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這兩日眾人倒是清閒,看門的幾個小廝正趁著閒偷偷吃酒賭錢,猛然聽大門一聲巨響,把幾人嚇了一大跳,才一抬頭就見隔壁府里的二奶奶怒氣沖沖,頂著一張蠟黃的臉闖了進來,後頭卻連跑帶喘跟著一個異常俊俏的丫鬟。
眾人見了都是大吃一驚,哪個又敢去阻攔,只得眼睜睜瞧著二人一陣風似地衝進去了。
卻說鳳姐兒胸中怒火衝天,一股作氣便闖進了尤氏的屋子。彼時將至午飯時分,尤氏正瞧著小丫頭子們擺桌子呢,冷不防就見王熙鳳一腳踢開門闖了進來。尤氏等眾人不防都唬了一跳,尤氏抬頭正要說話,卻見那鳳辣子瘋了一樣就撲了過來,一把扯了她的頭髮就打。
尤氏哪裡知道賈璉密娶尤二姐的事情敗露了,忙就伸手去推王熙鳳,嘴裡不住叫道:「這人是瘋了不成,怎地好端端地上來就打人?」
王熙鳳也不搭話,死命揪著尤氏的髮髻就是一頓亂打,登時打得尤氏鼻青臉腫,髮簪子掉了一地,臉上被打得破了好幾處,衣服也被扯破了,形象甚是不堪。
鳳姐兒這裡越打越怒,當下也不說話,咬著牙仍舊是亂踢亂打,把個尤氏可憐得叫人無法瞧。
眾人見了眼前這般情景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又是可憐尤氏,當下忙就都圍攏過來勸阻道:「奶奶有話好說,怎麼好好地就動起手來?即便是我們奶奶有了什麼不是,奶奶只管說便是,怎麼一言不發就打?」
尤氏這時候也清醒過來,只覺渾身疼得厲害,不由得也是心中大怒,一伸手也扯了王熙鳳的頭髮罵道:「王熙鳳,我往日讓著你你還不自知麼?今日你竟敢這麼對我,我是把你女兒扔進井裡了還是勾搭你親爹當你後娘了不成?平日裡老太太向著你,瞧著她老人家的面子我事事不和你計較,你倒越發上臉了,難道我就是任憑你欺負的麼?」
大罵間,尤氏也是死命扯著王熙鳳的頭髮一陣胡打。
那王熙鳳沒想到尤氏還敢還手,一個不防備登時臉上挨了幾下子。尤氏留著長長的指甲,頓時就把她臉劃破了,血瞬間破皮而出。
王熙鳳熾痛,登時心裡更是惱怒,一面打一面罵道:「姓尤的,你做下了虧心事兒,如今倒敢伸手打我,咱們這就去見老太太去,咱們這就去見官去……」
尤氏聽得發愣,一時便想起了尤二姐的事情來,登時便怯了,口中卻兀自問道:「我到底是犯了什麼法,你就這樣上來就打?即便是我犯了法也自有官家呢,也輪得到你來動手打我?」
說話間,尤氏不防備又被王熙鳳在臉上抓了幾把,登時也是被抓得皮開肉綻,血流得滿臉都是,瞧著甚是怕人。
眾人一見二人打得不像樣兒了,都唬得跪了一地,不住口地哀求。
王熙鳳此時也打得累了,當下拉著尤氏便大罵道:「姓尤的,天下男人都死絕了不成,你不聲不響就把你家那賤貨給我送進門來了?且如今是什麼時候,親叔叔才死了,你就慫恿著你兄弟娶你妹妹?這道理我倒不知道,走,咱們如今就去見官去,叫官家去評評理去……」
一面苦罵一面又拖著尤氏要走。
尤氏這才知道二姐的事兒終究是暴露了,更覺理虧,當下任由王熙鳳扯著又打了幾下卻不敢再還嘴。
正這時候,突然便見賈蓉一頭就闖了進來。王熙鳳一見賈蓉登時火起,知道賈璉敢偷娶尤二姐,這小子定然是在一旁煽風點火來著。
那賈蓉不防王熙鳳在這裡大鬧,眼見尤氏被打得不成人樣兒,忙扭身就想跑。
只是王熙鳳怎麼容得他走脫,一把扯著賈蓉的衣服就罵道:「混帳下流種子,你合著你叔叔做下了好事!如今你倒想跑呢,我倒要瞧瞧你能跑到哪裡去?我就不知道,你娘生前是何等的懂禮數的人,何等的尊貴,怎麼就生下你這不知事體的雜種……」
一面罵一面就照死里打了賈蓉幾下,登時把這小子嚇得滿臉慘白,忙抓著王熙鳳的手就跪貼身下了,一面磕頭求饒一面哭道:「好嬸子,都是侄兒的錯。叔叔見了二姨生得貌美溫柔,一見傾心,這才幾次求了侄兒,叫侄兒給牽線搭橋。侄兒也是往死里勸過的,可叔叔是什麼樣兒的人,嬸嬸還不知道麼?叔叔對侄兒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又是央求又是哭罵的,侄兒一時心軟就答應了叔叔……都是侄兒的錯,與侄兒父母並無干係,嬸子要打要殺只衝著蓉兒來就是……」
這賈蓉一面哭訴一面伸手便猛打起自己的臉來。他心裡知道若是不下狠手必定不能平息了王熙鳳的怒氣,因此便忍痛下死力氣打了自己幾十下,登時把一張俊臉打得青紫腫脹,剎那間如同鬼一般。
王熙鳳在一旁見了他這樣兒,再看尤氏也是跪在地上低頭流淚,形象亦是不堪。這母子二人如此,她倒無法再往前施展,當下便又捂著臉哭道:「你們給他找老婆我倒不惱,哪個大家公子老爺不是三妻四妾的呢?可你們不該不來告訴我一聲兒,攛掇他偷偷在外頭娶人。如今滿京城都知道了賈璉怕我,連個妾都不敢往家裡娶,連官府都知道我厲害吃醋,要拿了我去問罪呢。就老太太那裡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回,如今親叔叔才沒了,侄兒就要往家裡接人,這個道理我也是不知道的。好嫂子,既然是你的妹妹許配給了你賈璉兄弟,那就你去跟老太太回話去吧,我是不管了……」
一面哭,王熙鳳一把抓了尤氏就要往外走,把個尤氏鬧得啼哭不止,著實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賈蓉在一旁見面忙又跪爬過來,摟著鳳姐兒的腿哭求道:「好嬸子,如今總是大錯已經鑄成,就再說什麼也是遲了。老太太向來溺愛嬸子,這事兒還是需嬸子想個法子慢慢去回才好……嬸子這才若是肯饒了我們母子,侄兒就怎麼報答嬸子都行,別說是給嬸子當牛做馬,就喝嬸子的洗腳水都是甘之若飴……」
王熙鳳聽他這麼一說,登時氣得便笑起來,又打了他兩下子罵道:「放你娘的屁,我稀罕你喝我的洗腳水麼,呸,你想得倒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