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一章 弒君

  屋子裡王太太和王熙鳳這兩人為了賈元春的事兒又起了齷蹉,王太太一怒之下竟然把王熙鳳平日裡見不得人的事兒都抖摟了出來,一行哭一行罵,直把窗戶外頭偷聽的平兒並玉釧兒嚇得幾乎不曾昏死過去。

  連平兒都不知道,王熙鳳,這位當家二奶奶膽子竟然這樣大,就多不要命的事兒她都敢做!

  屋子裡王熙鳳更是被太太罵得無言以對,只能嚎啕大哭。聽著她撕心裂肺般的哭聲,平兒實在不知是該心疼她還是該厭惡她。

  她直哭了半晌,這才聽王夫人冷笑道:「你如今知道哭了麼,我告訴你,都晚了!只要咱們家娘娘那裡一出事兒,咱們府里有一個是一個,誰也別想著能好,就連你那寶貝女兒也別想著能脫乾淨了!罪人之後,你想著她還能有好麼?就是被賣入別人家裡,一輩子為奴為婢那還算是好的,再不好的恐怕就要被扔進窯子裡,一輩子伺候男人去了……」

  王太太說畢半晌也不聽鳳姐兒搭腔,想是被嚇壞了。

  外頭平兒這才明白今日王熙鳳怎地這麼好說話,輕易便還了自己一個自由身,又能把紫娟和碧蘿的賣身契也給了,原來都是為了她的女兒巧姐兒!

  她這裡正想著呢,就聽裡頭王熙鳳抽抽搭搭地問道:「太太說如今該怎麼辦才好?我總是難逃一死了,可我的巧姐兒她到底還是個孩子,她又能做什麼壞事兒?如今為了她,我什麼也不管了,太太你就吩咐下來,不管什麼事兒我都答應太太就是……」

  王夫人聽了王熙鳳的話,這才轉怒為喜道:「你這才終於明白了?咱們可是一條兒繩兒上的螞蚱,誰也跑不了的。你若是早依了我,也不至於到這步田地……」

  王夫人只在屋子裡嘮叨了許久,王熙鳳始終不出一聲兒。玉釧兒與平兒在外頭都偷聽得厭煩無比了,終於才聽她說到了正題。只聽王夫人又吩咐道:「我心裡想著,如今元春腹內的孩子總是沒有了,或許也不是什麼壞事兒,或許天意如此,不許她懷上那個孽種,免得日後麻煩,若是依著我說,咱們……」

  一聽屋子裡王夫人居然敢把元春肚子裡的龍種稱之為孽種,外頭的平兒和玉釧兒更是唬了一大跳,正驚詫間卻聽屋子裡王夫人的說話聲兒突然間就壓低了許多。二人不覺緊緊把耳朵貼在窗戶紙上凝神細聽,卻依舊是聽不見她究竟說了什麼。

  正疑惑間,突然就聽王熙鳳在裡頭失聲驚呼道:「太太,你說什麼,你說什麼,你說叫大妹妹給皇上下毒……」

  王熙鳳呼聲未落,就聽裡頭王太太厲聲喝道:「鳳丫頭,你要死,這麼喊什麼,恐怕外頭沒人聽見不成……」

  話音未落,就聽王夫人在屋子裡高聲叫道:「玉釧兒,玉釧兒,你在外頭不在?」

  玉釧兒這裡正被王熙鳳一番話嚇得要死,猛然聽見裡頭叫她,一張嘴就要答應。幸虧平兒機靈,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拖著她悄悄走遠。

  二人將將到了當院兒,就聽帘子響聲傳來,卻是王夫人探了半個身子往外頭張望。她一見了平兒登時吃了一驚,忙就問道:「那可是平兒麼,你怎麼來了?」

  平兒聽問,忙就轉身笑回道:「平兒見過太太,這不是我半日不見我們奶奶回去,一時恐怕她身子又有什麼不爽快,這才過來瞧瞧,正在這裡和玉釧兒閒話呢,奶奶可有什麼事兒麼?」

  一來平兒離得遠,王夫人瞧不真;二來平兒裝得又像,一時竟然也哄過去了,王夫人當下信以為真,忙就吩咐道:「你們奶奶好著呢,你不用操心,好歹有我在,能出什麼事兒?你就和玉釧兒站那裡說話吧,我和你們奶奶商量正經事兒呢,不許放一個人進來!」

  平兒忙答應了,王夫人這才摔帘子進了屋。玉釧兒這裡見王夫人走了,這才白著一張臉,拍著胸脯子嘆氣道:「嚇死我了,可是嚇死我了,她如今是瘋了不是,怎麼連這種事兒都敢幹,當真不要命了麼?」

  平兒聽了便咬牙切齒罵道:「她們平日裡造孽太多,反正總是個死。與其束手待斃倒不如拼死抵抗,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這老母狗打的恐怕就是這個主意了。」

  玉釧兒聽得平兒居然敢罵王夫人為老母狗,不由得又是驚訝又是笑,忙小聲兒勸道:「你小聲兒些,叫那老母狗聽去了倒要壞事兒。」

  平兒聽了也笑道:「不妨事兒,她如今正忙著在屋子裡商量造反大業呢,哪兒有心思聽咱們說什麼。」

  玉釧兒聽了便也點頭,當下又和平兒罵了王夫人幾句,這才又愁道:「姐姐,你說她們這事兒要是敗露了,定然是一個也活不了的,可咱們那時候又該怎麼辦才好?」

  平兒想了一時便道:「這又與咱們何干?你沒見那些個造反不成的,無非是全家老小都被拉到街上砍頭示眾,可沒見家裡奴僕也跟著死的。無非又是被賣到旁人家去當奴才罷了。」

  玉釧兒聽了便嘆息道:「姐姐說的也是。咱們天生就是當奴才的命,還管它伺候的是誰呢……」

  二人這裡又低聲說了半晌話,一抬頭卻見王熙鳳正掀帘子往外走呢,平兒忙就舍了玉釧兒就走。走了兩步總是不放心,忙又回頭小聲兒囑咐道:「傻丫頭,你可千萬悄悄兒的不敢聲張,若是叫人知道了,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玉釧兒聽了忙就回道:「平姐姐放心,我心裡有數兒,況且這是多大的事情,我就敢到處去胡說八道麼?」

  平兒聽了這才忙轉身奔王熙鳳去了。卻見王熙鳳這時候臉色極白,連一絲血色也不見的,被太陽一照更像是將從墳墓里將爬出來的鬼一樣,瞧著很是怕人。

  平兒一見忙就扶了王熙鳳,小聲兒問道:「奶奶這是怎麼了,臉色怎地這麼不好看?」

  王熙鳳聞言卻不說話,只抬頭瞧了瞧頭頂兒上的藍天紅日,半晌才喃喃自語道:「這下子我罪孽可當真是滿了……」