去又能怎麼樣呢,還是商量咱們的事情要緊。」
薛姨媽一聽忙就勸道:「畢竟是兩條人命,且鳳丫頭聽著也不大好,不去瞧瞧總是不大放心。」
王夫人聽了便冷笑道:「瞧她做甚麼,難道她那屋子裡死的人還少不成?自打她嫁過來以後,哪年不死幾個女人?她夫妻二人就是開閻羅殿的,一個往屋子裡拉,一個就下黑手往死里整,我瞧也瞧慣了,妹妹你是太少見多怪了。」
薛姨媽聽了登時無語,半晌才道:「那鳳丫頭呢,畢竟是自家人,不去瞧瞧恐怕不大好……」
王夫人也不等妹妹把話說完便冷哼了一聲道:「妹妹你可別說這話,我倒是一心拿她當自己人呢,可人家卻沒拿我當一家人。如今她行事越發的張狂,早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我還上趕著瞧她做甚麼!再則,眼見寶丫頭過幾日就要嫁過來了,到時候整個榮國府都是她的,我也不敢再勞動這位王熙鳳大奶奶了,也沒什麼過意不過意的……」
薛姨媽聽姐姐如此一說,當即也便不再吭氣,低頭又低聲說起二寶的婚事兒來。
王氏雖如此,旁人聽了這事兒卻都紛紛來看。
第一個寧國府的尤氏一聽說尤二姐好好地就沒了,雖說她二人並非親生姐妹,可也是被狠狠閃了一下,白著臉半日才顫聲說道:「這個王熙鳳厲害心狠我知道,她容不下人我也知道,更知道我這個妹妹必定不得善果,可也沒成想就這麼快就能把個人沒了,這才嫁過去幾個月,還是那樣兒一個人,怎麼就能這麼快……」
說著說著,邢氏想起尤二姐平日裡的溫柔來,當下再也忍不住,偷偷就大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